随后冷不丁冒出一句:“我其实希望你能跟我说实话。”
邱季深说:“这个好难的。人活着嘛,总要说些谎话的,无心之失,吹大了,也有可能啊。”
叶疏陈:“我原谅你。”
邱季深:“哦。”
邱季深想了会儿,又抬起头,觉得不对:“不是,我……有什么需要你原谅的?”
“我来看看你写了多少了。”
叶疏陈从床上跳下来,穿好鞋子,过去拿走她手上的册子。
他低头装模作样地数,两个四个地往上蹦,最后直接乱讲道:“何止三千字啊,五千字都有了!而且文采斐然,反思到位。叙述真实,就这样了。”
邱季深:“你认真的啊?你要是早告诉我是这种标准,我还写这个?”
叶疏陈说:“谁老老实实给他写个三千字?我写了他能看吗?”
叶疏陈指向那边的竹床:“你去睡会儿吧,我把东西给他拿过去。”
邱季深站起来:“这都这么晚了,你父亲应该已经睡了。”
叶疏陈立即愤慨道:“我都没睡,凭什么要给他睡?我都没觉得我错啊!”
邱季深纠正道:“你是刚醒!”
叶疏陈理所当然道:“岂不是更严重?都叫他罚出噩梦来了,还不如不睡呢!”说完觉得很有道理,带着一身讨伐的杀气就出去了。
邱季深心说,这样的鹅子,大概也是每个老父亲的噩梦吧。你俩有来有往,分明是不相上下啊。
·
邱季深早上醒来就离开了,当时时间应该已经不早,她睡得昏昏沉沉,根本不想起来。也没人来叫她,应该是叶疏陈发了话。
国公府这地方,真的太过可怕,总觉得好像一闭上眼睛,就会有人把她拖起来喊去工作,简直是深刻的心理阴影。
不知道是不是叶疏陈给传染的毛病。
她走的时候,叶疏陈正在跟国公一起吃饭,她就没打招呼,悄悄摸上一盘糕点,自己离开了。
她步行回到高吟远的家中,推开房门,没想到那个卖馄饨的家伙竟然还在。
往常这时辰,高吟远早该推出去开摊了,因为卯时之前的生意是最好的,多难吃的馄饨都能卖得出去。可是现在,他竟然有一搭没一搭地在那儿劈柴。旁边木块杂乱地垒了一堆,显然数量已经够多。
邱季深有点感动地说:“你不会是在等我吧?”
高吟远这才放下斧头,状似平静地过去擦了把脸,把被汗打湿的衣服换了下去,说:“怕你死了。早做准备,还能给你收个新鲜的尸。”
就知道从他嘴里难听到好话了。
“还是你懂礼尚往来。”邱季深说,“不过收尸的话,就算了,你连棺材都买不起,还是麻烦你去通报我三哥给我收吧。”
高吟远瞥了她一眼,重重拍下锅盖,西里哐啷地将东西都摔齐,推着车要出门。
邱季深跟在他屁股后面,得意笑道:“不过你也别担心啊,换成我给你收尸的话,我能买得起,毕竟陛下送了我五十两呢。什么木头什么款式,你还能随便挑,我对你够兄弟吧?”
高吟远理都不想理她,径直出了门。
·
高吟远刚走过一条小巷,抬头正好看见远处项信先朝这边走来。他犹豫了会儿,转过推车,又跑了回去。
项信先见状不对,也加快脚步,追着他过来。
邱季深刚刚换了衣服躺下,准备小憩片刻,就听见一道粗暴撞门的声音。本来想起来看看,紧跟着又是有人在锁自己的房门。
“高郎为何如此慌张?又跑了回来,好像在躲我似的。”项信先的声音响起。
邱季深顿时不敢动了。
她不用想都能猜得到这人来是要做什么的。可她一点都不想听解释。他不明白,有误会的其实是少年他自己。
好不容易误打误撞取消掉的婚事,怎么能因为他再受到影响?
高吟远面不改色道:“忘记锁门了,里面有些贵重的东西。昨日明目张胆地送过来,怕会遭人惦记。”
项信先并未多想,只问道:“邱兄回来了吗?”
高吟远说:“他不在。”
项信先:“可是方才国公府的人说他已经回来了。”
“可能是回邱家了吧。”
“我想不会,他还是与你的关系比较亲近。何况邱家东西他都搬出来了,回去也不方便。”
“那我就不知道了。”高吟远重新推起小车,示意说:“我要走了。”
项信先不死心道:“我能否留在这里等候?我想他应该是会来的。”
高吟远瞥了眼门锁,心说邱季深真被人堵门也是活该,点了点头道:“那随你。”
邱季深看了眼大开的窗户,重新躺下休息。
呵,这年头谁还走寻常路?有什么好怕的?你看叶疏陈才走过几次大门?
·
高吟远离开后,项信先去隔壁两个空房里扫了一圈,确定没人,又到院子里帮忙整理摆乱的干柴。
邱季深本来以为项信先只是等一会儿就会走,没想到竟然一直留着。细碎的脚步声不停在外面响动,她的睡意又总是凝聚不起来,最后干脆起来抄书。
过了没多久,叶疏陈从窗户口跳进来,
他小声道:“我看见……”
“嘘——”
邱季深示意他悄悄。
叶疏陈走近,伏在案边低声道:“我还在家里找了你好久,你怎么直接走了?”
邱季深示意他不要说话。
叶疏陈看了眼院子,说:“我帮你去引开他?或者干脆跟我走算了。何必为难自己呢?这种事能躲得过去吗?”
邱季深心说,不需要躲过十五,躲得过初一就行了。等她跟叶裁月的婚约正式解除,这些人想怎么闹都随意。毕竟任务状态现在只是锁定而不是完成,还让她有点顾忌。
她让叶疏陈稍等一会儿,让她把最后几页抄好,再跳窗离开。
就在她快要抄完的时候,一道女声在外面喊:“表哥,表哥你在吗?”
邱季深浑身一个激灵。
表哥不在啊!
她发现院子里的项信先也骤然没了声音,似是紧张地停在中间。
紧跟着院门被人推开。
项信先想邱季深要回来,所以就没关门,没想到给表妹行了方便。
听起来是没躲掉。
叶裁月喊道:“项大哥。”
项信先干巴巴地答:“是。你来找邱郎?”
邱季深站起来,小心移步到门边。
这不是她想要偷听,只是命运罢了!
·
院子里两人说话的声音被刻意压低,邱季深听得模模糊糊。只有几个关键词,还不真切。
不远处的叶疏陈倒时不时地点头,表情跟看到好戏一样变化莫测,仿佛真的听到了。
在邱季深两腿开始发麻之际,外面的二人情绪激动起来,声音也终于大了点。
叶裁月道:“我不想与他成亲是因为我不喜欢他,这与他好不好没有关系,难道这是我的错吗?”
项信先:“这是你的选择,我从未置喙。我只是明白地告诉你,我对你真的无意。我不会娶你的,无论你说的是什么苦衷。”
“我不相信!”
“当初是我的错。我未及时澄清,所以叫人误会,不想会传到你的耳里。可那真的只是我朋友无意的笑谈,不是我亲口说的!那时他当着邱郎的面,口不择言而已。”
“你何时与他关系那么好了?他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
“他毕竟是你表哥,你应该给他留两分薄面。”
“我已经给他留了面子!”
“那怎会闹成如今的满城风雨?你表哥他又做错了什么?”
叶裁月情急喊道:“可他根本不是我表哥啊!”
邱季深身形猛得一歪,险些摔倒,被叶疏陈一把扶住。
院里屋内,都因为这话只剩下沉重的呼吸。
第26章证据
邱季深着实被她一句话惊到失色, 好在没忘了自己的处境, 最初的慌乱过后,马上稳住了。
这句“不是我表哥”有很多层涵义。可能是她主观上的认为, 可能是她的某个误会, 也可能是她真的知道什么。不知道叶裁月说的究竟是哪一种。
但肯定与自己的性别无关,也不会是冒名顶替这样严重的事情, 否则就算她不说出来, 也早来找自己商量了。
还有什么?
邱季深实在想不出来。
不过身份这样的事情难以证明,何况古代社会, 无法进行亲子鉴定。就算她说出来了,也完全可以找理由诡辩。自己现在冲出去,反倒显得心虚。
而且出去又能怎样呢?嘴长在她身上, 难道要杀了她才能叫她闭嘴吗?
邱季深看向叶疏陈, 才发现对方还在用力抓着她。
叶疏陈朝她挑了挑眉毛,似乎并不惊讶的样子,然后放开她的手。
邱季深默默收回, 并抱住自己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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