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样的人,不过是举手之劳便能让她开心些,又有何不可呢?至于她和陆湛之最后会不会成,能不能成,那就是他们两个的事儿了。但既然想要郎有情妾有意,那总得有接触的机会,才能进一步了解彼此。
江茗吃了一口栗子五香糕,这是实打实用剥好的栗子做的。熟栗子捣成泥,再加蜂蜜和糯米粉揉团,最后再用饼模拍印,撒上瓜仁、松子点缀,味道馨香。
这只是平日里吃的栗子糕,华京喜欢吃这类食物朴素的味道,里面并不会特意加些东西。放在江茗原本在的临安府,还会搭配猪肉丝,煎鸭蛋丝之类的什物,口感也是甜咸交错。赶上重阳节,上面加些红的黄色点缀物,便会凑整拼成一副小画,在上面插几根五色纸剪镂的小彩旗。使的原本对孩子们有些无味的重阳节,也变得多姿多彩了起来。
华京自然也有这些风俗,但他们更盛大些。会用植物汁调染各色面团,凑出个五行色,在捏出些象啊、狮啊、鹿啊的吉祥外形,其中以繁复精巧的狮蛮面塑最为有名。
鹿自然是文士和家里读书孩童的最爱,因为吃鹿糕寓意着吃国家俸“禄”。
这些繁杂的小事件,自然是原书中没有写出来的。也正因为这些东西,会让江茗时不时的有种错觉,自己好似不是在书里,而是在一个真实的、活生生的世界当中。
过了片刻,江宛从慈元宫回来,她脸色看上去有些不好,寻了个靠角落的位置便和齐思琦坐下了。江茗之所以会注意到她,则是因为江宛的目光总是不住的朝着自己这头看来。两人目光交汇的时候,江宛要么就是移开目光,要么就是直接转过头去,好似做了什么亏心事。
由江宛之前做的那些事来看,若是普通的亏心事,定然也不会让她如此难安。加上她又从皇后宫里出来,江茗前后一联系,心里便勾勒出个大概——想必是殷畴之前对自己做的事情传到了皇后耳朵里。
身为后宫之主,靖文帝除了殷畴,便再也没有儿子,由此便可见,这皇后娘娘看似面慈心善,可内里绝对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她稳扎稳打的要将自己的儿子送上皇位,即便如今是太子之身也不肯掉以轻心,否则以殷畴这样的“喜好”,早就闹得天翻地覆人尽皆知了。
皇后既然会为殷畴处理的这般好,自然也不会放任自己在外面逍遥。只是具体如何,她还要看江宛和那看似面慈心善的皇后怎么出招。
在这宫中,江茗没有蛮力,有的只是那隐在暗处的探子,定时将宫中、朝会上的情况通知自己,她便只能以四两拨千斤的手段将这招数一一回敬回去。
借力打力,永远都是良策。
这么想着,江茗便留意起这殿内内侍的动态,她也顺便将殷畴的一举一动收入眼中,见他依旧是那副恹恹的神色,知道他对此事大抵并不知情。
江茗也觉得好笑,江宛这还没嫁过去呢,先给这皇后当了打手做了棋子,急着表忠心。她也不想想自己在这场棋局里究竟算是炮,还是马,亦或是卒?
难不成江宛还以为自己在玩的是国际象棋?是个能活到最后,顶到对方老巢升格成“后”的小兵?
酒宴开场,未过多久殷楚也来了,他换了一身新衣裳,看那动作肩膀倒是无碍。因着他来,参翁君丰弗这才说了那五千两银子的归处——两队战平,五千两银子也分成两份。也就是说每队的人皆能拿到五百两的银子。
那银子到莫赫离手里还没摸热乎,就被殷楚拿了过来,连本带息统共算了五百两。
莫赫离坐在江茗和殷楚中间,一对碧眸扫来扫去。过了片刻,他把筷子一放,也不吃菜了,就紧盯着江茗不放。江茗一抬头,他也跟着抬头,江茗低头,他也跟着低头,把江茗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
江茗眉头皱起:“你做什么?”
莫赫离面带调笑意味:“你一直偷摸摸的看他,搅得我也吃不好,不如我和你换个座位?”
江茗白了莫赫离一眼,别人虽怕这北胡皇子,她却不怕,至少莫赫离不是没脑子的人,也不会在华京暴起伤人,给人抓了把柄回不了北胡去。
她一直偷看殷楚,也是怕他右臂使起来不方便,毕竟那是因为自己才受的伤,怎么也要关心一下。
“你还是换个地方坐吧。你看看后面,那不是一直有个女子在看你嘛。”江茗冲着江宛的坐席一努嘴,示意莫赫离:“大概是那日你初进京,把人家抱到马上,今日又如此英武,让小姑娘念念不忘了。”
莫赫离顺着她的指引一看,江宛确实正朝着这处看,见到莫赫离也看过来,她连忙低下头,倒真有那么几分羞赧之意。
莫赫离舔了下嘴唇:“看上本皇子的女人多了,个个都要上心,本皇子还没那么多闲工夫。”
“那不一样。”江茗小声说道:“你难道不知道镇国大将军府的婚约吗?我这姐姐,日后可是要嫁给太子的。和大胤太子抢女人,多风光啊。”
莫赫离并不知道江衡家里还有那些事情,更何况嫡子嫡女在北胡也不是什么紧要的大事儿。他听江茗叫江宛一声姐姐,自然就认为这婚约是按照长幼排序的,江宛比江茗大些,这婚事便自然落在了她的头上。
莫赫离心思转的也快,他对江茗说道:“你这小丫头倒是表里不一,我若是抢了你姐姐,你就能嫁给大胤太子了?那你又老盯着我那楚老弟是怎么回事儿?”说罢,他还十分老神在在的说了一句:“小丫头人不大,心却很大啊。”
江茗忍住没冲他翻白眼,自己是心很大,但绝对不是大在这个地方。更何况,那殷畴有什么好的?论起皮相、身板、性情,全方位多角度被殷楚吊打好吗?!
自己有钱,想找个皮相好的男的又有何难?想找个每天知冷暖会哄人的男子又有何难?
莫赫离见江茗不答话,在一旁继续说道:“也不怪你心大,我们北胡的女子也是这样,天下的女子都是这样。就算是有钱有权有地位,不管年龄多大,总想着找个真爱。可谁知道,越是有权有钱的,就越难找到真爱。真爱,真是天下最无用的东西了。”
他说的实在是真心话,因为他自己的母亲就是在他还小的时候,就跟着个马夫跑了,撇下荣华富贵,扔下稚子家族。幸好北胡大君莫须齐没有因此迁罪莫赫离,反而因其聪慧加以培养。
可谁知道,莫赫离这母亲未过多久,竟然被人发现在个路边的娼妓馆子里,打着曾经伺候过大君的旗号,出来卖肉。她那身上哪里再能见到当初的雍容华贵,已全然变成了个不入流的娼女。
莫赫离得知,便去看了她一眼。他那母亲压根没有认出他来,只看着他的服饰是个贵人,便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要讨些好,不住的往他身上贴蹭。
莫赫离恶心的不行,拂袖而去。后来打听得知,他这母亲当日跟着马夫跑了,马夫只是贪图她的钱财。银子花光了,便逼着她出来卖身。若是不从,便动不动就加以打骂,全没了当日对她的温柔软语倾心呵护。她自然是知道自己回不去北胡皇宫的,为了活下去也实在是舍出了一身皮肉,面子里子俱都不要了。
北胡大君莫须齐是颇有智谋之人,对自己的这个儿子也实为上心,知道他去看母亲,又听了那些污言秽语,当机立断,让人去将这女子杀了。一来莫赫离日后执掌北胡,决不能有这些不干不净的人趁机攀附,亦或是用这些过往中伤莫赫离;二来也是让他看看,天下女子便是如此,莫因男女之情耽误大业。
江茗知道莫赫离这过往,也佩服莫须齐的手段。但如今听莫赫离操着一口别扭的官话,阴阳顿挫都不知道用在了什么鬼地方,就不禁回道:“天下男子就正巧相反,哪怕真爱在手,也总想着要钱要权要地位,牺牲真爱也无所谓。这便是男人与女子的区别,皇子不信女人,却不能玷污了这片心。”
莫赫离闻言,舔了下嘴唇,回道:“人皆擅演,如何能知道那是真心,不是装出来唬人的?”
江茗答道:“该知道的时候总是会知道的。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可不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莫赫离端详江茗片刻,扬起眉毛,说道:“你自己就不是个有真心的,又何从在这里与我谈真心?”
“皇子这话怎么说?”
莫赫离抽动了两下鼻子,指着自己的眼睛说道:“直觉。你要么要钱要么要权要么要地位,但你不是个寻真心的人。”
江茗不得不说,莫赫离的这直觉算是准,自己确实并不想在这书里和人动心。她追求的,不是今日有明日无的权势,更不是仰人鼻息的地位,是抱在怀里就觉得有安定感的银子。
银子,才是绝对不会背叛的东西。
但她只是笑笑,看了一眼江宛的方向,对莫赫离说道:“真心同良配又是两回事儿了。皇子,我们在聊的,不是我,而是我那姐姐,不是吗?”
莫赫离“哈哈”一笑,举起酒杯:“扯得远了,确实如此。”
江茗也端起酒杯,与他示意,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