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他便“嗯”了一声,那声音就像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一般:“你可别把墙上地上弄脏了,到时候可吃不了兜着走。”
江茗连连点头:“内使放心,我就放个东西,指个路就是了。”
说完,她便又抽出一张银票,想要放在门口。像是想到此处风大,便从头上将那紫光檀的木簪子拔下,搁在上头压着。
小内侍扫了一眼,见那又是一张银票,有些不满的说道:“这儿也太靠里了,内务府的人进进出出,到时候又要瞎问,你往门边那石墩子处挪挪。”
江茗应了一声,将两件东西放下,笑眯眯的对着小内侍,好似全无心机似的:“多谢内使通融。”
小内侍摇头晃脑的应了,又引着江茗朝那甬道深处走去。他心里得意,这条路原本就少人走,那银票放在那儿,一会儿自己回去取了,便又是一笔横财。
月亮从浓云中探出个头,白恻恻的光洒向宫倾,这儿沾一点,那儿留一点,落在那石墩旁的银票上,泛黄的纸无声静谧。
殷畴找的地方倒也不远,原本是丽妃居所,她自打入宫来,因着年轻貌美,深受圣宠,好不容易怀上龙种,却在生产时难产而死。那胎儿生出来便是紫的,看那样子早就死在腹中了。之后这处便成了荒殿,再也无人住进来。
宫里的内侍宫女们,平日里凑在一起,嘴里便有宫内风云,将这处说的凄凄切切,夜里好似有女人哀泣似的,偶尔还会唱些哄孩子的歌。有些更说在此处听过稚童笑声,一来二去,人都绕着走。
殷畴正是抓住这处,觉得他人定不会来坏自己的好事,这才让小内侍将江茗引到这里。
他站在一处偏殿之内,听着外面传来了两人的脚步声,原本焦躁的脸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转身藏在一张屏风之后,透过那木头玲珑的孔洞,向外看去。
“便是这儿了,您看,真真是不远的。”小内侍推开门,对江茗说道。
那门常年没人使用修缮,猛地被推开,门轴发出“吱呀”的一声长吟。江茗朝里扫了一眼,问道:“去拿衣裳的人呢?”
小内侍神情不耐,他只想着快些回去,再快些把那张银票收了,一来自己添财,二来也省的真被那江府少爷发现,惹出什么事端。
不过,他也不怕,就算那江府少爷真的来了,怕也迟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发生点什么,大家都清楚。就算是为了太子爷的声誉,为了自家亲姐的名声,也只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哪里敢声张?更别提算账了。
这般想着,他语气便有些催促:“快些进去吧,咱们来的近些,自然先到,你在里面稍等等就成了。”
江茗扒着门框:“这里面黑灯瞎火的,我一个人害怕。”
小内侍此刻真是恨不得将她直接推进去,可脸上却依旧挂着那种内侍特有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怕什么?这是宫里,有天子龙气,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俱都进不来的。你快些进去,这外面风大,千万别凉了身子。”
江茗依旧摇头:“我怕黑。”
小内侍走进屋里,点起了一盏油灯:“这总行了吧。我的姑奶奶,你好歹快些吧,我那头还有事儿呢。”
江茗心里主意起来,从袖子里拈出第三张银票,塞进小内侍的手中:“麻烦内使,若是看见我那弟弟,同他说一声我在何处。”
因着知道太子就在这房里看着,小内侍哪里敢接这银票,连连推让,脸上还露出一副不悦的表情,拿腔作调的问道:“千金这是做什么?”
江茗故作不知,只惊疑不定的看着小内侍:“内使,方才咱们不是说好了吗?您刚才还收了我一张银票呢。”
小内侍一听,火气登时就上来了,一把将江茗推进门里,转手“咔哒”一声,将门闩一挂,转身就走:“谁同你说好了?!”
江茗站在门口,犹豫自己是不是要喊上两嗓子,可他们既然选了这地方,必然是他人听不到的。而且这宫中,即便有人听到了,也往往装聋作哑,不愿惹祸上身。
她正犹豫着,就听见在这安静的房间内,竟传来衣料的摩挲声。江茗深吸了一口气,装作不知情,走到屋内,眼睛扫了一圈,看看可有能防身的东西。
谁知这里真是没人住了,房内除了原有的大件摆设,一应俱空。她便只好走到桌旁,大不了到时候就抄身为“巷战神器”之一的凳子呗。砸完就跑,连江府都不回去了。虽然老头子让她在江府待一年,但事有轻重缓急,相信老头子也能体谅自己,如今小命都快没了,还待什么待?
这么想着,江茗听见身后有男子脚步声,她感觉身上的汗毛都根根立了起来,再一想到太子殷畴的那张脸,恐惧多了三分痛苦和嫌弃。
“谁?!”江茗还没来得及转身,便被人一把抱在怀里。殷畴身上都是酒气,熏得江茗直犯恶心。
殷畴一手环住江茗的腰身,一手搂住她的肩膀,嘴巴凑在江茗耳旁,轻轻吹了口气:“你可让我等的好苦。”
江茗猛地转身,往后退了一步:“太子殿下?”
两人距离极尽,借着那油灯的光亮,他仔细看着眼前的女子,那双眼睛真是勾人。方才一抱,又知她腰身纤细,温香软玉便在眼前,色心大起。
殷畴哪里耐得住邪火烧灼,一把抓住江茗的手腕,将她往自己身前一拉,舔了舔嘴唇:“听闻你衣裳湿了,我帮你先脱了吧。”说着,手便不老实的摸上江茗腰间的丝绦。
他头一低,将那灯火吹熄,笑了两声,对江茗说道:“外面有月,浴着天光强过人火。”
江茗顿了一下,按住殷畴的手,不气反问:“太子殿下这是做什么?”
殷畴见她识趣的模样,嫣红的嘴唇一开一合,简直是磋磨人。他声音已经有些沙哑,哄着江茗:“我是因为喜欢你,方才才在宴上帮你父亲说话。你也应当知道,那萧副相是我的亲舅。这等心意,你看不出吗?”
江茗心里“呸”了一声,面上却强忍着恶心同殷畴周旋:“太子哪里见过我?便说喜欢我了。”
殷畴笑道:“你是不知,你同你母亲、江宛在仁明宫的时候,我就在后面看着。就像方才你在门口,我便在屏风后看着。”
江茗故作娇羞,身子微微下斜,手不露痕迹的摸向木凳,心里有些叫苦——这什么凳子,怎得这么沉?!她嘴上说着:“宛儿姐姐可是一心想着太子殿下,你我这般,她是要难过的。”
殷畴原以为她是匹烈马,早已经做好了霸王硬上弓的准备,如今见她并不怎么抗拒,便放松了稍许,只哄着江茗:“她原本以为自己是大将军府的嫡女,是要嫁于我的,这才上心。奈何你偏偏来了,你才是千金嫡女,就是婚事也是你的。我一见你就喜欢,日后我们也是要成亲的,早一日晚一日的都无妨,我日后定会好好待你。”
江茗脸上的小表情少之又少,她知道这种男人,自己说不定哪个动作就会让他扑上来,便继续拉扯道:“那宛儿姐姐怎么办?”
殷畴又凑近了些,将江茗困在桌前:“她若非要嫁我,我也没法,只好效仿娥皇女英。日后你们二人俱在东宫,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太苦了。早上出门喝了杯咖啡,然后吐得天崩地裂,鼻炎还犯了。回家路上感觉都要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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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江茗一开始穿来, 她总是想着, 这是一场梦。梦醒了, 她就能回到现实了。
她想让自己的梦境美好一点,努力学习古代知识,经商、出海、经过磨难历过艰辛, 本以为这梦到了最后,一定是爽到飞起, 看谁不顺眼就拿银子砸他。可在这个过程中, 她却渐渐地发现眼前有一道跨不过去的坎儿,一直压着她。
那是传统的官压民, 也是露骨的男女性别歧视, 让她没办法在这个世界自由自在。正是因此, 她才萌生了早早赚好银子,然后去游山玩水的心。天下之大, 总有安身立命之处。
她不愿困于后院, 是以不想和江宛争个天翻地破。两人的人生理念、目标皆不同, 根本不是一路人,之后也会各自走向不同的道路, 更罔论江府对于江茗来说,只是个暂时的歇脚处。
可就在这歇脚处, 危机四伏,她什么都没做,便有灾祸上身。
她行惯了水路,海上遇见的危难也并非一次两次, 此刻还定的下心,没有惊慌失措。她看殷畴的表情,知道他让从传字条,到让内侍来寻自己,全都是算计好的。既然不是临时起意,那就不能尝试和他讲道理,期待着他能放自己一马。
讲道理这种事儿,只能对着原本就有良心的人才有效。而对着这种男人,你越是哭,越是求饶,他反而越觉得有种凌辱他人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