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想说她在作践自己吧，明知道会被打还不肯合离，可她真能合离吗？
刚嫁给苏秉文的时候，她满心满眼都是欢喜，那会他还没考上秀才，脾气也好，他们两人相处，虽然没有白氏和二伯相处那么融洽，也算恩爱。
可惜好景不长，他考上秀才去了县上书院之后，魂就被那个贱女人勾走了，三个月都不回一次家，回家也不怎么理她，她不知道怎么回事，费尽心思讨好他，却只看到他厌恶的神色。
直到他把苏含烟抱回来，她才知道，原来这人变了心。
她伤心了好一阵子，见他日渐消沉，寝食不安，自以为大度，劝他：“不如把妹妹接回来吧，反正都是一家人。”
没想到他非但不觉得她贴心，反而揍了她一顿，那是他第一次动手打她，打得她牙齿都松了。
那会他是怎么骂的？
“要不是你，娴娘怎么会离开我！都怪你，都怪你！你怎么不去死！”
她才知道，他竟然恨她，恨她占了妻子的位置，不然那人就不会离开了。
“你知道娴娘多善良吗？我想和你合离，然后娶她，她却说，你没有犯下任何过错，她不想伤害一个无辜的女子，宁愿无名无分地跟在我身边。”
“可你是怎么做的？我不过没按时回家，你就跑到书院来找我，闹得所有同窗都知道，你才是我妻子，而娴娘不过是个外室！”
“你让娴娘怎么见人？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受得了一出门就被人嘲笑！甚至有人还把她当暗娼！趁我不在家想要强迫她！”
“你要是安安分分呆在家里，娴娘怎么会受这些委屈！她从来没想过跟你争，你为什么要难为她！”
“生了烟儿之后，她一直忐忑不安，怕烟儿以后受她名声所累，又怕你伤心难过，留了信让我把孩子交给你养就孤身离开了。”
“她那么美，那么柔弱，有多少人对她虎视眈眈！我一闭上眼睛就梦见她遭到不幸，每天都怕听到她的噩耗。”
“可你呢，在苏家安安稳稳过日子，烟儿夜里多哭两声你都抱怨，你有什么好抱怨的！”
她不是存心跑去书院找他的，是天气凉了，婆婆让她做了新衣服，给他送过去。
到了书院她不知道怎么找他，只能挨个问，别人问为什么找他，她把身份和目的说了出来，那些人才肯带她去见他。
就算见到他身边有个貌若天仙的女子，她也没想哪去，把东西交给他就回来了，哪里知道他们的关系！
她感到委屈，“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要是我知道你这么在乎她，就算她给你当妻子，我给你当小妾，我也愿意的。”
她这是真心话，婆婆一直说她配不上他，说她爹太精明了，一早就让媒婆上门说亲，若是他考上秀才之后再谈亲事，便是县里的千金小姐也随便他挑。
她一直很害怕他不要她。
可是不管她如何委曲求全，他都不肯原谅她，始终记恨她逼走了娴娘。
每次他喝醉了，都要发作一番，对她又打又骂，可是娴娘始终找不着，他的学业也弄得一塌糊涂，她还生不出儿子来，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让她抬不起头来。
“要是那次没有去县里送衣服就好了。”她无数次这么想。
陶氏就这么回忆了一路，走到大宅门前，感到脸上有点凉，擦了一把，才发现自己哭了一路。
忙擦干泪水，若无其事地走进大门，就算借不到钱，日子也是要过的，她不能合离，不然相公身边连个照顾他的人都没有了。
对了，还有杯子的事。
她走到苏含梅房门前，敲了敲门，小声道：“小梅，小玉刚问我要你拿的那个杯子，你快给她还回去吧。”
房内静了片刻，苏含梅打开门，一脸愤恨地瞪着她，“你怎么能告诉她！”
“我没告诉她，是她主动问起的，这杯子不便宜，不是她不要的，你可得千万别弄坏了，当心她让你赔。”
“只问了杯子吗？”苏含梅问道。
“嗯。”
“哦，我这就去还她。”
这么听话？陶氏有点意外，忽而意识到什么，叫住她，“你是不是还拿了其他东西？”
“没有！”苏含梅飞快回道。
知女莫若母，陶氏见她答得这么快，更加确定了，“你还拿了什么？”
“就一根簪子。几天前拿的。”苏含梅扁着嘴道，“那个不用还了吧，她都没问。我连一根银簪都没有。”
这话听得陶氏有点心酸，一眨眼，女儿长这么大了，可是苏含烟从小要什么有什么，她却连一朵珠花都没有，这个年纪的女孩最爱美了，她却没办法把她打扮得光鲜亮丽。
苏含玉肯定很多首饰，不差这一个簪子，既然没发现，那就算了。
“好吧，你喜欢就留下。”
“娘你太好了！”苏含梅没想到她会答应，霎时眉笑眼开，苏含烟从门外进来，见到这一幕，皱起了眉头。
“都半夜了，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
陶氏忙道歉，“不好意思，我们不说了。”
“你们刚在聊什么？”苏含烟问道。
“没什么。”
“真的？我好像听到有人提到簪子，该不会小梅趁我不在，偷拿我的簪子了吧，快点交出来！我的东西可不是谁都能碰的！”苏含烟厉声道。
苏含梅破天荒驳道：“就你卖身换来的那几支破簪子，谁稀罕！”
“你说什么，给我再说一遍！”苏含烟冷冰冰地看着她，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第一百五十二章 血玉异变
苏含梅以前从来不敢和她呛声，然而她今天实在是受够了，苏含玉瞧不起她，苏含烟也瞧不起她，她们两个不就是比她长得好看一点，有什么了不起。
“别以为我不知道，贺家少爷和贺老爷都不见了，你还天天跑镇上去，不就是想勾引其他少爷，每次回来都戴着不同的头花，不是别人送的难道是你自己买的吗？”
“你要是没有陪他们睡，他们怎么会……”
话音未落，一个耳光扇过来，她被扇倒在地，口腔里迅速涌出铁锈的味道，一颗断了的牙齿和着血掉下来。
苏含梅捂着腮帮子，难以置信地看着陶氏，“娘，你打我？你竟然打我？……”
到底她是她的亲生女儿，还是苏含烟才是！
陶氏用尽全身力气扇了这一巴掌，打完之后，右手火辣辣的疼，她怔怔看着自己右手，仿佛难以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动手了。
而后她扑到苏含梅身上，抱着她失声痛哭，“对不起，对不起，娘也不想打你，但你不能那么说你的姐姐，娘对不起你姐姐啊……”
苏含梅扒开她的手，从地上站起来，又吐了两口血水，把手上一直握着的青瓷杯狠狠砸到地上。
杯子破碎，四散开来，她看着碎片哈哈大笑，好像发了狂一样骂道：“是，你对不起她，所以从小到大我都得让着她，吃菜要吃她剩下的，穿衣服要穿她不要的，就连洗澡，也要用她洗过的水！”
“你这么做，考虑过我的感受吗！要不是我和你长得那么像，我真怀疑自己是不是你捡来的！”
“我不知道你哪里对不起她，你打过她一次，骂过她一句，给过她一个脸色看吗？没有！只有我被你这么对待过！”
“凭什么我就得跟你一样，在她面前低声下气，卑躬屈膝，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我欠她了吗？哈，你说呀！”
“说不出来吧，你知道别人都是怎么说你的吗？把自己的女儿当草，把贱人的女儿当宝，自甘犯贱！”
“我忍了这么多年，忍不下去了！”
她蹲下来捡起最大的一块碎瓷片，苏含烟原本悠闲地站在一边看她们母女相斗，发现她这一举动，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你想做什么？敢伤我一根毫毛，爹绝对不会放过你！”
“呵呵，听说你这张脸长得跟你娘一模一样，你说要是我毁了你的脸，爹还会不会在乎你？不，这张脸这么漂亮，毁了多可惜，不如割下来给我安上吧。”苏含梅冷笑道，殷红的血迹从她嘴角溢出来，看起来阴森诡异。
“你疯了！”苏含烟终于感到害怕，大叫起来，“快来人哪，杀人啦！”
她想往门外冲，苏含梅却正好挡在门口处，唯有往房间里跑，苏含梅紧跟在她后面，碎瓷片划过她的背脊，痛得她差点摔倒。
一个踉跄，竟被苏含梅划到了耳朵，她不敢回头，冲进自己房间后“砰”地关门上闩，总算把苏含梅隔开了。
耳朵痛得厉害，她一摸，满手都是血，狠狠咒骂道：“等爹回来，看你能不能活命！”
背脊也痛得厉害，她解开腰带察看伤势，怀中却掉下来一件物什，是贺云生给她那个血色玉佩，这可是她身上最贵重的东西，忙伸手接住。
却不曾留意到，她手上的鲜血触碰到血玉那一刹那，便没入血玉里头，原本色泽有点暗淡血玉仿佛突然上了一层颜色似的，更加鲜艳夺目。
同一时刻，千万里之外，严密看守的祭坛上，一只全身乌黑的小龙虾轻轻动了下钳子，似乎将要从沉眠中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