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轻寒不解，狐疑看着自己的父亲：“爹爹，你到底在怕什么呢？”
她的爹爹乃天下文官之首，楚国肱股之臣，还是楚帝最信任的心腹，若说这普天之下有能难道他的东西，她不信。
莫曲阳爱怜又无奈地看着莫轻寒：“寒寒，世间变幻莫测者，是人心呐……”
莫轻寒不懂莫曲阳之意，但莫夫人懂。
莫夫人每日每日都在提心吊胆，直到有消息传出，说皇帝要让莫轻寒去北契和亲，对象正是当初对楚国诸多不满的北契大子伦硕。
那时两国关系闹得这么僵，轻寒要是嫁过去，能有好日子过吗？！
只怕会被欺辱致死！
莫夫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但莫曲阳却整整留在皇宫三日未归了……
“娘你怎么了？神不守舍的？”一无所知的莫轻寒见娘亲如此忐忑不安，也忍不住担忧起来，“爹爹留在宫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莫要担心啊。”
莫夫人看着自己宛若洛水神女般秀美的女儿，差点要落下泪来。
而今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夫君的身上了……
……
皇宫。
莫曲阳稳稳立在摘星台上，清风拂过衣袂，也带不走他心中的忧愁。
“曲阳，你怪朕吗？”
莫曲阳回眸，神情复杂凝视楚帝，最终缓缓下跪，哑声道：“皇上，请您三思……臣，只有这一滴骨血而已，若皇上能收回成命，臣愿意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楚帝没出声，挺拔巍峨的身影投落在莫曲阳眼中，竟然如此的单薄。
原来皇上也老了，力不从心了……
良久后，楚帝沉沉开口：“而今赵国实力鼎盛、虎视眈眈，除了和北契合作抵挡，朕委实，无能为力了……”
第830章 南柯一梦21（第一世番外可不看）
当几年前的和亲被凤倾歌搅得乱七八糟，北契大子愤怒拂袖而去，楚国、北契两国边境的压力便一年大过一年，他为此心力憔悴，却又无可奈何。
自己的二子对凤倾歌简直是入了魔，根本动不得，而今除了最优秀、善解人意又美丽端方的莫轻寒，他委实不知道该如何解除北契大子，不，应该说是未来的北契王心中的怨念。
“轻寒那孩子很好，善念又温柔，有她在，伦硕定然不会贸然对楚国动武的，永志，你，会明白朕的心吧？”
永志是莫曲阳的表字，如此称呼他，是因为楚帝将他当成知己。
此时此刻，楚帝内心满是英雄暮迟的悲凉，想他年少也曾雄心壮志，慷慨激昂，而今只能靠一个女子来维护江山稳定，何其可笑？
后继无人，后继无人啊！
若没那凤倾歌，二子该是何等的优秀，可惜，可惜啊……
莫曲阳依旧跪地不起，楚帝见状，一股怒气涌上心头。
“你这是逼朕？”
“臣不敢？”
“不敢？朕看你是敢得很！”楚帝冷冷叹了口气，最终幽幽道，“莫曲阳，当年令家一案的始末，你以为朕当真不知晓吗？若朕当真要追究，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吗？”
莫曲阳身躯陡然一僵。
人非完人，孰能无过？
谁都有欲啊望，谁都有阴暗，谁都有不折手段手段的时候。
和令家的斗争他不认为自己错了，毕竟令老贼的当年的手腕也同样卑劣，他和令家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若当初输的人是他，而今被抄家流放的就是他莫家！死的就是他莫家的人！
“永志，令家虽然有过，可你纵容那群亡命之徒的泄愤之举也过了。”
“臣，知罪。”
楚帝静静望着好友的发顶，久久沉默，才轻轻叹气道：“所以你的打算如何呢？是让轻寒这孩子以公主的尊荣出嫁呢，还是让她成为阶下囚流放千里呢？莫要忘了，除了轻寒，还有尊夫人，还有莫氏数百人丁。”
听着楚帝的话，莫曲阳心中涌出无尽嘲讽。
他说世间变幻莫测者是人心，果不其然。
哪怕多年莫逆之交，也能因为利益和冲突兵戎相见。
当初他和令老贼如此，而今他和楚帝也是如此。
可笑！
多么可笑啊？！
当初楚帝能“宽恕”他对令家的“罪”，并非他仁义包容舍不得他这个臣子，而是他需要一个拿捏他的东西罢了。
看！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此地此况，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君王！
终究只是君王！！！
忍住心中几乎乍裂的不忿和痛苦，莫曲阳慢慢弯下背脊，一字一顿，缓缓道：“臣，谢主隆恩。”
简单的五个字，轻易斩断了君臣多年的情谊。
楚帝的内心何尝不痛？
而今他的身边，能说话的人就只剩下莫曲阳了……
然，命运弄人，不过如此罢了。
为了楚国，为了天下，为了百姓，为了……他的江山……莫轻寒必须嫁！！！
谁也改写不了！！！
第831章 南柯一梦22（第一世番外可不看）
没让莫曲阳起身，楚帝在总管太监的搀扶下缓缓离开，一步一步，都好似踩在了莫曲阳的心头，叫他的胸腔，满溢鲜血，可到底，无可奈何。
……
二皇子府。
“你说什么？”令肃之冷冷凝视眼前的探子，“确定了？”
“属下不敢妄言，皇上已决定莫轻寒及笄之后封其为贵和公主，与北契和亲。”
和亲？
她要去和亲？
令肃之听到这个消息，心里陡然泛起剧痛，如骇浪狂袭，竟一时忘了呼吸。
对比起令肃之的震撼，一旁的二皇子倒是冷静很多，他冷笑一声道：“好好好，好一个莫曲阳！这老匹夫，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若他对我大楚没有异心，为何要让莫轻寒联姻？这狼子野心的老贼，总有一天本皇子要活剥了他！！”
令肃之喉咙发紧，半晌压低声线道：“为何这么说，若是皇上的意思呢？”
二皇子如同见鬼一般看着令肃之，正想开口，凤倾歌就轻轻拉住了他，随即温柔又无奈地道：“令肃之，皇上对莫曲阳有多信任、多推心置腹你又不是不知道，连莫曲阳那样灭了你令家，那样羞辱你的父亲、母亲，皇上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掠过不谈，他又怎么会勉强莫曲阳唯一的女儿去和亲呢？令肃之，醒醒吧……”
凤倾歌的话，瞬间就捏住了令肃之的心和灵魂！
叫他痛得无法呼吸！
莫曲阳！
莫曲阳！
他竟然这般的恶毒和狠辣，连自己的女儿也能利用吗？！
几年前莫曲阳非要让如此年幼的莫轻寒一同入宫参加北契的“选妃宴”，果然是别有用心！
恶毒！
恶毒！
二皇子点头附和，缓缓道：“所以此次和亲一定是莫曲阳的意思，他必然另有所图！该死的！若莫轻寒当着嫁去了北契取得了伦硕的喜爱，那么这楚国的江山以后姓甚名谁，便再也说不清了！”
凤倾歌用无奈又信任的目光注视令肃之，不安道：“令肃之，我们现在怎么办？”
令肃之起身，悠悠踱步到窗前，入目的繁花色彩再也不复妍丽，若一片颓败又枯槁的荒草，满满爬上他的心头，充斥他的眼眶，如针，如火，如刀……搅得他翻天覆地，苦不堪言……
令肃之狠狠闭上眼睛，凉凉道：“无论如何，一定要阻止这场联姻。”否则以后想扳倒莫曲阳简直难过登天！
令家的仇！
他一定要报！
莫曲阳！
一定要死！
“可你要怎么阻止？”凤倾歌一脸愁容。
令肃之垂眸，缓缓遮住其中的晦涩和挣扎，俊美的侧脸隐藏在深沉的黑暗里，一如他的意识，也在腐烂的泥地里挣扎……
脑海中再次浮现母亲的死，阿四的惨状，叫他整个人都在抽搐、颤抖，他甚至恶心得想吐。
他不想用这样的方法来阻止联姻。
可除此之外，他还能怎么办？
他还能怎么办？
那个身负血海深仇，企图手刃恶鬼的少年，终于在一次次的厮杀和血战化身成了恶鬼……
他终于，活成了自己最厌恶、鄙夷和痛恨的存在……
第832章 南柯一梦23（第一世番外可不看）
这日回到丞相府，令肃之想把自己灌醉，但再多的酒也模糊不了他的意志，反倒让他的心和灵魂，前所未有的空灵，如同陷入痛苦拉扯的深渊。
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令家众人的惨死模样。
他们交替浮现在他的脑海，几乎要将他彻底撕裂。
直到少女责备的声音传来，才将他从中拯救出来。
“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去给少爷煮碗醒酒汤来。”
“是……”
令肃之一瞬不瞬盯着满眼担忧的少女瞧，她呀她，从眉目到眼神，从琼鼻到樱唇，每一处都长得恰如其分的好，好到……让他不忍破坏，不忍伤害。
可能是令肃之身上的气息太悲伤了，莫轻寒终于发现了他的异常。
“哥哥，你怎么了？”
酒精在这一刻冲上了令肃之的脑海，让他意识陡然模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