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公公说着,眼中慢慢盈上了就水光。
那是当今圣上参与夺嫡之战前最落魄、最黯淡的岁月,宫内那些踩地捧高的奴才们丝毫不将身为宫女之子的圣上看入眼里。
他们不仅任意欺凌圣上,还克扣圣上的吃食。
一道煨炖鹿尾上来后,竟被人生生掉包成了煨炖猪尾,那人还侮辱圣上,说一个宫女之子,配得上这般好的御膳吗?!
圣上气得睚眦欲裂,当场就欲不顾一切将那人打杀,是路过的田大师出手帮了他。
田大师亲手做了一道煨炖猪尾,递给圣上道:“无论是鹿尾还是猪尾,只要烹制得当,便是令天下人醉心的菜肴。人亦然,无论是何种出生,只要不妄自菲薄,自轻自贱,总会有属于他的味道。”
自那之后,圣上便决定改变!
如果没有田大师的一道菜,圣上又怎会迎来转机?
只田大师去云游后,虽整个金陵城中的厨子都在仿制他的成名菜,但从未有一道能有这般原汁原味。
本以为此次有襄阳王推荐的田大师的高徒,他已能满载而归,不料竟遇到了这般惊喜!
海公公转眼就将方才备受夸奖和推崇的姚苏雯抛诸脑后,对黎通志道:“好好好!你叫什么名字?这菜肴是谁教你做的?”
对上海公公和蔼可亲的面容,黎通志几乎是无法思考,他想也没想便坦言道:“是我师姐……”
名誉上,他和田嬷嬷才是师徒关系,但田嬷嬷的手已废,具体的实操和训练,都是穆炎盯着黎通志完成的。
所以在黎通志心里,穆炎才是她真正的师父。
海公公再接再厉:“你的师姐是谁呀?”
黎通志:“是穆姑娘。”
海公公心中一惊,拔高声音道:“穆姑娘?”等等,该不是那一位中的穆姑娘吧?“你说的穆姑娘,可是那位乐善好施、矜贫恤独的穆姑娘?”
黎通志傻傻点头:“对,就是穆姑娘,就是她!”
“原来是她啊……”海公公很是愉悦,接连赞道,“看来穆姑娘不仅有副菩萨心肠,厨艺也十分过人呢,难得,难得呀。”
黎通志:“嘿嘿,是的,三个月前在小人的万福楼,穆姑娘的糕点比试还赢了姚大厨呢。”
海公公又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洒家倒是想起来了,那为何此次比试穆姑娘不来呢?”
黎通志:“师父身体不好,离不得人,师姐要在师父面前尽孝心,这才特意命学艺不精的我前来。”
海公公衷心称赞:“原来如此,忠、义、孝皆全,穆姑娘果然是我大齐女子的典范呢。”
“嘿嘿……您谬赞了……”
黎通志笑得跟朵花儿一样,言罢,还鼻孔朝天地看了姚苏雯一样,只差没把姚苏雯气得出窍升天,当场吐血!!!
第71章 你是爷的小甜糕70
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
穆姑娘!!!
又是那个贱人!!!
为什么每每当她要一举成名天下知之时,她都会如影随形,无处不在?!
是的,此次比试姓穆的虽然没来,但她的走狗来了!
眼瞧着海公公对她准备的菜色非常满意,甚至隐隐有将她列为今日魁首的意思,她的走狗便突然横插一脚,硬生生把属于她的光环和荣耀全部抢走!
她一而再再而三挡她的路,简直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穆炎!
从今日开始,我必定与你,不死不休!!!
在姚苏雯自顾自怨怼愤恨之时,海公公已品尝了黎通志准备的其他菜色,他目露满意,再次称赞:“好好好,这个口味,和当年田大师亲手烹制的十分相似啊!你这可是有何秘诀?”
黎通志一脸骄傲道:“具体的窍门我也不是很懂,但我是按照师姐的要求不断练习,方有这个成果。”
“哦?”海公公好奇问道,“这么说,这个方子是你师姐的咯?”
“非也,这是我师父的祖传秘方。但师父因某人遭了无妄之灾,右手已无法再执刀和锅勺,这方由我师姐教导与我。”
海公公惊讶道:“你师姐都能有这般功底,你师父定当不可估量,是什么谁毁了她的手,真真可惜了。”
黎通志用余光瞄了一旁脸色如土的姚苏雯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海公公见状,脩然想起三年前忠勇侯府的旧事。
一个厨子做了吃食害了老夫人,却叫一个老嬷嬷遭了罪,最后还是那一位的小甜糕替老嬷嬷解的围。
难道说,这老嬷嬷便是小甜糕的师父?!
别诧异海公公对此知之甚深,毕竟那小子身边的事,他能不关注么?
“最可恶的是,我师姐说,当年那人之误拖累了我师父,叫她下半身都要活在他人的照顾之下,但她不仅不致歉,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而三年后,那人回来,在金陵城地界溜达了许久,也不寻上门给我师父斟茶赔罪,此等厚颜无耻、冷血无情之辈,真令人愤慨!”
海公公听罢,沉下了脸色,道:“此话当真?”
“当真!”黎通志咬牙切齿道,“这种人,哪怕技艺再超群,这颗心也黑得发臭!”
“那是……”海公公冷笑一声,抬眸看向姚苏雯,“若是这种人,洒家也不敢用,万一她在宴席之中动手脚了呢?”
姚苏雯此时早已冷汗淋漓,心虚不已。
三年前,她的确没对田嬷嬷道歉,毕竟那只是一个奴才,而顾柏松也没这么要求。
三年后,她更不可能对她道歉,因为她现在所代表的,可是襄阳王!
就算她道歉了,田嬷嬷她受得起吗?不怕折了福寿吗?!
但此时此刻,对上海公公锐利的目光,她还能佯装什么都不知道吗?
小甜糕!
小甜糕!
你在今日夺走了她所有的风头还不足够?!
竟然还特意命人如此羞辱与她,何其过分,何其卑劣?!
第72章 你是爷的小甜糕71
“嗯?”将姚苏雯半晌没有反应,海公公冷不丁道,“看来,哪怕是洒家,也没无法叫她低下高贵的头颅呢。”
姚苏雯身躯狠狠一颤,也不敢再犹豫,两步走到了黎通志的面前,道:“当年之事虽是一场意外,但也确实有我之过,抱歉了。”
黎通志连忙侧步躲开,皮笑肉不笑道:“姚姑娘,您怕是搞错了吧?要道歉,还请您去我师父面前,恭恭敬敬下跪,规规矩矩磕头,诚诚恳恳致歉,您这一句轻描淡写的‘抱歉了’,就想赔上我师父的一只手吗?您想的,未免也太美了一些。”
黎通志所言所讲,合情合理,叫众人忍不住议论纷纷。
而聂锋和钱何有一唱一和,格外声情并茂。
钱何有:“原来这三年来,姚姑娘连一句抱歉都无?”
聂锋:“你且看看她这气势汹汹卷土重来欲意吐气扬眉的样子,便知她内心定不会甘于平凡,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又如何能向侯府里的一个嬷嬷道歉?”
钱何有:“聂兄言之有理啊!”
聂锋:“过奖过奖,只这等人哪怕重开酒楼,我也是不敢吃的,哈哈哈,有毒有毒呐!”
钱何有:“聂兄言之有理啊!”
聂锋:“过奖过奖!”
……
姚苏雯被臊得脸色通红,特别是看到他人对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那三年前的噩梦似乎又再次席卷而来。
她好似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
她的铺子,她的方子,全部被人占为己有,就连她掏心掏肺对待的家人,也果断出卖、抛弃了她!
这不堪回首的过往,难道又要再发生一次了吗?!
不!
她不要!
就在姚苏雯几乎奔溃发难之时,一个小公公悄悄来到了海公公耳畔,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
海公公眉头一蹙,低语问道:“此话当真?”
小公公:“千真万确。”
海公公疑惑道:“贵人可试过黎掌柜的菜色?”如果尝过了黎掌柜的菜色,贵人为何会钟情于姚苏雯所烹制的过于浮夸的菜肴呢?
果不其然,小公公答:“还没有。”
海公公:“……为何?”
“这……”小公公能怎么回答,难道说贵人被顾公子气走了吗?
一看小公公为难的脸色,海公公就猜出了十之八、九。
怕不是那一位难以琢磨的顾公子又给老土司下面子了!
轻叹一口气,海公公嘀咕道:“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啊!”
小公公尴尬一笑:“那这……”
“嗯。”海公公颔首,慢慢抬手一挥,在场的议论声立即平静了下来。
海公公唤过高明,与他交代一二后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姚姑娘,你改日亲自登门道歉即可,不必做出这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本是替姚苏雯解围的话,却丝毫没缓解姚苏雯的尴尬,反叫她愈发难堪。
海公公的言外之意,怕不是叫她别再惺惺作态,故作可怜吗?!
听出这番意思,黎通志真真憋笑憋得几乎内伤了。
海公公怕不是早已被师姐收买了吧?
否则为何如此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