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莫洲在察觉异常的那一瞬间便拔剑出,但他的灵力如石沉大海没激起半点浪花,他的灵剑也寸寸皲裂,蛛纹般的裂缝将灵剑割碎,而碎片又飘洒在魔修死不瞑目的狰狞的脸上。
张文林看着他瞬间吐了大口的血。
碎裂的是他的本命灵剑,几乎相当于莫洲的半个灵魂。
而这也恰恰证明了所谓的“天命”。
张文林急得满头大汗。
但莫洲却很冷静。
他擦掉嘴上的血,在地上随意捡起把无主的剑,御剑回到剑峰。
因为大战,他的师兄弟全在外面,剑峰冷清了许多,之前被他撵得漫天飞的目羽鸡蹭到他腿边,在他脚上窝下来,发出咕咕的声音。
莫洲垂下眼睑,蹲下去,摸了摸它的脑袋。
韩邗和郑禅致看着眼前这幕,心里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
果然如他们所想。
情况越来越糟糕。
为了活着而进行的战斗不死光是不会罢休的。
莫洲的师兄弟接二连三地战死。
莫洲甚至分不清他们是真的战死,还是被“天命”所杀。
虽然这两者本质上并无区别。
直到剑峰被削平,上面的生灵全部灰飞烟灭……
莫洲终于失控。
他入魔了。
但他没有变得更强,也没有弑杀成性,他只是变得非常安静,与从前判若两人。
他固执地困守着残破的剑峰,消灭一切靠近的人。
敌人的血、莫洲的血和目羽鸡等剑峰生灵的血,浸透断裂成几段的试剑石后,战争结束了。
果然如天命所言。
只活了一半。
神明的光辉照耀着这个喘息的世界,为它洒下复苏的生机。
剩下的人都感恩戴德,请求神明垂怜。
但莫洲没有。
他拿起一把不知名的剑,催动灵力。魔性冲破经脉,鲜血迫不及待地从口腔、鼻腔涌出,也将他的皮肤胀成红色,鲜血混着被强行逼出来的魔性一起注入到剑中。
他的气势寸寸拔高,最后凛然得像直达天穹之顶的尖峰。
他挥剑,凌空劈下。
这是他熬了这么久的一剑。
一剑,逆转天地。
一剑,屠魔弑神。
这是复仇的剑。
本不该是剑修的剑。
……
张文林的眼睛已经被眼泪糊住。
他知道师父向来是咬定青山的性子,在确定无法阻止天命后便选择蛰伏,以入魔遮掩,蓄力报仇。
只是他的一切都没了。
而他们只能看着。
……
就在杨思弦急得忍不住时,张文林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眉心上的金光猛地颤抖,薄薄的蝶翼缩成一团,逐渐凝成小小的蛹。
秦柒衣没管。
她朝着杨思弦说道:“醒了就没事了。”
杨思弦点点头,但还是走到床边,温声喊道:“张文林同志,你感觉怎么样?”
张文林的喉结动了一下。
比杨思弦更紧张的是系统。
它一边嘀咕【没看完就离场太不尊重球了】之类的话,一边紧张得像刺球一样扒着苏梓,等着张文林的回答。
苏梓被它的毛刺得有点痒,想把它拨开一点。
结果被蓝色的球理直气壮地倒打一耙:【宿主,别闹!干正经事呢,等会陪你玩!】
苏梓:【……】
作者有话要说:
第41章 秦柒衣1+新的风暴已经出现 ·
苏梓气鼓鼓地戳了戳小球。
炸起来的绒毛被戳凹下去一块, 像朵绒软的蓝色喇叭花。
系统看了一眼苏梓,无奈地蹭蹭她的手指,用捧读的语气敷衍地笑道:【哈哈哈哈哈, 好好玩。】
说完,就迫不及待地盯着光幕。
苏梓:【……】
喂!
这样嫌弃的话, 倒是别扒得这么紧啊!
但显然系统已经不想睬她了。
苏梓动了动手指, 忍耐着脖颈上的痒意,憋着一口气,看向光幕。
其实她完全不需要看光幕。
因为“她”就在现场。
【名称:秦柒衣
技能:阵法天地
等级:A】
【秦柒衣】和【陆枫】是她在完成【拯救韩邗】这条支线任务后新解锁的身份卡。
她已经解锁七张身份卡了。
说实话,她有点吃不消了。
当几个马甲同时运作时, 她头疼得像是要裂开似的, 每根神经都在似乎呜哇哇地在叫。
幸亏【秦柒衣】是阵修, 她在本体身上画了回春阵, 阵法催动灵力,让它像溪水般潺潺流动, 舒缓着本体的精神。
苏梓才不至于崩盘。
可即便如此,苏梓也觉得鼻腔里一股腥气, 鲜血躁动着想从喉咙里吐出来。
虽然很不想, 但是【秦柒衣】和【陆枫】这两张身份卡必须用起来。
特报局几乎已经是完全展现在国家面前, 纵然有很多难以解释的疑点,但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选择了相信。
这样一来特报局就必须再出现新身份——一个能消除异常现象、完美隐匿多年、扫干净所有尾巴的特殊部门不可能只有寥寥数人。
【秦柒衣】可以完善修真体系。
而【陆枫】。
【名称:陆枫
技能:梦千年
等级:A】
“秘驾良难辩, 司梦并成虚。未验周为蝶, 安知人作鱼。”①
“梦千年”意为人生亦如梦, 真作假时假亦真。
简单来说, 【陆枫】能完美催眠。
正好能对应上“失忆”。
也就能让特报局成为真正的官方特殊部门。
所以苏梓咬着牙, 还是选择了多开。
她想尽快让特报局获得国家的完全信任,这样可操作性才够大, 也才能应付更多危险。
苏梓想了想自己的剧本,感受到了编剧头秃的痛苦。
【秦柒衣】受到本体的影响,表情略微波动,露出苦恼和悲愤的神色。
好在没人注意到。
她迅速调整好,保持冷淡的表情,静静地看着张文林。
张文林蹭地醒来后,最先看到的不是杨思弦,而是一双冰棱棱的眼睛,像极深的海底,黑暗幽邃,万籁无声,让他的直觉飞快地拉起了危险预警,快速冷静下来。
这时,杨思弦的话才传进他的耳朵。
张文林又缓了一会,才哑着嗓子说道:“我没事。”
他的眼睛红肿,脸色惨白,被汗水浸透的衣服皱巴巴地贴在身上,有点像是淋着雨的、可怜的小狗。
他动了动眼珠,看向秦柒衣。
他并不擅长掩饰,所以很容易就看出端倪:点点茫然和哀痛像是冲破土壤的芽,很快便长成树木,遮住光芒,落下深深的阴影,酝酿出死寂的痛苦。
秦柒衣挑了下眉:“你是莫洲的徒弟吧?”
张文林顿了顿,从床上爬起来,踩在地上,毕恭毕敬地拱手行礼:“是,张文林见过师姑。”
杨思弦愣住了。
张文林的师父是莫洲。
他喊秦柒衣为师姑。
那秦柒衣就是莫洲的师姐了。
可莫洲是剑修啊……
所以秦柒衣也是上清门的人?
她的猜想显然是正确的。
因为秦柒衣受了这一礼,然后掐了个法决,手中变幻出一块红玉,漂亮的红似乎吞吐流光般潋滟生姿,红玉上刻着简单的纹路,勾勒出欲展翅而飞的重明鸟。
她把这块玉递给了张文林:“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先拿着吧,日后再补。”
张文林知道这是上清门的传统。
他也没有推辞,恭敬地接下这块玉:“多谢师姑。”
红玉触手即暖,像小太阳似的,而且还能吸纳灵气,反哺给张文林。
张文林立刻感觉松快了许多。
但他依然不敢看秦柒衣。
他怕会自己会忍不住回想起那些叠起来的尸体,回想起上清门覆灭的惨烈,回想起师祖们身死道消时如云雾般缭绕的溃散的灵力,回想起师父入魔时无声滑落的血泪,回想起师姑面无表情地一点点收集起上清门众人的血混着试剑石一起浇进赤红的熔炉,以此锻出寒凛的知古剑……
好在秦柒衣并不在乎。
她打了个哈欠,困倦地说道:“既然你已经醒了,其他人估计也快了。你应该也知道没啥事对吧。你们想来也是要交换情报的,我在也不太方便,那我先去睡会。”
杨思弦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她是善解人意还是任性肆意。
她抿了抿嘴,说道:“辛苦您跑这一趟了。”
张文林看了眼杨思弦,应道:“是。”
秦柒衣摆了摆手,身形蓦然浅淡,如矫捷的流光般穿过玻璃、蹿出窗外。
张文林看着她融入天光云影,才慢慢收回视线。
杨思弦为他倒了杯温水:“喝点水。”
张文林:“谢谢。”
他其实并不认识杨思弦。
但既然师姑和她一起,并且说“交换情报”,那想必也是他们的人。
杨思弦大概能猜出他的想法。
她拿出证件,笑道:“我是网安部的人,张同志,久仰大名,幸会。”
杨思弦这话没掺假。
她确实是“久仰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