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归打量着我不是他的亲妹妹,”
嬷嬷惊得魂飞魄散“六小姐,这种话万万不可以在外头说。”
“我有什么不能说的,家里一个个表面上吹捧着,谁不暗地里讥笑我是妾室肚子里爬出来的。”
“哈,若是五姐姐遇到这种事情,你说四哥会袖手旁观,让五姐姐嫁给那种寒门子弟吗?”
老嬷嬷无语,五小姐是正经的嫡出贵女,如今宫中当着皇后娘娘。能比吗?
却也只能顺着自家小姐的脾气劝解道“小姐您想想,五小姐虽说尊贵,但嫁给一个痴呆傻儿,也只是明面上的富贵罢了。”
韦素素心中的不平渐渐平息下来,仔细想想,嫁给一个傻子,空有着皇后的名头,还被一个泥腿子出身的贵妃压得死死的,还不如自己呢。
想到自己心上人俊美的容貌,温雅的谈吐,还有广博的见识,韦素素满心的委屈都渐渐消散了。
“王爷智谋无双,将来必定会有办法的。”她低声说着。
这一局本来就是王爷提醒的,虽然失败了,但王爷一定还有更高明的主意。
接下来两天,袁萝打着感染风寒的旗号,在宫中安心养病。
翻看着锦麟司送上来的关于绿竹楼里出现了狐仙的市井奇闻,袁萝越看越想笑。
几个目击者说的有声有色,一个狐狸化身成绝色美人,勾引了好几个心智不坚定的男子,在楼内昏天胡地,那个,采阳补……阳。
那狐狸迷情的时候,显露了原型,还是只男狐狸呢!
狐狸精不稀奇,男狐狸精绝对是珍稀动物。
此事不仅轰动了整个酒楼,后续更加玄奇。据说好几个目睹狐狸的人都或死或残,甚至人间失踪的。而绿竹楼内的两个店伙计相继离奇病逝,也给这传说增加了三成恐怖色彩,一时间京城狐仙的传言甚嚣尘上。
甚至跟之前卓阳才的事件联系起来。
这卓阳才原本是个爱好女色的酒色之徒,为什么突然改了胃口,朝着美少年下手呢?就是因为他被这狐狸诱惑,据说还传授了什么男男采补大、法。
才从此走上了狩猎男色的不归路。
袁萝听得目瞪口呆,人民群众的想象力果然是广泛的,伟大的,创造性的,这都能圆上,真他喵绝了!
她大概知晓,那些后续的店伙计失踪身亡,多半是韦家暗中出手了。论理这些人应该都是设局时候收买过的,但也罪不至死。
如此轻视人命,正是这些门阀世家的一贯做派。就算之前的布局不是韦曦设计,袁萝对他的恶感也不会有任何好转。
袁萝所能做的,也只是让报册将这件事浓墨重彩地渲染了一番。当然是以猎奇的角度来写的。在报册的推动下,原本只是街房间偶尔提起的传言,顿时成了京城流行的热门话题。连闺阁小姐都在偷偷议论着,男狐狸什么的……
韦家府邸。
韦曦捏着新一期的报册,眼圈赤红,虽然这些天愤怒对他已经是常态了,但看到报册上绘声绘色说着绿竹楼里香艳的妖狐事件的时候,尤其写到那妩媚惑人的男狐狸如何勾三搭四的细节,厚厚的报册直接在他手中化为纸屑。
韦昌低头跟在后头,大骂不长眼的属下,为什么要将这一期报册送上来。
属下表示很冤枉,自从卓淑妃之事后,韦曦就养成了看报册的习惯,一期不落。
此时此刻,他们只能尽力压缩自己的存在感。之前还诧异,自家少爷为什么怒火万丈,要跟一个酒楼过不去,如今看了报册上绘声绘色的描述,几个亲信属下情不自禁对当晚的事情有了个恐怖的猜测。
韦曦冷戾的目光扫过几个属下,“过几日让绿竹楼消失,我不想再听说有这家酒楼了。”
韦昌硬着头皮领命。
韦曦长吸了一口气,幸而知晓此事内幕的人极少,就算宫中的贵妃也只是当作市井奇闻来看待了。等风声过了,将绿竹楼彻底烧成平地。还有那个女人……李婕妤,想到这个名字,韦曦恨得牙痒痒,他绝对要让这个女人后悔当初的所作所为。
正咬牙切齿着,一个属下悄悄从门缝里挤进来。
听到属下送来的消息,韦曦原本阴沉的脸色更多了一层冰。
“什么叫没有找到?好好一个人,还从京城消失了不成?”
当日知晓内情的目击者都赶尽杀绝了,两个惹来大祸的家丁,自然更加不能放过。其中一个人已经装进袋子连着石块扔进了河里。而侯三这个罪大恶极的家伙,却不见了踪影。
属下硬着头皮道“附近的亲眷都找了个遍,并无人知晓他的下落。”
韦曦目光阴沉,以韦氏在这个京城的势力,想要找一个逃奴,绝不会让人走丢。怎么可能找不到?
一个护卫从外堂跑进来,躬身行礼,然后递上了一份文书。
“少爷,刚刚有人送来了这封信,说是指明送给您的。”
“谁送来的?”韦曦问道。普通的信笺,不可能直接递到他面前。
“是顾家的人送来的。”
顾弈?韦曦沉着脸色,他僵硬地撕开了信封,映入其中的字迹让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又升腾起来。
岳阳楼前,韦曦下了马,命几个随从在外头等着,他一个人进了酒楼。
到了最顶层的包厢。他直接一脚踹开门,走了进去。
“韦将军何必如此心急,连门都不敲就进来了。”顾弈施施然说着。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正站在窗边看着外头的风景,听到开门声才转过身。
比起韦曦的满面怒容,顾弈轻松
闲适,还带着笑意。
那笑容落在韦曦的眼中,怎么看都是讽刺。
“家中前日跑了一个奴才,听闻被顾小将军抓住了。”韦曦语调阴沉。
“没错,这奴才是在我手中。”
“越俎代庖,不觉得自己过分了吗?”
“他冒犯贵人,我出手教训也是应该。”顾弈耸耸肩,又盯着韦曦,调笑道,“或者,韦统领舍不得人,毕竟是一张床上躺过的枕边人。”
这一句调侃毒辣至极,韦曦脸上浮起一抹红润,杀意顿显。
顾弈也不惧他,冷笑道“韦统领杀我倒是容易,只怕坏了韦丞相大事,而且从此那奴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语来,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室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韦曦阴恻恻地盯着他,半响,突然收起了怒容,坐到了桌边,“仔细想想,你我何必如此剑拔弩张,两败俱伤?说起来,两家还是亲眷,而你顾家落败,又非我韦氏的罪责。”一边说着,他甚至露出轻松的笑容,已经彻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顾弈垂下视线,“韦统领能看得开就好。”
“说说你的条件吧,一个奴才,也不应当值太高的价钱。”
顾弈笑道“我的条件很简单,退婚。”
韦曦眯起了眼睛“这桩婚事是先帝金口玉言,是你说退就能退的吗?”
“别在这里扯先帝的名号当大旗了。”顾弈露出讽刺的笑容,“婚姻门当户对,结两姓之好,如今顾家败落,不敢再奢求名门贵女,之前我上门请求退婚,就已经说的清清楚楚。是你韦氏不肯退这门亲事,这门亲事对对韦氏还有多少利益?想必令妹也不想嫁给我这等寒门破落户吧。”
韦曦冷着脸没说话,但在内心深处,也怨念着父亲,早早答应顾弈,将这门亲事退了,也不会有这么多破事儿了。
顾弈心中轻蔑,对这些所谓的名门世家。明明心里头也不看好这门亲事,好说好歹求着退,你不退,如今非要他拿着把柄来威胁,才肯退亲,也够贱的。
韦曦沉声道“这件事我会同父亲商议,等过些时日,就将当初的婚书和聘礼退还。”
顾弈沉声道“婚书我收下,聘礼就不必了,只是有一样东西,记得还回来。”
当初两家定亲,在咸宁帝的授意下,弄得颇为隆重,顾家聘礼下得丰厚,多有奇珍异宝,其中有一颗灵犀丹,是西域奇物,天然祛除疤痕,滋养容貌。
听到他指明要这样东西,韦曦露出讽刺的笑容“顾良勇将军对司空皇室忠心耿耿,谁知道儿子却私通妃嫔……”
话音未落,一道锐芒从顾弈腰间迸射,直冲韦曦而去。
韦曦没有闪避,抬起剑鞘,挡住来袭的冷锋。
一声让人牙酸的脆响,剑刃透出冰雪般的寒芒,贴着韦曦的喉咙划过去,刺入他身后的墙壁。
两人距离贴得极近,紧握剑柄,顾弈冷冷看着他“韦统领可以侮辱我,却不能侮辱她。”
韦曦没有动,仿佛逼到喉咙的寒刃不存在,只是冷笑。“好一个风光霁月的小将军,你敢说,你没有那个意思?”
他从来不知道,顾弈是这么胆大包天的人,竟然胆敢将深宫妃嫔偷渡出宫,这种惊世骇俗的行为,若是传扬出去,只怕比之前的卓淑妃也不遑多让了。
就算皇帝是个傻子,这种行为也太出格了!
被他一声质问,顾弈身形微颤,从进门以来就是他掌握主动,却在这一刻,落了下风。他没有那个心思吗?
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