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爵挑眉:“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不怪之恩了?”
连子心低头抿嘴:“呃,算了,谢就不用了。”
顾惜爵失笑。
连子心动了动,背上的疼痛已经好多了,不过觉得口干舌燥的,吧嗒了一些嘴说:“好渴啊,这里没有水可怎么办?”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说,“我想我昨晚是真的烧迷糊了,我竟然梦到了很渴很渴可是突然间就喝到水,很解渴。”
“咳咳咳咳……”顾惜爵突然被呛道,剧烈地咳了起来。
“没事吧?”连子心关心地问。
“没,没。”顾惜爵摆手。
她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的不自然和一闪而过的心虚。
叹道:“可惜不能一直做梦啊,再不喝水,我真要渴死了。”
顾惜爵想了想说:“你忍忍,我去外面看看他们有没有在这附近,如果没有,我去找点水和食物来。”
连子心蹙了蹙眉道:“会不会太危险?万一被他们发现了怎么办?”
顾惜爵道:“只要你不添乱,就不会被他们发现。”
连子心撇撇嘴,顾惜爵勾了勾唇角,转身就要出去。
突然连子心拉住了他的手,眼里泛着光,认真地看着他说:“你一定要回来啊,就算被他们抓住了也一定要回来带着我,别留我一个人在这儿。”
顾惜爵怔了怔,然后淡淡一笑,伸手揉揉她的发顶:“在这儿乖乖等我回来。”
直到顾惜爵的身影消失在山洞里,连子心才回过神来,脸上微微发烫:“这么温柔?是幻觉吗?嗯嗯,一定是。”拍拍发烫的脸,“你跟人家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别瞎想了!”
坐下来冷静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对了,系统!她的宝贝系统!
万一顾惜爵真的找不到水和食物,他们还得困在这山洞里,起码不会饿死渴死嘛,食材就不用说了,水的话,她也有啊,系统仓库里取之不竭的连汝山泉水!虽然水样收集任务到现在为止只收集到了这一种,但幸好还有这一种,否则什么都做不了。
趁着他不在,先弄点出来解解渴!
……
却说顾惜爵,小心翼翼地出了山洞,刚走出没多远,就发现了他们的人。
“头儿,我们真的要在这山里守他们吗?”
“不然呢?你知道他们在哪里?”
“可是也不定就在这山上啊,再说了,这山这么大,就算他们在也不一定能发现他们。”
“上面让我们在这里守着我们就在这守着,哪儿那么多废话?”
“可是……”
“好了,别叽叽歪歪的,老子相信,如果他们在这山里,就一定逃不出我们的天罗地网。”
“头儿说得是,我们二三十个兄弟在这里日夜巡逻呢,还能让他们跑了?”
“对啊,就算捉不住他们,困也困死他们了,没有水没有食物,看他们怎么活!”
“哈哈哈,头儿英明!”
……
连子心喝完了水刚坐了一会儿,顾惜爵就回来了。
她一看,两手空空,脸色也不怎么好。
“怎么样了?”她明知故问。
“你得保佑本宫的人早日找到这里来。”顾惜爵淡淡道。
然后把在外面看到的情况说了一遍,周围都是他们的人,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他不能冒险。
“你得忍忍了,等晚上再出去找找,晚上比较方便行动。”
“算了吧,晚上一定会戒备更严,而且你万一迷路了怎么办?还是不要冒险了。”
“那你打算饿死?”
“殿下不也饿着?要死一起死。”她微微笑着。
那天晚上,他又出去了,没一会儿又回来,可惜还是两声空空。
该死,附近真是什么吃的都没有,连一只野兔子都没有,而野菜什么的,他却不知道哪些是可以吃的,然后,他就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就算搞回一些野菜,他们也没有可以盛放烹煮的器皿。这山洞里,干柴干草倒是很多。这实在是,太糟糕的一个情况。
“你不饿也不渴吗?”顾惜爵觉得她有点奇怪。算上昨天,都两天没有喝水吃东西了,可她的精神却似乎还好,之前还一直说渴可突然就不渴了似的。
“呃,这不是废话么,我当然又饿又渴啊,只不过说了不是也没用?还是省点力气的好。”连子心有些心虚地说,看到他有些愧疚的表情,又道,“不过其实也还好,到现在也没有多久,两天不到,昨天在华坛的时候我可吃了一些东西。就是渴了点,饿还不算饿。倒是殿下你,昨天一直在打架,又在河里游了那么久,背着我跑了那么多路,现在饿极了吧?”
看着她啰啰嗦嗦又心疼自己的表情,顾惜爵觉得很愉悦,饿,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放心,我还撑得住。”顾惜爵坐到他身边来,道,“我给你换药。”
连子心说:“要是你的伤口不上药,我就不换了,你看着办。”
顾惜爵看着她,终是妥协:“好,我上药就是。”
连子心嘻嘻一笑:“这就对了,每次省着点用就是了。”
接着,顾惜爵解开她伤口上的布条,给她重新撒上药粉,别说,这药治疗外伤还真是不错。
然后,他们就隔着火堆面对面躺着,本来他就要睡着了,突然听到软软的声音传来:“殿下,如果我们真的饿死在这里了,你有什么遗憾吗?”
顾惜爵沉默片刻,才淡淡道:“能和你死在一起,没什么遗憾。”
“别开玩笑,说认真的!”幸而他看不出她脸上的绯红。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
“那就是,还没有为母亲和奶娘,哦,还有细细报仇吧。”
接下去,他就静静讲述了他的故事。
跟连子心之前所知道的,大致一样,但又有些不一样。
他的生母牧氏是一个小小的二等宫女,在华延帝一次醉酒后被临幸,生下了他,虽然被册封为贵人,但他还是被抱到了皇后娘娘那里抚养,可惜皇后娘娘根本对他不上心,先后辗转了两三个贵妃的手,最后在四岁那年才到了太后那里。
太后根本也不喜欢他,一直以来,就只有他的奶娘一直守护在他身边,五岁那年的过年,他的哥哥姐姐们都到太后宫里来,他们在一起说话,玩耍,只有他一个人抱着一只小木马在一旁,没有人理他,没有人给他压岁钱,没有人把糖塞到他的口袋里,没有人会要他说句吉祥话听听,没有人会在乎他的新衣服是不是合身,是不是好看。
六岁那一年,外邦的使臣来朝,哥哥姐姐们都跟外邦的小朋友在御花园里玩,他们炫耀彼此的衣饰,彼此的玩具,彼此的吃食,彼此成群的奴仆,彼此的母妃……他想加入,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没得炫耀,但因为他长得好看,是所有男孩子中最好看的,所以有一个里面最漂亮的小公主来找他玩儿,那是个特别高傲的小公主,别的男孩子怎么缠着她她都不理不睬的,就只喜欢他。他当然很高兴啊,拉着小公主的手就去玩儿了。小公主还把她的一只很可爱的小猫儿送给了他,他们给小猫儿取名叫做细细,因为小猫儿很小很苗条。
他真的很喜欢很喜欢细细,因为那是从小到大,除了奶娘之外,他唯一的伙伴了。小公主?因为她终究不属于他,她很快就要离开了,他很清楚。
可是没过几天,他和细细在花园玩的时候,一个弹弓突然射过来,打瞎了细细的眼睛,他愤怒了,冲过去跟射瞎细细眼睛的三哥和大哥理论,结果被他们带着一群小男孩狠狠打了一顿,三哥捏着细细的脖颈,站在花园的石桌上,恶狠狠的,重重的摔下来,大哥还上去补了一脚,他们趾高气昂地说:“贱人生的贱种,还敢学人养波斯猫,你不配!”
他永远记得,细细当时蜷缩在地上小小的一团,连叫声都变得奄奄一息,流着血的右眼,无助地望着他,就像流出了红色的眼泪,残酷的凝结着。
可是他被揍得趴在地上起不来,也不敢起来,只能紧紧地攥着拳头,把手心抠出了血。
奶娘一边给他擦药一边抱着他流眼泪,那是奶娘第一次去太后面前告状,后来太后找来了太医给他看伤,大皇子和三皇子被太后处罚了,他们各自高贵的母亲来求情,一个是皇后娘娘,一个贵妃娘娘,结果可想而知,以四皇子伤并不重以及小孩子的打闹,罚了他们回屋面壁思过,跟不了了之没什么不一样。至于细细?谁会去管一只猫的死活?即使是很珍贵的波斯猫。
细细过了没几天,也因为伤重不治而死了。
那是他第一次因为失去珍贵的东西而大哭一场。
第二次,是因为奶娘。
因为去太后面前告状,奶娘被记恨上了,好几次被故意寻着错而受了宫规惩罚,身子骨每况愈下,最后一次,是在七岁那一年的新年,三皇子不小心打碎了太后宫中的玉如意,却栽赃给他,太后不能重重处罚他这个皇子,只能由奶娘代替。奶娘挨了二十大板,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拖到元宵节那天晚上,外面的夜空中绽放着璀璨耀眼的烟花,而奶娘却在冰冷的屋子里,拉着他的小手,永远闭上了眼睛。
她最后说::“四皇子殿下,奴婢再也不能在你身边保护你了,你以后要好好照顾好自己。”
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哭,是因为母亲。
那个叫牧离的女人,他的生母。
尽管从出生以来,他都没有在她的身边呆过,每年见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但那毕竟是生下他的女人啊。他对她的感情很复杂,每次被人冷落,被人欺负的时候,他就会想,如果不是因为她低贱的身份,那么他就不会活得这么屈辱,她为什么要去爬皇上的床呢?为什么要生下他呢?既然生下了他,为什么不去争宠呢?要是她能跟别的娘娘一样得到皇上的宠爱,他的地位会不会就不一样了呢?他恨她,讨厌她,从来没有叫过她一声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