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阿哥面对她咄咄逼人的质问,看着她气呼呼的小脸儿,一时哑口无言,有些心虚,更多的却是恼羞成怒,一手指着她,“你”了半晌,脱口而出:“小小年纪,伶牙俐齿,着实讨厌,你说是来感谢四嫂,你就是这样感谢的?我可是堂堂十三阿哥,你不说些好话便罢了,还敢顶撞于我,即便有四嫂护着,你以为你能猖狂到几时?”
“十三爷也好不到哪儿去,说来说去还不是计较我曾经得罪过十三爷?你堂堂皇阿哥竟如此小肚鸡肠,欺负一个弱女子,你还有理了是吧?或者十三爷不甘心上次被打,想要再来一次?那我成全十三爷,我们再来一次,手底下见真章,输了的道歉!”
十三阿哥简直要被气疯了,话都说不出来,和悦最后一句话落下,十三阿哥陡然想到那日的惨痛经历,一瞬间后退一步,脸色微微发白,似是再次感受到了那日的疼痛。
只是他这一退反倒显得他气势低了一头,心头暗恼,不甘心向一个小女孩认输,偏偏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对骂,情急之下,抬起手便向她脸上挥去。
一旁的云英早已吓得脸色煞白,忘了反应,这会儿见他们俩吵的愈发厉害,正要阻止,便见着十三阿哥抬起了手,一声惊呼:“十三爷,不要!”
只是十三阿哥手掌还未落下,耳边陡然传来一道清冷威严中夹杂着怒气的嗓音:“你在做什么?”
空气似乎停止了,连风声都静止不动,云英浑身冷汗直冒,一口气憋在胸口久久未下来,这会儿见十三爷的手因为忽然出现的人在半空中顿住,没有再落下,陡然松懈下来,拍了拍胸口,为和悦庆幸,再一瞧大步走过来的人影,一时脸色愈发白了,低了头,瑟瑟发抖。
十三阿哥瞧着突然出现的人,张口结舌:“四,四哥。”对上四哥冷厉的眸子,十三阿哥心虚地垂下了眸子,咬着唇,懊恼不已。
而这时,刚才还出言顶撞了十三阿哥的和悦,这会儿见着救星横空出世,一瞬间红了眼眶,泫然欲泣,一下子跑到四贝勒身后,紧紧地抓住他的衣摆,偷眼瞧了十三阿哥一眼,抬起水洗的眸子望向四贝勒,一根手指指向十三阿哥,委委屈屈地控诉:“他、他打我。”
十三阿哥:???
四贝勒:……
云英:……
十三阿哥险些吐出一口血,想骂她倒打一耙,只“你”了一个字便被四贝勒黑眸狠狠一瞪,嘴唇嗫嚅了一会儿,不甘地低下了脑袋。
云英嘴巴张成了“O”字,一时未反应过来,这兆佳格格好生大胆,竟敢向主子爷告状,还是告十三爷的状。
四贝勒一瞬的惊愕过后,低头俯视眼前可怜巴巴的小女孩,干净莹白的小脸,明亮的大眼睛水光莹莹,倒也可人的紧,一双小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袖,微瘪着粉嫩的小嘴,活脱脱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可怜样儿。
紧紧地抿了抿唇,看着眼前的小女孩这副依赖的小模样儿,心头的不虞生生的熄灭了下去,抬眸狠瞪了十三阿哥一眼,冷冷地丢下一句:“你倒是愈发长本事了,以大欺小也学会了,我平日里是如何教你的?”
十三阿哥羞愧地咬唇,心头极度不甘,却也知道自己刚才过激了,若是方才自己当真打了下去,他简直不敢想。
“自己去写一百遍圣人训。”丢下一句,四贝勒拉起和悦的小手往正院儿走去。
十三阿哥一张俊秀的小脸儿瞬间成了苦瓜脸,却一句话也不敢反驳,又愤恨不已地瞪向四贝勒拉着和悦小手的手掌。
四哥何时竟对这臭丫头如此好了?
云英回过神,瞧着爷牵着和悦的手走了,不敢耽误,向十三阿哥行了礼,匆匆跟了上去。
走了好一会儿,和悦才反应过来,看着自己被牵着的小手,纳闷不已,这是什么情况?莫非自己遇到的是假的四爷?
因为四贝勒长的高,走了一会儿,许是觉得这样牵着她有些不舒服,这才忽然反应过来似的,低头看了她一眼,正巧与她抬头看过来的黑亮清澈的瞳仁对到了一起。
四贝勒一愣,蹙了蹙眉,忽然伸手在她嫩嫩的小脸上摸了一把。
和悦的脸腾地红了一片,像只煮熟的虾子,眼睛睁的大大的,脑子晕乎乎的,不知身在何处。
她、她、她被四贝勒,而且还是未来的雍正大人吃豆腐了???她不是做梦吧?她这是撞大运了?中彩票了?而且这具身子貌似还是个小豆丁吧?他怎能下得了手?
四贝勒瞧着她惊恐不已的小模样,莫名地欢喜,手指轻勾了勾她的下巴,像逗弄一只宠物似的,嘴角几不可见地微扬,目光柔和:“怎么?傻了?”
和悦傻傻地摇了摇头,忽然意识到什么,忙又垂下了头,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她要好好想想,现在究竟是做梦,还是现实。
使劲掐了掐手臂,感觉到清晰的疼痛,只是还是有种做梦的不真实的感觉。
四贝勒怎会忽然对她笑了起来?又怎会对她如此亲近?这与她印象中的四爷全然不同啊。
四贝勒未再说话,松开她的小手,背着手,抬步向前走去。
和悦呆了呆,这才反应过来似的,忙小跑着追了上去,因为那个方向正是四福晋正院的方向,两人正好同路。
第25章 诛心之语
回到府中,和悦跟在额娘的身后下了马车,望着额娘往后院走去,哀怨地叹了口气,正要回自己的房间,前面的额娘忽然开口:“随我来。”
和悦心中一喜,忙颠颠小跑着跟了上去。
进了正房,伊尔根觉罗氏吩咐伺候的人下去,于西次间的罗汉榻上坐了,见和悦站在离自己两三步的位置,神情局促不安,伸手拍了拍身旁的座位,示意和悦,眸中流露出一丝暖意:“过来额娘这儿坐。”
和悦只觉受宠若惊,抿了抿唇,小步走过去,在额娘身边坐了,却低着头,十指紧张地搅在一起。
“你可知错了?”伊尔根觉罗氏神情中是这些日子里难得的温和,和悦拿不准额娘是否已经不生气了,轻轻地点了点头:“小七知错了。”
“那你说说,你哪里错了?”伊尔根觉罗氏继续问,语气依旧温和。
和悦顿了下,脑子里思索一阵,缓缓道来:“一,不该与十三阿哥交恶,二,不该胆大妄为,殴打十三阿哥,三,不该私自与十三阿哥比试赛马。”
“哦?还有呢?”伊尔根觉罗氏神情更加温和。
和悦努力思索,按着自己的理解,小心回答:“不该不自量力,将自己置身于危险当中,害得家人担心。”
伊尔根觉罗氏轻叹了口气:“看来,你这些日子是想明白了,那你说说,今日在四爷府的花园里发生了何事,为何与四贝勒在一起?”
和悦张大了嘴,额娘怎会知道?但瞧着额娘虽温和却不容拒绝的眸子,不敢再说谎,只得据实已告:“今日在花园里,遇上了十三阿哥。”说到此,小心地觑了眼额娘,见她面色无异,这才慢吞吞继续解释:“与十三阿哥发生了些争执,十三阿哥原准备动手,四贝勒出现阻止了十三阿哥。”
说完又急急解释:“额娘,我不是故意的,小七原准备着退让,可是十三阿哥执意纠缠,说话……难听了些,小七一时没忍住,才顶了几句。”
伊尔根觉罗氏抬手:“你不必解释了。”
和悦见额娘闭上了眼睛,神情疲惫,心里忐忑难安,只是不过片刻,伊尔根觉罗氏又睁开了眼,轻叹了口气:“原以为这些日子你能改一下毛躁的性子,可是额娘终究是错了,额娘不知你是为何变成了这副样子,额娘也不愿计较,只希望你能时刻记住额娘的话,有时候暴力未必能解决问题,以柔克刚才是最好的法子,若你听不进去,也要多想想事情的后果,是否是你能承受,阿玛和额娘是否能帮你承担。”
和悦隐隐约约明白了额娘的意思,内心柔软处被触动,眼眶酸涩,上前抱住了额娘:“额娘,小七错了,小七再也不这样了,小七以后一定听额娘的话。”
伊尔根觉罗氏欣慰地抬手抚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小七,你总有一天是要长大,能明白额娘的意思,额娘不希望你出人头地,只希望你平平安安,无病无灾的。今日四贝勒对你另眼相看,额娘不确定是好是坏,只希望你自己能有个分寸,以后行事莫要让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
和悦重重点头,哽咽出声:“额娘,小七明白了。”
“好了。”伊尔根觉罗氏又叹了口气,拿起一旁的一卷手抄的金刚经给她:“这是你前些时日写的,额娘看了,回去后好好练一练,即便不如从前,至少也要能看的下去,虽说咱们满人讲究马背上得天下,女子无才便是德,但多读些书总能明白许多道理,从前的你倒是……罢了,你以后多多练习便是。”
和悦心虚的紧,红着脸接过那卷金刚经,低低地“嗯”了声。
“你回去吧,额娘累了。”伊尔根觉罗氏摆了摆手,面露疲倦。
和悦起身行了礼,退了下去。
出了正院,和悦思忖着额娘最后那番话的意思,究竟是怀疑了,还是未怀疑呢?若是怀疑,额娘的态度应当不是如此,那想来便是未曾怀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