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骤然浮现那充满怨恨的一眼,姝环咬咬牙,知道自己在这里也只会碍眼,转身匆匆往四海升平去。
长平帝刚退朝不久,正在与诸朝中重臣和心腹臣子议事,哪有工夫见她。姝环心中焦急,又是贿赂又是跪求,等见到长平帝人,皇后那边已经派了人将事发之地控制起来,乘辇赶至杏林深处。
待御辇一路急行到达杏林外,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严良媛腹内还不足五月的胎儿小产,是个齐齐整整瞧着没有不妥的公主。
严良媛死撑着要看女婴的小尸体,下面人拦也拦不住。等她看清这一回的孩子没有任何问题,顿时大放悲声。
老天怎么如此不公?
她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个听哭声就健康的皇子,却是个只能被偷摸溺毙的妖胎。如今好容易怀了个正常的,又小产了。
为什么老天要如此待她?为什么?!
震天的哭声传到外面,姝环听见,三伏天里却仿佛置身冰窖,从内到外彻底冷透了。她机械般跟在御驾后面,脑中不停回响的只有两个字——完了。
她,完了。
纪明彻没留意到面如死灰的姝环,只觉双脚似生了根,扎进院门前的地面上,一步也卖不进去。
他又没了一个孩子,一个母亲未必讨他喜欢却仍为他所期待的孩子。
这一回又是谁动的手脚?燕淑妃的残党、许家的幕僚还是……他这满宫心思各异的女人?
他闭了闭眼,不敢泄露出一丝的脆弱在人前,转身走向了那石子路,“严良媛是在哪里出的事?”
这会工夫日头已经大起来,早上还一片潮湿的小径早被晒得干爽,因此那滩比脸盆还大的油迹看着十分明显。
纪明彻肃冷着脸打量两眼,问:“这是什么?”
立马有内侍跪下来回话:“回陛下,是头油。”
“头油?”纪明彻蹙眉,“可能查到具体是何种头油,来源为何?”
“回陛下,已经找人来看过,这头油油质细腻香气清新而又绵长,是上等的桂花油。宫里面供给各位娘娘小主的份例就是这种头油,宫女嬷嬷那里并没有。”
如此说来,这事要么是宫妃所为,要么就是有人打通了内务府的关节。
纪明彻眸色更冷,“有没有查出动手之人?”
“尚未。”那人伏低身子,怕惹怒纪明彻,赶紧又补充,“不过已经有了些眉目,只待一一审问核实。。”
纪明彻听了,什么表示也无,只喊来刘全,“加派人手,尽快揪出真凶。”带着人又回了杏林深处。
走到门口时,里面哭声未止,嗓音已然嘶哑。他脚步一顿,到底还是迈了进去。
听到通报,是皇后带人来迎的他。
舒皇后眼眶微红面有悲色,见面就是深深一礼,“嫔妾无能,又没能保住陛下的孩子,请陛下治罪。”
“皇后无需自责。”纪明彻伸手虚扶了她,“照你这么说,也该是朕福德不够,不足以护佑后嗣。”
这话皇后哪里敢受,忙要跪下,“臣妾不敢。”被男人一把拦了,“好了朕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感慨一句,先不说这些,严良媛如何了?”
听他提起严良媛,皇后叹了口气,“不太好,毕竟,这已是第二回了。陛下您还是去看看吧,说不定见到陛下,她多少能好受些。”
“知道了。”纪明彻点点头,有心想问问那个孩子,终是没有开口,只道:“皇后也累了吧,你歇着,朕进去瞧瞧严良媛。”
既是无缘,还是尽量不要关注的好,以免在心里留下痕迹,会加深遗憾与难过。
谁知他才进内室,还未出声,正见严良媛哭得背过气去,引起一阵骚乱。他沉着脸喊了声:“太医!”人几步便来到了床前。
那位太医才被严良媛歇斯底里地质问为什么没保住她腹中龙嗣,见到纪明彻来正心下惴惴,结果又摊上这么件事,心里别提有多苦。
但再苦也不能说,甚至不能表现在脸上,他动作麻利地把了脉,指出几处穴道让医女施针。过得一会儿,床上面如金纸的严良媛总算悠悠转醒。
刚恢复意识,她眼中还有几分迷茫,待看到床边的纪明彻,眼泪当即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表哥。”她一头扑进男人怀中,悲伤难抑,“是我没用,是淑儿没用,又没保住咱们的孩子。”
纪明彻揽住她的肩,在不停轻轻耸动的背上拍了拍,“孩子咱们还会有的,你别太难过,当心伤了身子。”
严良媛只是哭,“连个孩子都保不住,还要这破身子做什么?”
纪明彻实在不会安慰人,默了默,又道:“今日这事,朕已叫人详查,定不会叫你白没了孩子。”
不知是否错觉,他此话一出,怀中的身体似乎有瞬间的僵硬。
男人微不可查眯了眯眸,又耐着性子安慰几句,起了身,“你也累了,歇着吧。好生调养身体,朕去跟皇后说,让你母亲进宫来陪你两天。”
严良媛心里莫名有些慌,哑着嗓子低低唤了声“表哥”,对方却只拍拍她的手,抬步出了内室。
里面自己的丈夫在安慰别的女人,舒皇后在外面也能坐得住,面上一派平静,丝毫看不出有嫉妒或是不悦。
见纪明彻出来,她起身问道:“严良媛可好些了?”
纪明彻不置可否“嗯”了声,问:“刘全呢?可来回话了?”
“刚来过,臣妾见您那边忙着,叫在外面候着了。”皇后说着朝门边递了个眼色,立马有人出去唤了刘全进来。
刘全低眉垂目入内,也不等纪明彻发问,麻溜儿往地上一跪,“禀陛下、娘娘,动手之人已经找到了,是夜阑听雨那里新去的太监小连子。”
☆、125.结果
刘全这个人御前大总管不是白当的, 极会察言观色, 这说话, 也相当有技巧。
他说的是夜阑听雨那边, 而非昭良仪那边,又提一嘴新来的, 其实是摸准了纪明彻对辛虞有那么点在乎, 有意无意将辛虞撇清。
但无论语气还是神情, 他都表现的毫无偏颇, “有人先在附近一颗花数下发现了被埋起的头油瓶子, 许是埋得急, 对方在那处留下了几个鞋印, 鞋底也沾上了些许残油。按照鞋印的大小即形状,奴婢们排查了附近几处宫院以及往来的内侍, 在小连子的鞋底闻到了极淡的桂花香。除此之外还从他内衫中搜出了藏着的银票,数目不小, 足有一百两。”
昭良仪与严良媛不合, 纪明彻早有耳闻。乍听下意识便怀疑会不会是辛虞伺机报复。
可只要念头往那上面一转,他就会想起她被冤枉时看他的倔强眼神和那个无缘见面的孩子, 心像是被什么蜇了下似的不大舒服。
她如今还怀着身孕,谁知道这次又是哪个的一石二鸟之计。
按下心中情绪, 他沉声问:“那小连子可审了?”
“审了。他说是奉昭良仪之命,将头油洒在石子路上。”话到一半, 突然感觉到屋内气压的微妙变化, 刘全赶忙加快语速, “但奴婢查过了,昭良仪并无使用头油的习惯,内务府送去的全都未开封。而严良媛平日里也从不走那石子路,倒是昭良仪,十次里总有九次,是走那路的,只今天巧了些,绕道从另一侧往来的梧桐别院。”
纪明彻听他一口气说完,面色已然黑沉得可怕。
“再审,务必要撬开他的嘴,问出真话来。”他冷声吩咐完刘全,缓了缓神色,转头望向皇后,“这半日你也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那臣妾告退。”皇后十分识趣地告辞离开,纪明彻坐那儿等到脸上怒气褪尽,才起身,“摆驾,去夜阑听雨。”
见到小连子被带走,辛虞便知这一早来的烦躁究竟是为何。待听人客客气气问她内务府送来的头油都收在哪里,心中更是直想冷笑。
在外人看来,她这儿管理就如此松懈吗?一个个都迫不及待往里面塞钉子,打量她没脾气是吧?
难怪从早上起一直莫名烦躁到现在,敢情是在这儿等着呢。
于是见到纪明彻人,她还当他又和上次一样不分青红皂白来问她的罪,眼中泄出些嘲讽,“陛下怎么不陪着严良媛,反倒来了嫔妾这儿?”
纪明彻被勾起回忆,满心都是复杂。听她语气不对,也没不悦,只窒了下,说:“听说他们追查抓人惊动到你,朕怕你会多想,特地过来看看。”
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辛虞竟有些意外。
那丝意外被纪明彻敏锐地捕捉到了,顿时心里更不是滋味,尤其是在记起自己之前那瞬间的怀疑后。
他张了张唇,有心想问一句“你是对朕冷了心吗”,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声轻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伸臂,带了几分爱怜、无奈甚至庆幸,将她圈进怀里,“还好,还好你没事。”
男人的下巴就搁在她发顶,力道不重,声音却听起来闷闷的。辛虞愣了下,不知他这话从何而来。
但她现在心情很糟糕,不想同他说话。辛虞将脸埋进男人胸膛,藏起满面不该有的冷漠与木然,而后小腹突然一暖,有只大掌覆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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