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雪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冷哼一声:“看来王爷是不打算把顾明照的人头给我了,既然指不上你,那么只能靠我自己了。你们的争权夺势与我有什么关系?”
闵王没想到当初那个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十分温柔乖巧的女人竟是这般牙尖嘴利,怒道:“你别胡闹,哪儿有那么大的仇,非得喊打喊杀?”
傅雪惨然一笑:“王爷混迹花丛,什么时候在乎过你身边女子再想什么?傅雪没有多大的野心,这辈子只为情字而活,一旦认定便不打算变。既然他不打算回头,心留不住,那就把人留在身边,也是值得的。”
闵王张了张嘴,竟然不知该说什么,这本该是他们兄弟俩争权夺势的战场,谁知道硬是被这个女人给弄成了这般,想笑却笑不出来,原来,她先前所说的话都不过是骗他的。他曾想得到这个女人的心,只是没想到最后依旧没来得及。
他知道眼下可不是讲什么儿女情长的时候,给身边的人递过一个示意的眼神,那人领会,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从另一侧上了城楼。
他已经毫无胜算,如今也只能揪着这一根救命稻草了。
只是闵王低估了傅雪的警惕性,她再察觉到有人靠近时,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首抵在阮青烟的脖子上,神情激动到:“真是枉为男子汉大丈夫,竟然做这等小人之事。别过来,不然我一刀了解了她,闵王,你的死期可就不远了。顾明照,上前来,我们好好的说说话,等到了地下就不用这般麻烦了,即便不说,我也能知道你在想什么。”
阮青烟看着眼前散发出寒光的匕首,那只冻得发白的素手不住地颤抖,即便再怎么倔强,心里还是怕的吧?为了一个男人做到这一步值得吗?
她在穿越前没有可以爱的人,所以只能爱自己,到了这里有了爹和弟弟的疼爱和呵护,她已经很知足了,每个人的生命里都该有取舍,既然没那个缘分,那就应该放手了,这般执迷不悟对他们没有任何的好处。
“你真傻,即便他今日在乎的不是我,我依旧还会这样说。人都自私,你觉得他会为了我去死?你未免太天真了。我们还有很长的一辈子,你何必将自己的余生压上?”
傅雪眼睛一酸,最后的一丝笑意也落了下去:“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他要是能多看我一眼,我又何必闹得这般狼狈?这一辈子没他,整片天都灰暗了,我偏要赌这一赌。别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阮青烟嗤笑一声,也懒得再开口,难道是经历过一次死亡的原因?心里有道声音再告诉她,她不会死,她会没事的。
闵王身后侥幸活下来的人全都绷紧了神经,看着顾明照竟然真的因为一个女人,单枪匹马的走上前,只是他身后紧跟着的人马让他们不敢乱动。
顾明照从没有想过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孩子会变成今天这副样子,她的一切在他看来都陌生万分,让他连最后一点忍受都放弃。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看向阮青烟,好像自从他不再做她的先生以后,便再难从她的眼睛里看到半点敬畏,她大概不知她此时的不动声色,一派淡然,与他来说是何等惊心动魄的美。
世人都当女子是只能依附于男人过活的藤蔓,面对生死本应该被吓破胆子,怎知一个被看不起的小女子临危不乱,好似再看一场闹剧一般。
顾明照却在她的目光下低下头,说到底还是他的错,是他把无辜的她牵扯进其中,若是真因他有个三长两短,他真是没脸面对。
傅雪将顾明照的表情尽数收入眼底,明知道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可她依旧不想放弃。
越恨就更想看到他生不如死的样子,多难得,这天底下能折磨顾明照的只有她:“顾明照,你不是口口声声想求娶人家阮小姐?可她不相信你,更不会信你会为她死。既然这般么喜欢人家,总得好好表现,也好让我死心。你手边不缺刀子,狠狠地扎进去,让我看你真就放不下她?”
傅雪见顾明照站在那里只是看着阮青烟发呆,她心里更加烦躁,不客气地喊道:“动手啊,再不动手,我手里的刀子可不长眼,到时候真要伤着了这么个漂亮人儿,你可别心疼。”
顾明照这才笑了笑,从腰间拿出一把装饰精美的匕首,锋利的寒光让人看着一冷:“这把匕首是父亲在我八岁那年让匠人特地为我打造的,说男人不管去哪儿总得有个防身,我那时瞧着它花里胡哨的不情愿要,父亲到后来才说,若是在外,有个缺银子的时候,也可把它当了,这样就能早些回家。我没有拿顾家的任何东西,却唯独放不下它,它对我来说是我在顾家最好的记忆。青烟,我知道你一直厌恶我,更不会相信我对你是真心。若我把性命交给你,你愿不愿意信我?如果我还能留一条命,你愿不愿意往我身边靠近一点?就像那天,你追过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我是你的傻相公,即便是傻子,我也愿意在你身边。以往是明照太过自我狂妄,多有得罪,让你心生不快,后来又被长辈刁难受了不少委屈,明照向你赔罪。”
不知何时,挂在天空中的那抹太阳光消失不见,天变得低沉,两方人马全都静静地看着眼前一幕。没想到最后会演变成今天这般场面。
“王爷,您看?天色将晚,总不好干等在这里,我们要快点进城,赶紧收拾残局,早些让百姓安心。”
靖王眯着眼看向那个站在不远处的人,摇头:“明照跟随我这么多年,从未曾对什么事情这般上心过,虽不说,但这一路上他出了多少力,众人都看在眼里。当初本王曾许诺,待这天下事了,本王让他好好的去忙他的私事。走到这一步……顾明照!快,快救他,他要是有个好歹,本王轻饶不了你们。”
阮青烟错愕地看着他连眼都不眨一下,那把刺眼的匕首就那般没入胸间,他的唇角还带着淡淡的笑,眼睛却看向一边的傅雪,眸子里散发出逼人的光:“要我的命,现在能放开她了吗?傅雪,不要让我更厌恶你。”
傅雪只觉得自己的脸被人狠狠地扇了一巴掌,明知道是自取其辱还要尝试,连她都不愿相信顾明照会为了阮青烟真的做到这一步,抵着阮青烟脖子的手无力地垂下,轻笑一声:“行啊,别人办不到的事情,我靠自己办成了,多好。阮青烟,你说老天多不公平,我与你比什么不差,可为何偏偏要这么对我?”
傅雪说了什么,阮青烟压根没听入耳,她木然地看着那具挺拔修长的高大身体就那么直直地跌了下去,方才与傅雪说的话好似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那些人全都围拢上来,闵王早已经是败者,靖王不过是给他最后的体面罢了,这会儿人命关天,哪儿还有心思应付他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
靖王翻身下马径直朝着闵王一步一步走过来,向来平静鲜少有情绪的俊容上露出几分痛心与痛恨,毫不在意杵在前面拿兵器对着他的人。
“父皇的罪己诏句句属实,他疼你,我们忍着你,所以才让你变成今儿这般德行。你若是真能让人心服口服,我甘愿辅佐你,而你——狂妄自大,疑神疑鬼,每天只想着自己眼里的那点利益,何时将这天下百姓放在心里?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一切本该属于你?这天下君王,可不是你想当就能当的,便是父皇也是先皇几番考验才定为太子。你心思肮脏,祸乱人间,不配为人,我代那些死于天罚的无辜百姓向你索命。”
靖王的表情太过凶狠,闵王身边的那些人全都被吓着往后退,就连后面闵王的斥责都没听进去。
甚至有些人已经将手里的兵器放下了,还有什么比说进人心坎里更让人清醒。
靖王一路走到慌乱的闵王身边,扯着他的领口猛地揍了他一拳,这下用了十分的力气,闵王嘴角当下见了血。
“对付你这般眼睛长到头顶上的人,压根不需要用什么手段,你甚至连那些泥腿子都比不上。我眼下不会要你的命,与我去见父皇,他老人家想要你的人头,我想你该有很多话想同他说,我暂且留你一命。”
阮青烟不知道她是从城楼上下来的,寒风将她的血吹冷了,每走一步都很麻木,等她走到顾明照身边时,他的嘴角还带着笑,只是那双总是散发出逼人光彩的眸子此时有些无神,这人真是傻的厉害,分明疼的连脸都白了,还要挣扎着朝她伸手,满脸的渴望和小心翼翼,喃喃地说:“现在……你相信吗?我不曾和你说过,我与你在梦中已经有了缘分,只那一面就再忘不掉。你我本就是夫妻啊,到你家做教书先生,我梦未曾醒,情不自禁……我愿意把命都给你,所以,你……”
顾明照不敢说后面的话,他这时胆怯了,生怕这一刀子要不了他的命,却被她的一句话而判死罪。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答应你?你知道你所谓的梦,让我有多困扰?我只想好好的过我的小日子,你凭什么来打扰?你把我的日子搅和成什么样子?”
顾明照脸上的希望还是慢慢地退下去,其实一早他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从她的嘴里说出来,还是能要他的命,这一场豪赌,他最终还是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