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雪的脸色瞬间阴沉,她拿帕子放在鼻子下,皱眉道:“顾明照,他又何错之有?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他一家老小……”
顾明照更是毫不掩饰嘲讽之意:“觉得他可怜?你千方百计坏我姻缘,比他更该死!你有什么资格插手我的人生?外人都道傅小姐知书达理,温婉善良,我看倒未必如此,这心怕是黑透了。”
傅雪捏着帕子的手因为用力手背青筋暴起,下颚紧绷,眼睛里升起雾气:“我,我不过是……”
“你不过是什么?已有亲事在身的人肖想别的男人,不知闵王作何感想。这只是警告,若你还敢不知死活动你不该动的人,下一个装进匣子里的人头就是你!东西已经交还,告辞。”
屋子里的烛光大亮,虽然眼疾手快地下人已经将东西收拾出去了,可那残留的味道依旧消散不去,让人心有余悸。
傅大人的反应最大,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人,只觉得陌生,宁国公是正派人,向来儒雅随和,怎么会将他的儿子养得这般嗜血疯狂?
“那是一条人命,你怎可说的如此云淡风轻?”
顾明照挑挑眉:“不然?他是为傅小姐死的,该愧疚的人难道不是傅小姐?随便找几个臭鱼烂虾在我眼前晃,还真当我是瞎子?傅小姐好自为之,我也不希望下次再见,我还得带把刀。”
傅雪心底闪过一抹悲凉,眼底的风暴集聚,阴狠狠地说:“就算杀了个人又如何?这天底下谁人不知你心里的那位小姐要和赵家公子成亲?顾明照,你也该醒醒了,就算你把心掏出来给她看,她都不会喜欢你,何必呢?我当不当得上皇后……呵,但是我现在把你交出去,傅家倒是能立个大功,砍掉靖王的一条胳膊,你说这得多痛?”
屋子里的烛光再怎么亮,她能看到的也不过是顾明照背对着她的脊背,天知道她有多想看看他,可是现在……
因为想而不得,羡慕嫉妒不甘让她一次一次地竖起一身的刺,只要扎到他头破血流,这心里才能舒坦一点。
顾明照耸耸肩,张开双臂:“我人就在这里,傅小姐现在可以喊人。”
傅夫人急忙拉住傅雪:“你疯了?我不答应,他也是我的儿子,我不能让他有半点意外。”
顾明照在离开顾家之后对亲人间的关怀早已没有任何期待,更懒得多看一眼,径直离开。
他所期待的温暖,必须有那个女人在,不然他宁肯如无根的浮萍四处飘荡。人生行至这一步早已经没有了将就的可能。
若能得到,他愿一辈子只将她装在眼里,为她而生。
人来去如一阵风,傅夫人无力地坐下来:“这孩子眼里压根没我们,你看他方才对我们像是仇人一样。将来要是真……这该如何是好?”
傅雪突然笑起来:“爹娘做了一笔再划算不过的买卖,有什么好叹气的?这天下若是闵王得了,你们还有个贵为皇后的女儿,若是靖王登基,还有个儿子是靖王眼前的红人……这天底下有哪家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她不想死,若是真到了不得不死的时候,她也希望拉顾明照为她陪葬。
梦中缠绵多情,无甚烦扰,倒是比睁着两只眼睛来的畅快,若是两人靠在一起一起把这场梦做完,哪怕就是不再看眼前世间的繁华也甘愿。
不能同生,那么同死也好。
阮青烟在家中养身体,心中除了担忧弟弟,旁日里倒是好吃好睡,不过半个月的时间,照镜子时发现自己脸上长了肉,镜中人皮肤白皙如玉,柳眉如黛,眼睛清澈含水,红唇微抿,初回京城的沧桑憔悴早已不见。
她日日待在府中,没有人与她说外面发生了何事,便是问爹,爹也只说平安无事,不知为何好像不想让她过问。
无所事事的日子,时间过得飞快,她醒过来,外面已经是一片银装素裹。
“小姐,您醒了?后院梅花开了,您前阵子还说要去看,今儿可要过去?”
阮青烟摇摇头:“不必了,今儿没那个心思。”
她也说不上来是怎么了,莫名的心烦意乱。
过不了多久就要过年了,遇上朝局动荡,阮青烟对穿来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年也不怎么期待,天下太平比什么都重要。
这一个月顾明照和阮清庭做了什么,她一概不知,唯一庆幸的是,离书中安定下来的日子不远了。
只是外面为何如此安静?安静的让人有些心慌。
她突然想找人说说话,外面落雪纷纷,一脚踩下去,洁白的雪面落下一个脚印,比起北地的雪实在算不得上什么。没有特意要去看梅花,不想在一处不常走的小径看到几许梅花露出头,虽被皑皑白雪覆盖,却更显清丽动人,好似苍茫中的一抹希望。
书房外面也没人伺候,她有些疑惑地走过去,手刚碰到厚重地帘子,听到清庭地声音:“爹,我这次可是见了大世面,多亏先生信任我,也不嫌我笨手笨脚,我还得见圣山天颜。”
阮青烟想也没想直接推门进去,可是外面的事了了?弟弟在家,那……那个人呢?
第七十八章
阮青烟匆忙走进去, 问道:“如今外面是个什么光景?闵王认罪了吗?”
书房里阮老爷脸上是止不住地笑, 端起茶杯来喝茶,颇有几分得意的喜悦。
阮清庭见到姐姐也高兴不已,激动地迎上来说道:“阿姐,如今我平安回来, 你也该放心了吧?你身子可好利索了?靖王兵马已经齐聚在城外,闵王如何死撑也难成气候。如今闵王勾结外邦, 通敌叛国的铁证已经被世人知晓, 他就算坐在龙椅上只怕屁股下面也硌得慌。”
阮青烟在父亲旁边坐下来, 问道:“哪来的铁证?”
阮清庭无不佩服地说道:“闵王派的人刚出京城不久便被先生给取了性命, 不止截获闵王的亲笔书信, 还有证明其身份的玉佩,天底下第一无二的东西,容不得他狡辩。”
“即便于此, 人家照旧高座皇宫,兴许有出其不意的招数对付你们。”
阮清庭攒眉道:“靖王派先生此次潜回京城为的就是此事,虽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我想用不了多久, 这天就要放晴了。经此一事,往后我读书也更加有劲, 不光要让爹和阿姐脸上有光,还要同先生一样做大事。
先前我在北地见先生让那些冥顽不灵的老百姓尽数葬身火海,觉得这人太过残忍,是人命如草芥。直到现在我也才觉得先生当初说的话很有道理, 人若心怀抱负更当先以保命要紧,乱世之中伤亡本就是常事,成大事便不可被这些小事所牵绊。”
阮青烟斥道:“什么歪理,人命岂能儿戏?你不要什么都和他学,到时候不说沾光,只怕我都认不得你。”
阮老爷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说道:“这世上没人愿意沾染人命,也许那时他也有无法说出口的苦衷吧。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再多追究也无益处。清庭,你可知魏少爷如今如何了?虽然这阵子未见魏相和魏夫人,都是父母,他们的心情我能理解。”
阮清庭笑道:“我听先生说,这两天护送他们入京的人应该要到了。眼下两边僵持,即便到了也不好入京,不过不用担心,先生自会安排好,绝不会让魏大哥受委屈的。”
“爹,我见皇上了,看起来十分温和,一点都不严厉吓人。听说我是先生的学生,夸我有灵气。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能得圣上那般器重。外人口中的话三分真七分假,可皇上是什么人,一双火眼,岂是什么人都能得他那般器重的?”
阮青烟不悦道:“你们一个一个都向着他说话,他倒是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
阮清庭快步走到她身边:“阿姐,什么事都不能一概而论,先生是有诸多错处,但只有与之相处过才能发现他的好。”
他抿了抿嘴,还是说道:“这一路是他教会我如何用刀,如何保命,更看到他如何运筹帷幄,让人信服。他比在家中教你读书时还让我敬重。”
说着转头看向阮老爷,笑道:“爹,待一切安稳下来,我想请先生到家里来做客,答谢他对我的诸多照拂。”
阮老爷自是满口应下,只是在看向女儿那略显不快的脸时,叹了口气。
整座城上的乌云因为一桩命案而破开了口子,闵王终于坐不住。
那是一个有血性的读书人,因被闵王愚弄而愤怒,为空有学识却无法为君分忧而羞愧。
“闵王身份尊贵,得皇上垂爱,本该心怀感激为大梁效力,却不想竟是个挟持皇上,通敌叛国的畜生,这种人当人人得而诛之。某为读书人,通晓事理知廉耻,大家睁大眼睛看清楚,如果这种人当了皇帝,我们哪儿还有什么太平日子过?”
往往一句真话说出口,会有无数人跟着附和,眼看人心不稳,闵王身边的近臣出主意道:“殿下不妨杀鸡给猴看,谁出头要谁的命,我们已经无路可退。”
闵王却是转头看向一边垂头不知在想什么的傅雪,这阵子他对她毫不避讳,便是朝堂之事也会问及她的意见:“阿雪如何看?听闻顾明照很得靖王器重,兴许如今就在城外,若是得见,阿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