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老爷和阮清庭闻言出来,迎上来客气道:“不知国公夫人找我家青烟是为了何事?”
阮家一直依附于魏家,虽然在众位大人面前偶有露面, 像宁国公这般的人物不是他们能轻易得见的,好端端地要见自己的女儿,定然有缘由,且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老嬷嬷笑道:“不过是与阮小姐说几句话罢了,您放心不会耽搁太久。”
此时地面还一片潮湿,一脚下去能见清晰的脚印,天光微暖,地上还起了些许白雾,倒有几分仙气。
阮青烟今日穿了一身鹅黄色襦裙,长发挽出一个好看的髻斜插着精致的发簪,再配上精心描绘过的妆容,艳丽逼人,冷傲非常。
“爹,我去去就来,国公夫人是什么身份,还能难为我一个小丫头不成?事不宜迟,嬷嬷我们动身吧,免得顾夫人等急了。”
阮老爷还想说什么,女儿已经跟着人家走了,叹了口气,生怕自家女儿受委屈。
阮清庭在一边劝道:“姐姐现在很有心眼,也不见得会吃亏。更何况咱们家和他们又没什么来往,顾夫人便是要找麻烦也得找对人,胡乱怪罪人,除非是连自己的脸面都不要了。”
阮老爷却想的是别的,女儿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顾家这种惹眼的人家,去一趟被
人给看到了,谁知道会说些什么难听的话。自己清清白白的姑娘,那是要嫁到段家的,怎么能无端端地被人说闲话。
眉头稍微锁了一阵,吩咐儿子:“你去段家一趟,若是段公子有空,劳烦他去顾家接你阿姐回来。我原想着等人家开这个口才好,现在倒是想明白了,改天我厚脸去一趟相府,将这事早点定下来的好。”
清风拂动阮清庭的发,昔日的稚气幼儿如今已然是仪表堂堂的俊俏少年郎了,阮老爷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家除了爹也就你能护着你阿姐了,争气些,爹不求你封侯拜相,只要不让外人欺辱你阿姐就成。爹必定是要走在前面的,只是放不下你姐弟俩。”
阮清庭郑重点头,直接出府往段家去。
几天的阴雨天气坏了商户的买卖,如今太阳才刚出来,大街上已经摆满了东西,摊主叫卖声不停。
阮清庭与姐姐时常在一处,从未见过阿姐与顾家人有所往来,顾夫人这唱的是哪出?
宁国公府坐落在离皇宫最近的一条街上,远远看去十分气派,门口两座石狮子气势十足。
“阮小姐,请。”
阮青烟下了马车,提起裙摆跨过门槛,随在嬷嬷身后经过一道长廊,左转月亮门,眼前是一条绿意浓浓的小径,偶尔一片绿叶上还悬着晶莹剔透的水珠,仿佛抓着救命的尾巴,舍不得掉落泥土中。
没多久就到了一座布置得贵气的院子,她站在门口,老嬷嬷进去传话了。
阮青烟垂着头看着脚下一堆蚂蚁辛苦劳作,禁不住有些佩服自己,当初自己见领导都能紧张到说不出话来,此刻站在皇上宠臣府上还有这等闲心。
大抵是环境影响人,若不是身边有人宠着,慢慢练出了一副好胆子。
“阮小姐?你怎么在这里?”出声之人惊讶的音调上扬流出几分不羁。
阮青烟对此人记得甚是清楚,他说能帮忙解决阮家的麻烦,如今看来说不定是给阮家挖了个坑,等着他们上钩。
她已经从书中知道魏相与顾家是政敌,有谁会真心把好东西让给敌人?除非是傻子。
“顾夫人派人请,我不好拒绝,便来了。王公子若是知晓夫人所为何事,能否提前告知一二?免得青烟莽撞惹得顾夫人动怒。”
王允之只是来给姑姑请安,并不知晓旁事,转念一想登时品出几分味道来,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艳丽妩媚的女子,半天后叮嘱道:“若是姑姑说了什么难听的话,还请阮小姐多担待,一时盲目听了外人歪言对小姐有所误解,等时间长了,知晓小姐为人定会对你有所改观。”
阮青烟却不承他的亲,好笑不已:“王公子这话我倒是不爱听,我本就是一个外人,若顾夫人叫我来是想数落我,我平白受委屈不说,还得将这顿数落给应下来,凭什么呢?阮家虽小,到底也是富硕人家,自有规矩,不是见谁都要放下身段卑躬屈膝。”
王允之被呛了个结实,美人带刺可不是能轻易摘得的,表哥明知自己惹人厌还一头栽下去,着实执着的很。
正巧屋子里出来了人,他笑道:“魏嬷嬷,我姑姑身子不好您也是知道的,您在旁边照顾着可别让她动怒,不然难受的还是我们这些做小辈的。”
那白发嬷嬷姓魏,听着叮嘱笑得十分和蔼:“王少爷的话老奴放在心上了,您只管放心就是。夫人还等着,先不与少爷说闲话了。”
王允之看着阮青烟挺直腰杆,一派淡然地进了屋里,手握成拳砸在手心,匆匆往赫兰院去。
今儿早上听下人说世子爷着了凉病得厉害,也不知道现在好些了没,姑姑也是糊涂了,也不知是谁在她耳边扇了风,还真把人给叫到府里来,到最后落人口舌,洗都洗不清楚。
赫兰院常年冷清,他最不喜来这地方,还没进去就高声嚷道:“哥哥醒了吗?身子可好些了?”
顾明照才刚醒,还有些昏头转向,不时还会咳嗽几声,俊颜苍白难看,这会儿拧着眉头,眯着眼盯着眼前碗里黑乎乎的药,刚要喝下去,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抬头沙哑地说:“别让他进来,免得过了病气。不是说最不喜欢我这地儿,一大早的过来准没什么好事。”
说完这才端起药屏息一口喝下去,便是王嘴里塞了甜蜜饯都不管用,俊脸面不改色,紧抿的唇透露出他此时不悦。
王允之刚进门就听到那番话,当即不满道:“你这种人,我本是好心来给你传话,却将我想的这般坏。听说哥哥生病了,如今怎么样了?可能出门一趟?”
一旁伺候的青桐赶紧拦着:“昨儿晚上发了高烧,好不容易才退下去,连大夫都说有加重的迹象,主子可不能出门,得好好养几天。您好歹顾着些这院子里伺候的奴才,您要是有个好歹,老太太头一个饶不了咱们。”
顾明照听着笑起来,这些年但凡院子里不规矩的都被祖母给收拾了个遍,所以这些奴才全都给吓破了胆,说什么都不敢怠慢,安抚道:“你且放心,我今儿哪儿都不去,好好躺躺,但愿睡一觉能好,别误了正事才是。”
王允之已经在床对面的桌子旁坐下来,不喜满屋子的药味,捏着鼻子,嫌弃地扇了扇,漫不经心地说:“只怕这次可由不得你了,姑姑今儿请了位娇客来府上,为的什么我可不清楚。”
顾明照喝过药躺下来,迷迷糊糊地又想睡着,冷不丁听到这一声,闭上的眼睛蓦地睁开,挣扎着坐起来:“你说什么?来的是谁?可是……”
“可不是?阮小姐今儿打扮的可真是好看,就是脸色不怎么好看,瞧着一肚子气,该不会是魏嬷嬷在路上刁难人家了吧?方才与我说了两句话,都恨不得噎死我,这种带毒的美人儿,哥哥当真吃的消?我瞧你如今的身体,只怕禁不住折腾。”
因为主子生病,青桐没开窗,屋子里弥漫着刺鼻的药味,不过闻久了倒是不觉得难闻,他刚要去倒水给主子漱口,却见主子想也没想掀开被子穿着中衣就要出去,惊得他撂下杯子拉住人,赶紧道:“您还生着病,好歹披件衣裳再去。”
整个国公府无人不知世子爷生病的时候更吓人,只能顺着他,难得听话地披上了外衣大步离开。
苍白的脸上一片寒霜,如海般深邃的眸子里怒气满满,垂在身侧的拳头紧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找人麻烦去。
王允之看了一眼,到底还是跟了过去,他还是头一回见世子爷这么在乎一个人。
没人知道顾明照心里在想什么,他的双腿上像是灌了铅般沉重。
这一去前面所隐瞒的一切都被翻开,无关他的真心与情意,在阮青烟的眼里估计只剩下了满满的欺骗。
他以后用什么脸面来面对这个人?
为什么打乱他一切安排的是他最亲的亲人?
作者有话要说: 阮青烟:一个男人怕吃药,生病还脾气贼大,嫌弃脸。
第三十二章
屋子里燃着淡雅的清香, 小窗半开, 凉风涌进来有几分冷意。
阮青烟行过礼之后过了半刻钟,坐在上座品茶地美貌夫人这才抬起眼看她,与那日再街头碰面相比,是毫不掩饰的不满和厌恶。
“那天时间匆忙也未来得及与你说几句话, 倒是个得天垂怜的,生得此番样貌, 任谁见了想不动心都难, 有这么个漂亮女儿你爹倒是有福气。坐吧, 来人看茶。”
不远处的瑞兽熏香炉, 淡淡的烟雾从兽嘴里飘荡出来, 经风一吹四散开来,香味也淡了几分。
阮青烟坐得位置正是烟雾奔散而来的方向,上好的香料, 闻着让人舒心,心里的怒意也被抚平了些许。
她唇角扬着得体地笑:“多谢夫人夸赞,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每日对镜梳妆打扮, 青烟也十分感激父母恩德。不知夫人派人传青烟来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