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日间为何会无由来地掀桌发怒,前日为何要告与李璟涟南下行踪,还有很多她不曾注意到的小细节,都于瞬间明了了。
裴晏的秘事,在此刻被人用一种如此荒唐的方式扯去了遮羞布,竟是如此腐烂不堪。
傅箐满眼的不可置信。裴晏心中的白月光,难道不是赵宁蓉吗?
她又仔细回想了一下,裴晏确实从未没明说其心上人是谁。原来一直是她自己过度解读,又过分自信,才想当然以为那人便是赵宁蓉。
乱了乱了,一切都乱了。
裴桓见身下人小脸煞白,只当她是在为裴晏伤怀,嗤笑一声,道:“太子妃对太子殿下可真谓一往情深。”
“你早便知晓了?”
“不知晓。”他也不屑于知晓。
“李璟涟欢喜你,你竟一点都不为所动?”
裴桓从傅箐身上翻身而下,躺在一旁。仅仅是琢磨傅箐方才的表情,都让他觉得畅快不已。
“与我又何干?”
裴桓问的坦荡,傅箐一下子竟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他。
“他这是强上!”
傅箐有些后怕,日间裴晏大发雷霆的时候,是不是早就已经做好了决定?她真是个傻的,还偏偏要去把李璟涟的心事告与裴晏。由此想来,将裴晏和李璟涟推上此路的无形之手,是不是她?
裴桓笑了,拿眼去瞟傅箐,似又是在说“与我何干?”。
“他贵为太子,何必用这样下作的手段?”她想不通,裴晏心中若是一直有李璟涟,大可用明媒正娶的方法,亲上加亲,何乐而不为。
“你大可问问皇后。”
是了。依李璟涟这样的脾性,做女儿或小辈宠着可以,做媳妇或是未来的皇后,便登不上台面了。
“太子妃有闲情忧心他人,倒不如看看自己的处境。”
正思忖间,裴桓复又欺身上来,就着傅箐的樱唇啄了又啄,还欲裹挟些蜜津来;手下也不停,强抓着傅箐的青葱玉指,带到隐秘处纾解。
傅箐大惊,不断挣扎骂道:“裴桓!赵宁蓉才有了身子!你这番……”
还未等她说完,裴桓就堵住了她的嘴,轻启牙关,在她舌上狠狠咬了一口。
“上次你欠我的。”
他还有脸说上次!
男人微微拱起背,骨节分明的手在傅箐脸上流连:“今日本王不会碰你,裴晏丢下的东西我也不要……”
捏过她的下巴拉近眼前,他几乎是和傅箐唇对着唇:“不过下次,太子妃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晌久,有人长长叹息一声后,夜复又归于沉寂。
然后天边复又涌起密云。
第31章
傅箐连着两夜没有入眠,一直等到五更天才隐隐有了些睡意,不过才翻了几个身,就被裴晏拍醒了。
“我昨夜在李璟涟那儿。”裴晏见她渐渐清醒,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话,没有旁的解释。
傅箐看他。他面上倒是坦荡地很,毫无愧疚之意,无论是对傅箐还是对李璟涟。傅箐想到半月前于大婚之夜,裴晏说到自己心上人时,还是一副羞赧的样子,不过半月,他便扯下了那张面皮。傅箐内心轻叹一声,同时也觉好笑,不知哪个瞬间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一时之间,她竟分辨不出,是一直以来吐着信子的毒蛇更可怕,还是前一瞬摇尾乞怜,后一瞬变脸反咬一口的奶狗更可怕。
“恭喜殿下。”她自认还颇有诚意,从床上下来,立在地上向他盈盈叉了一福。
裴晏又重新打量了一番傅箐,她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他方才说的话,不过是“今日天气真好”罢了。
说来也矛盾得很,傅卿若是不识大体大吵大闹的,他心中定是厌恶不堪;可见她这样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又不免气恼。不过这气恼与□□无关,只是男人劣根性作祟罢了。如他这般养尊处优之人,自然是希望天底下所有女人都能围着他转才好。
两人对阵,竟是裴晏率先败下阵来,冷峻的面庞终于浮出一道裂缝,显出狼狈不堪的模样来。
来之前,在李璟涟那里碰了壁;来之后,又在傅箐这里寻了不痛快。他觉得自己这太子当的,也不过如此。
“砰——”
店小二叫苦不迭,这公子爷动不动就掀桌,他哪来那么多桌子供他泻火。
……
三个女人一台戏。可这几日,傅赵李仨人坐在一车里,竟什么戏都唱不出来。
赵宁蓉害喜害得厉害,面如菜色,前几日的兴奋劲一过,就只剩遭罪了;傅箐看了太多龌龊事,内心震荡不已,尚且本身就不是多么活络的性子,也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在一旁。
最叫人心疼的还属李璟涟,小姑娘几日来双眼肿泡,眼神空洞,一点儿平日里神采飞扬的精神气都没了。
傅箐是有心安慰,但碍着这尴尬的身份,又不知该从何说起;赵宁蓉也有眼力见,发生了这等大事,她哪能一点儿不知晓,此刻只将裴桓平日里睁只眼闭只眼的本事学了来。
内心皆不平静。
许是主子们的气压都低得令人喘不过气来,车夫赶路格外卖力,不过十日,众人终是来到江南柳州一带。
江南一带多富商甲贾,商人往来讲究人面活泛,少了京城那种庄严肃穆之感,故而市井气息更为浓厚,形制也更为开放。街上往来女子顾盼生姿的笑靥,时隐时现的酥胸和不堪一握的柳腰,让赵宁蓉和李璟涟看了,都不禁面红心跳。
“大公子。”还未入柳州城,城门前有一众黑鸦鸦之人,穿着浅青官服,由一肥头大耳之人在前领头。车夫见状,知会了裴晏一声。
裴晏探出头来,看清那领头之人,着一身浅绯官服,刺以白鹇图纹,配以银鱼袋。因生得肥硕,站在人群之中也颇为显眼,显是柳州刺史。
“真是个蠢货。”裴晏嗤笑一声,给了立在车旁的护卫一个眼神,后者即刻会意。
当朝太子及三皇子南下江南访查,民间虽是不知,朝堂上却是瞒不过去的。照柳州刺史这样的拍马屁之法,若是当地治理有功,本是无可厚非的;可裴晏南下这事,要真真论起来,应叫他羞愧难当才是,偏偏这柳州刺史,还没有这样的自觉。
不知那护卫跟刺史说了什么,一片黑鸦鸦之人即刻散去,只剩他一人呆愣愣立于原地,好不滑稽。
……
众人在刺史府上的东厢安顿好后,刺史才带着家眷,探头探脑地出现了。
“臣柳州刺史,武仁参见太子殿下、信王殿下、太子妃、信王妃!”一个个行礼过来,等到了落单站着的李璟涟,肥头大耳不禁有些困惑,嗫嚅道,“这位是……?”
“清乐郡主。”裴晏淡淡出声。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清乐郡主,还请郡主恕罪。”
李璟涟冷冷扫了武仁一眼,不置一词。
武仁额间的汗沁得更密了些,这些京城来的公子爷大小姐,一个比一个脸臭,偏偏还都是自己惹不起的主,若是一个不留心,脑袋就得搬家。
“这是拙荆武陈氏。”武仁又从人群中拉出一妇人,强笑着为各人介绍。
“民女武陈氏……”妇人哆哆嗦嗦移步向前,连声音都在抖动个不停。
“行了行了。”裴晏不耐地摆摆手,示意其不要再说,又拿出矜贵的手指指了指武仁,“今日众人都有些乏了,明日你再来同我和信王殿下说说情况。”
武仁忙不迭点头哈腰,将一屋子人一下子哗啦啦都带走了。
“姐姐,你同我来。”
李璟涟拉过傅箐的袖子,将她牵至一旁悄悄说话。
傅箐这十日来,就如同皮球一般,被裴晏踢来踢去。大多数时日,她都被差去和李璟涟同屋。因李璟涟想起那日经历,免不了心有戚戚然,裴晏终究是心疼她。
俩人虽是晚间共住一屋,对于不该提起的话题,互相之间却是从未透过一句话的。傅箐没有问过,不过她深信,李璟涟自己最终能做出决断。
她也不得不。
正好比她现下唤她作“姐姐”,而不再是“嫂嫂”了。
“姐姐,明日你陪我一同上街购置些胭脂可好?”
胭脂为何物?胭脂为女为悦己者搽抹之物。
傅箐莞尔一笑:“当然。”
李璟涟也笑,一扫前几日阴霾,眉眼弯弯,端的是贵胄人家嫡长女模样。
二人都知道彼此是何深意。
傅箐边笑边想,女人这种生物可真奇怪,明明说的是一物,话到了嘴边,指的却是另一物。不仅如此,女人之间的关系也很奇怪,一面是惺惺相惜,一面却是离德离心。
不过数十日前,李璟涟带着清亮的眼神,嬉笑着问她:“太子妃嫂嫂又为何喜欢晏哥哥?”
只怕这个问题,已在天真少女心中默默凋零,埋于地下直至腐烂,再也不会被提及了。
第32章
翌日一早,裴晏和裴桓便动身去访查民贩私盐一事。
傅箐之前给太傅府透过底,太傅府大公子何清尧也曾亲自南下处理过那不成器的徐姓亲戚。因江南徐府实在惹眼,何清尧若是要保,日后被翻出旧帐来,倒霉的可就不是徐府一家了。故而搜查一事做得风风火火,搜家当天,更是请了乡里有名的老先生前来坐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