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殊听着殷无缺两人的对话，心中也在不断吐槽着，看殷无缺这模样，大约是清醒且有理智的，而且不是一般的清醒，而是知晓希望破灭，想拉人陪葬了。
“有情无情，别人心中自由定论。”顾渊笑了笑，“只是有一点我很疑问。”
殷无缺却笑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顾渊扬了扬手，“飘这么久我也挺累的，这血浪还是撤下吧，怎么也算旧识不是。”
殷无缺深深看了一眼顾渊，“旧识？”
话虽如此，可殷无缺还是动了动手，血水如同被安抚的孩童，收起了张牙舞爪的冲势，乖巧地回到了池子之中。
只一会，这血池中的血水又下降了许多。
顾渊终于落在了地上，白色的靴子踩在祭台之上，颜色分明，“既是旧识，我不瞒你，我确实救下了沈慕的魂体，分毫不少。”
殷无缺又是一声笑，听不出其中含义。
顾渊顺着殷无缺的目光，看向了沈慕的身体，“可我很好奇，你当真如你所说这般无情？”
“住口！”殷无缺声音顿高八度。
“你知道，你威胁不了我。”顾渊答道，“所以，若出于你的沈慕当真无救，你又何须费尽心血护住他的躯体呢？”
顾渊说着手上已然动作起来，“既已无用，不如毁了便是。”
顾渊一闭眼，眉间棱形痕迹顿时显现，一柄灵剑登时自眉间飞出，寒气顿时侵袭而至，山洞中温度骤降，岩石之上霎时浮上一层冰晶。
冰似有生命，以顾渊为中心，铺散开来，池子中的血浪似察觉到危险，不断沸腾，若不是殷无缺的手犹在血水之中，只怕血水登时便要取顾渊性命。
因殷无缺阻止，寒气顿时压制血水，冰层瞬间覆盖在血池之上，漂浮在半空之中的血雾开始凝滞，凝成内带血色的冰晶，看起来还有几分好看。
殷无缺仍坐在地上并未动弹，发尖飘在冰层之上，将冰层戳了几个窟窿。
顾渊却伸手握住了灵剑止水，笑着看向殷无缺，“这般信任我？”
“我笃定你不会动手。”殷无缺看着沈慕，懒洋洋地开口，“因为你也有弱点。”
顾渊笑意顿止，指尖弹了一下剑锋，“这就是你有求于人的态度？”
“我求你做什么。”
“自然是救人了。”顾渊将止水一收，抬手擦了擦脸，似乎上面沾上了东西一般。
“救人？”殷无缺一声冷呵，旋身一转，站立而起，登时与顾渊相对，再不见刚才的漫不经心与懒散，“你太自信了，顾大公子。”
“呀呀呀，这是说不过我，要动手了？”顾渊眉眼一弯，似乎并未将殷无缺话语中的嘲讽放在眼里。
“自你踏入这祭坛，便一直呼吸此地空气，你难道没察觉，此间味道香得令人沉溺吗？”
顾渊笑容顿止，忙看向林殊等人藏身之处。
第76章 神智尽失（一更）
林殊听完殷无缺的话, 心中暗自吐槽：这哪是香得令人沉溺，分明是过分香甜, 香到发臭，这殷无缺嗅觉一定有问题。
林殊与甜甜躲在岩壁之后并未出现, 鬼知道殷无缺是不是诈他们一诈呢？
顾渊看了一眼，见无事发生，便收回目光，可殷无缺仍然看着那个方向，
顾渊开口说道：“沉溺其中吗？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了”字的尾音顾渊拖的很长，说话的同时顾渊手上动作不止，快速凝决。
变故在这时发生, 被冻结许久的血池冰层愈发厚重，随着顾渊话语一尽。
林殊与甜甜顿时从藏身之处跃下，朝殷无缺发起进攻。
林殊丝毫没有留手, 举手便是一个水团，雷系灵力闪耀其中, 林殊另一手紧握禁月, 起手便是一挥。
甜甜瞬间化为原型, 以极快的速度奔向殷无缺！
殷无缺只一声冷笑，身体都并未动弹，“你们以为……闻不见味道就没事吗？天真。”
随着殷无缺话语落下, 林殊只觉体内真气霎时凝滞，只余一击之力，但已足够！
林殊摒除杂念, 全神贯注于禁月之上，虽然知晓禁月对殷无缺没用，但她只需要争取一息的时间便可。
禁月光芒大闪，银月之光照耀在整个山洞，山洞中本就冰层覆盖，禁月的光芒经冰层反射更显刺眼，亮如白昼，尽管林殊早有心理准备，闭眼以待，仍然被这光芒刺得一时目眩，她的任务已然完成，转身便往来时方向飞回。
甜甜戴在眼上的布条已经特殊处理，此时将光芒遮挡得一干二净。
殷无缺心下一紧，并未料到这冰层原来是这般用途，一时目眩，虽只有一秒。
对顾渊与甜甜来说却已然足够，顾渊趁此机会打完最后一道法决。
而甜甜也在这个时候，将那装着沈慕魂体的银线掺入殷无缺发丝之中，任务完成，甜甜瞬间消失在原地。
顾渊停下手中动作，只看着殷无缺笑着。
殷无缺只一个晃神，待双眼恢复清明，却见原本攻击他的两人已然消失。
“你们想干什么？”殷无缺有点摸不着头脑。
“无事，只是救沈慕不易，我必须保证他的魂体安全。”顾渊解释，“答应过救他，也答应过带他来见你，我自会做到。”
顾渊话语刚落，一个人影渐渐显现在他身旁，由模糊到逐渐清晰，一身红衣，样貌俊秀，气质狂妄。
见到殷无缺的瞬间，狂妄之气顿时消失，只余对兄长的孺慕之情，整个人顿时更像一个孩子了。
殷无缺看着眼前的人，瞧着容颜心性，确实是沈慕，可当时那破碎的金铃沉淀在他心中，慕儿即便活下来，也不可能留存记忆了。
这个人，绝不是慕儿。
可灵魂深处传来的共鸣不似作假，确确实实又是慕儿，与他同源的慕儿。
沈慕似乎察觉到殷无缺的犹豫，他面上也带了紧张之色，犹疑着开口：“哥？”
这一声哥刚唤出口，殷无缺脑中顿时剧痛，他伸出一手抚上额头，可来自灵魂的震颤之感仍让他痛苦万分。
理智告诉他这绝不可能是沈慕！
可是，灵魂骗不了人！
沈慕原本还在犹豫，看殷无缺的模样，顿时不管不顾上前，将手搭上殷无缺的额头。
殷无缺看着这熟悉的动作，顿时鼻尖酸涩，沈慕的手一直很凉，因为肉身与灵魂皆非正常产生，但那带着凉意的手一触碰他的额头，殷无缺灵魂中的痛苦顿时减轻不少。
确实是慕儿。
顾渊一直保持着沉默，见此说道：“沈慕灵魂虚弱，待不了多久，你们长话短说。”
殷无缺听着这话，伸手抚了抚沈慕的额头。
沈慕知晓时间短暂，关心地看向了周围，“哥……血祭之术，有违天道，多次使用，你的身体会承受不住的。”
殷无缺手上动作未停，只温和地看着沈慕，并未说话。
“招魂宗没了，以后就没有宗门能护着你了，你和义父都要好好的。”
“义父大概见不到了，代我向他问好，告诉他以后我一定好好听话。”
沈慕看了一眼顾渊，回头看着殷无缺，“哥，千言万语，只有一句，照顾好自己。我希望下次再见，你能快乐许——”
话未说完，却见殷无缺轻抚沈慕额头的手已然僵硬，一掌拍下，而他神情冷酷，言语无情，“就你，也配冒充慕儿？”
顾渊也在此时出手，一掌击向沈慕，将之粉碎在地。
殷无缺神色更显痴狂，发丝开始翩飞起来，神情已开始失控，石壁之上、血池之中的冰层开始有碎裂之音。
“你骗我。”殷无缺声音更显怪异，咬字谈吐已开始不清。
他冷静地抬手抚过发丝，将隐于其中的银线拿出，双手却不由有些颤抖。
掌中银线确确实实带有沈慕微薄的灵魂之力，他眼神闪烁，指节微微动作着，将银线紧紧握住，看向了顾渊。
能撑这么久才被发觉，顾渊已然满足，“我并未骗你，傀儡所说之话，确确实实是沈慕想说的。”
殷无缺眉间一怒，所有冰层碎裂开来，血浪重新翻涌而起，“你以为我还会相信？”
“你信了。”顾渊并未动作，冷静站在原地，“否则你已经动手了，不会由得我在这里多言。若我所说是假，又怎会清楚沈慕会触碰你的额头安抚你的灵魂呢？”
林殊看着下方所发生的一切，打开了顾渊后来送给她的礼物。
盒子中装着的，乃是一个瓶子。
“我不信，你把慕儿叫出来！”殷无缺一手按在心脏之上，似在压抑什么，“否则今日！所有人一道为我陪葬。”
顾渊往前走了两步，“甜甜……雪魔兽你也见到了，应当知道我并未骗你。你将雪魔兽灵魂与沈慕相连，正是对沈慕的最后一层保护，不是吗？”
殷无缺额头剧痛，左手已然开始不住流出血，血滴在石板之上，发出了刺耳的声响，厚重的祭台石板，经血浪洗涤尚且丝毫未损的祭台，却被这滴血刺穿了一个窟窿。
顾渊顿时腾空而起，心知殷无缺马上就要失控了。
林殊也没料到，这最坏的情况竟然发生了，殷无缺理智马上就要失去，也许只有真的沈慕能唤回他的神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