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有和谈之意的耶律洪基瞬间被他最尊重的叔父说动了心。
耶律乙辛和张孝杰对于耶律重元的反常表现俱是心惊,耶律仁先等主和派对于耶律重元的反常表现却是又惊又喜。
辽国的朝堂上因为王太叔耶律重元的占队,很快有了决议--和谈。耶律洪基亲自起草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书信给官家,提议宋辽双方于十月初十五这天在幽州和谈。
信使换马不换人日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把信件送到官家的手里。
深秋里阳光明媚的午后,刚刚用过晚饭的小官家坐在绝地的身上,一边领着中路军赶路一边睡得香甜。被展昭唤醒后他坐在绝地身上一目十行的看完了耶律洪基的来信,对于辽国的和谈提议,稍稍有些惊讶。
打不过就和谈,争取最大的利益,这是一个非常明智的决定。让他惊讶的是辽国居然会这么快的做出和谈的决定。按照他对辽国朝堂上势力分布的了解,他们应该是闹内讧主战搞分裂的那一帮人占主导。
虽然不知道辽国发生了什么变化,但是和谈也同样是他想要的。官家在心里默默的想着和谈的好处,跳下绝地给耶律洪基写了回信。
然后他又提笔给文彦博写了一封,再把和谈的事儿告诉汴梁那边,让嘴皮子利索的欧阳修他们速来幽州主持和谈之事。
安排信使八百里加急把信件送出去,天天赶路习惯了几十斤重的重甲的官家继续在绝地身上晃悠着闭目养神。
晚上的时候大军埋锅造饭,将军们在议事帐篷里召开会议。对于辽国要和谈的事,庞统将军很是担忧,“十月初十五,正好卡在我们能接受的最后时间点。”
林将军同样有顾虑,“万一和谈是假,拖时间是真?”
王韶将军思索片刻分析道:“按照我们的行军速度,到了幽州的时候大约在十月初,然后是安营扎寨备战,大约到了十月十号。也就是说,我们要等五天时间。”
“五天的时间我们等得起,关键是如何预防辽国在这期间变卦或者根本就不想和谈。”
“耶律洪基失信的可能性不大,林某就是担心辽国的局势有变化影响到我们。”
······
赶了一天路很累,吃饱喝足后更是犯困,官家坐在他的软椅上,迷瞪着眼安静的听将军们发表意见。
“耶律重元父子早有反心,耶律乙辛和张孝杰几个人狼狈为奸,同样是野心勃勃。他们四个人领头在辽国欺上瞒下的搅风搅雨,偏偏耶律洪基还最宠信他们。”对辽国局势最为熟悉的王韶将军说道。
庞统将军越听越奇怪,端起来大碗喝了一口水,不敢相信的说道:“按照你们这么分析,就算我们现在不打燕云十六州,辽国也是日落西山,离亡国之日不久矣。”
林将军也笑了,“国之将亡,必出妖孽。这四个人不光是打压忠臣良将,他们还肆意的搜刮民脂民膏,欺压百姓。辽国虽然是契丹人掌权,却是各民族混居。耶律洪基喜欢汉家文化,宠信汉人张孝杰,但是其他的汉人过得很苦,在辽国属于下等人。”
“辽国的其他少数民族比如女真,阻卜,对于朝廷的横征暴敛不作为,都是怨言颇多。”
石将军皱眉,“现在只能是等我们在辽国的人传来消息,才能知道辽国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次他们能如此迅速的做出和谈的决定,肯定是有什么事儿发生。或者是那四个人闹了不合,内部先起了内讧?”
反正不管他们发生了什么,幽州没有到手之前,还是要时刻准备着打仗。在官家快要睡着的时候,将军们终于达成了一致。
繁星高照的夜晚,整个大宋军营从外面看好像一只趴卧的猛虎。将士们巡逻的巡逻,睡觉的睡觉,无心睡眠的白玉堂陪着守夜的展昭坐在官家的帐篷外面聊天。
“从银州到这里,明明没有打几仗却是传说更多了。绝地、霸王弓、浑天槊的名声响贯大江南北,霹雳弹被说成了‘神器’,就连你我二人也都被说成是秦叔宝转世。”随意的拨弄着手里的剑穗,锦毛鼠白玉堂心不在焉的感叹。
已经大致猜到了他的心事的展昭抬头望天,认真的做一个听客,一言不发。
“眼看着一百多年来无数汉人心心念念的燕云十六州要在我们的手上收回,猫儿你就没有点儿感想?也是,你这个锯嘴葫芦,有什么想法也不会说出来。”
御猫展昭继续做他的“锯嘴葫芦”,就听白玉堂又自言自语的问道:“猫儿你说,她今晚上要是还来,我要不要直接把她捆起来?”
“如果她再来闹事打扰官家睡觉,展某会直接把她捆起来。”展昭把目光从闪烁的北斗星上收回来,毫不留情的回答他。
对于这几晚上接二连三的来制造大噪音的辽国郡主,他已经到了容忍的极点。
“你这人啊,就是没有一点儿情趣。官家跟着你们一起长大,你看被你们养的,这么大了还一派孩子气。”
“他这个岁数本来就还是一个孩子。”
白玉堂听着他一本正经的口气乐了,遥望着夜空中的“斗柄指西,天下皆秋”悠哉哉的说道:“我们觉得他还小,太上皇和朝臣们可不这么想。三哥传来消息说现在全汴梁城都在闹腾着给官家选后。”
展昭眉头一皱随即松开,“选后是应该的。”
“汴梁那么多的好姑娘,选一个皇后还不简单?只是要真的选一个能让官家真正喜欢、欣赏的皇后,还真不简单。”
说着话,他就慢条斯理的站了起来。展昭也随之起身,手里的巨阙剑出鞘。
一位标准契丹贵族打扮的年轻女子从夜色中露出身形,明艳大气的脸庞在四周火把的映照下添了几分夜色和火光的温柔。
第45章
辽国郡主耶律容光看到展昭脸上的寒霜和白玉堂不同往日的严肃, 停止了她这几天的小打小闹, 语笑嫣然, “怎么, 两位大侠要把我捆起来不成?”
“耶律姑娘聪慧过人, 当是知道适可而止。”知道白玉堂不会开口,展昭沉声说道。
“适可而止?”耶律容光嗤笑一声,“就好像大宋只打燕云十六州, 不动大辽其他地方一样?”
“燕云十六州本来就是汉家地方。”
展昭的话正气凛然,然而耶律容光更为不服, “汉家--汉家--。”顿了顿,她发现展昭和白玉堂两人还是一副全力警戒的模样,恼羞成怒的跺脚说道:“两位大侠, 耶律容光‘适可而止’了, 你们还待怎样?”
白玉堂不理会她,目光直直的望着她身后的暗处。
耶律容光肃然一惊,有人跟在她身后而她全然没有察觉?
既然已经被察觉,来人也就大方的站了出来,耶律容光借着晃动的火把光芒看清楚来者的身份后, 惊呼一声, “脱古思?你怎么来这里?”
“脱古思奉王爷命前来, 郡主何以在此?”脱古思对于经常不归家, 还在两军阵前胡闹的郡主有些生气, 不轻不重的回答和问话让心里有“鬼”郡主一瞬间很是尴尬。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一眼, 默不作声。大约年近五十, 面色黑红严厉,一身契丹武人装束,声音低哑,名叫脱古思,尊称耶律容光为郡主,当是辽国王太叔耶律重元身边的贴身护卫,号称辽国第一高手的耶律脱古思。
耶律脱古思奉耶律重元之命来宋军大营,还摆出来一副友好的态度,没有一丝杀气。猜不透耶律脱古思的来意,既然对方没有敌意,那就来者是客。
两个人依照江湖规矩把耶律脱古思请进帐篷,给他倒了一碗白水,展昭一抱拳,“以水代酒,请用。”
“应该。”大营之中无令不得饮酒,耶律脱古思对于大宋中路军从上到下严守军令的行为很是欣赏,扯出来一个笑模样捧起黑瓷碗和他们碰了一碗。
被扔下的耶律容光眼看着三个人摆出来一副密谈的架势,很是生气的喊了一嗓子,“我也要参与。脱古思,父王有没有说我不能参与?”
“没。”想到王爷的嘱咐和郡主的心事,耶律脱古思犹豫了一下蹦出来一个字。
展昭眉头一皱,暗自为白玉堂担心。平时洒脱嬉笑的白玉堂难得的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很像他以往最看不惯的,展昭惯常的那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耶律容光被他的样子吓到,安静的不做声,精心打扮的面孔和精致晃眼的珠宝首饰都随着主人安静了下来。耶律脱古思看到自家郡主在白玉堂面前这幅乖巧的样子,暗自叹了一口气。大宋的好儿郎确实好,可他们都是先国后家。
把王爷的话一字不漏的转达,耶律脱古思静静的喝水等候。对辽国上京的局势已经有所猜测的展昭、白玉堂惊讶于耶律重元在关键时刻能顾着辽国大局;满心满眼追着心上人跑的耶律容光震惊之下捂住了嘴巴,上京的局势已经这么危急了吗?
展昭稍作沉吟之后说道:“耶律老将军如此决断,展某佩服。明早上我们定会将老将军的话转告官家。”
耶律脱古思领着依依不舍的耶律容光离开后,展昭重重的拍了一下白玉堂的肩膀,劝慰他道:“打完仗后,或许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