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明天去!”杨三娘啐了口,显然被气得不轻:“无论如何,都不能亏了这三十两银子,你要让你堂妹看清,她身边都是些什么人。”
“娘……”
“要我说啊,这个杨晴就是运气好,这样的下人她都敢用,却不愿意扶持你这个做姐姐的一把,这个世界上,只有亲人是最贴心的,她要是不懂这个道理,迟早倒大霉。”杨三娘打断女儿的话,眼珠子一转,心中登时有了主意:“柔儿,要不你去给阿晴当大丫鬟吧,虽然委屈了你一点,但这可是个肥差啊,你看那个茶悦,办一次事就能赚三十两银子,这样的好事上哪找去?”
“娘!”杨雨柔打断母亲的话,眉头拧得可以夹死蚊子:“茶悦并没有贪这笔钱,阿晴也不会见我们的。”
“她要是不愿意见,我们就到威王府门口……”
“你还没被打够吗?”听得自家婆娘又生了闹事的心思,一旁沉默许久的杨三爷终是出声了,语气中是难掩的烦躁:“你要丢脸自己一个人去,别拖累柔儿,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还要脸。”
“好啊,你敢骂我?”杨三娘眉毛倒竖,待对上杨三爷厌恶的目光,不免有些心虚。
她缩了缩脖子,声音随之降了下来:“五十两一下少了三十两,我还不能去找阿晴讨个说法了?我这也是为阿晴好,免得她叫刁奴欺瞒。”
这要是在往日,杨三娘早就指着杨三爷的鼻子破口大骂了,奈何京都一行她有错在先,本就心虚,再加上今日朝堂上府尹大人赏她四十五个板子时,她家汉子二话没说就站出来替她挨打,更是让她无颜面对。
“你要真为阿晴好,就别再去打扰她。”杨三爷愤怒言罢,剧烈咳了起来。
霎时间,血气在阴冷潮湿的破庙中弥漫。
杨三娘登时慌了神,连忙扑上去,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保证道:“我不去打扰阿晴,我不去了,你别生气,我连轩儿哥都没有了,要是再没了你,我就是有再多银子也没意思。”
闻言,杨三爷面色缓和些许,显然为自家婆娘的一番话所触动:“你能这么想就好,银子再多,也没有一家人在一起重要。”
“是呀,银子再多,也没有我们一家人在一起重要。”杨雨柔蹲下身抱住爹娘,眼眶微微泛红:“茶悦说,阿晴会帮我们还清大哥五年前欠下的那部分赌债,还会尽力将宝玉找回来。”
“宝玉!”听得次子的名字,杨三爷夫妻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杨三娘紧拽着女儿的衣袖,不确定地追问道:“阿晴真这么说?”
“嗯!”杨雨柔点头,轻声道:“娘,等宝玉找回来,我们一家就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杨三娘张口欲应和,兀地顿住:“可轩儿哥……”
“娘,大哥赌瘾根本戒不掉,他被流放对我们一家而言是好事,如果阿晴将他送回来,我们一家又将陷入被追债的困境,宝玉也会再一次被卖掉。”以前杨雨柔惧怕兄长,是以哪怕她这些年受了再多欺负,也不敢吭一声。然,如今她经历了一次死亡,兄长又不在一旁,许多她以前不敢说话的话,都在今日一股脑说了:“大哥已经被奶奶宠坏了,他眼里只有自己,根本没有我们这些家人。”
“轩儿哥他……”杨三娘想要争辩,可一张嘴开开合合就是说不出话来。
她给大儿子还了五年赌债,整整五年,一家人当牛做马,没吃过一顿饱饭,睡过一次好觉,可就是这样,大儿子欠下的债依旧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多,因为这五年来大儿子几乎就没断过赌,一直幻想着有朝一日能通过赌博改变自己的命运。
“柔儿说得没错,这种畜生,就不该管他!”提及被母亲宠坏的长子,杨三爷气得面颊通红。
不用想也知道,没有大儿子背后撺掇,他家婆娘根本做不出给他下药的事情。
那个不肖子,卖了自己的亲弟弟不说,连自己的亲爹也不放过,还找回来做什么?让他回来把一家人都给吃了吗?
“可轩儿哥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杨三娘一拍大腿,哭成了泪人:“南荒之地远在千里之外,他身体又不好,万一死在路上,我可怎么活啊!”
闻言,杨三爷与杨雨柔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瞧见一丝恐惧。
“柔儿,柔儿,你去求求你阿晴妹妹好不好,让她放了轩儿哥,我保证,一定不会再让轩儿哥去打扰她,如果我违背誓言,就让我横死在这个破庙里!”杨三娘哭得险些背过气去,却依旧竖着三根手指头。
杨雨柔隐于袖中的手动了动,紧咬下唇,内心天人交战。
眼看自家娘亲就要哭得背过气去,她终是松口应道:“娘,您别再哭了,我明日就去试试。”
“柔儿!”杨三娘一把抱住女儿,嚎啕大哭:“是娘对不起你,你别怪娘,你别怪娘。”
杨雨柔没有应声,只觉心底一阵发寒。
茶悦说得没错,如果她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就得做出改变,她不能让大哥回来!
娘,对不起,女儿只能欺骗你了。
第967章 杨雨柔的改变
次日,城门一开杨雨柔便匆匆赶入城中,顶着一道道异样的目光,艰难敲开一家家医馆,终是花重金给被打板子的爹娘请到大夫。
等将大夫送入破庙,她又匆匆往城中赶去。
听得杨雨柔再入京都的消息,杨晴将手中书卷捏出一道褶皱,随后轻轻抹平,若无其事地继续翻看。
“看来这个杨雨柔还是吃不住教训!”茶悦拧眉,显然被气得不轻:“亏得奴婢按照小姐您教的说辞一字不落地同她说了遍,真是枉费您一番苦心。”
“她不是还没来威王府吗?”相较于茶悦的激动,杨晴则显得很是平静:“机会我已经给她了,怎么选择是她的自由。”
对于杨雨柔入京都一举,她无疑是诧异的,她以为,自己昨日已经让茶悦把话说得够清楚了,几乎是将利弊摆在杨雨柔的面前,可她这位曾经的堂姐,似乎还是决定走上死路。
“杨家那群人当真不识好歹!”茶悦小声嘀咕了句,见自家小姐没有反应,当即乖乖把嘴闭上。
书房内很是安静,安静得只剩下书籍翻动声。
一个时辰后,杨晴放下手中书卷,慵懒地舒展身体。
见状,茶语赶忙上前,轻轻为自家小姐按捏肩膀。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杨晴出声问道。
“现在是……”
“叩叩!”敲门声忽然响起,打断了茶悦的回答。
“夫人!”
恭敬的声音自屋外传来,茶悦上前拉开房门,冲候在门口的侍卫道:“什么事?”
“杨雨柔方才出城了。”侍卫据实答道。
“出城?”这个结果在茶悦预料之外,很快,她舒展眉梢,扭头冲书房内高声道:“小姐,杨雨柔出城了!”
杨雨柔出城,也就意味着她不会再来威王府闹事,她们小姐总算能得到一日清净。
“听到了!”杨晴柔声应道,眸中染上浅浅笑意。
得了回应,茶悦扭头看向来通报的侍卫,追问道:“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杨雨柔入城后,先是找了个无人的巷子躲了起来,没过半个时辰又出了城。小的一路跟上去,就听到她同那位杨夫人表示,夫人说可以放了杨宝轩,但夫人不会再帮他们还债,不会找回杨宝玉,就连给他们一家的银子都要收回。”侍卫低眉垂眼据实答道:“那杨夫人心有不甘地骂骂咧咧几句,到底是消停了,估摸着他们一家是真不会回京都了。”
“看来她倒是清醒了。”杨晴点点头,对杨雨柔的反应很是满意。
“行了,你下去吧!”茶悦将人屏退,正欲关门,就见一丫鬟匆匆行来。
“夫人!”
“什么事?”茶悦将半闭的房门再度打开。
“衙门那边有人传来消息,说是杨向晚想见夫人。”丫鬟据实答道。
听得“杨向晚”三字,茶悦面色登时沉了下来:“她杨向晚算什么东西,世子妃是她想见就能见的吗?不见!”
末了,不待对方有所反应,她又道:“你是怎么办事的,这种事还用得着来问吗?”
“可……可杨向晚说,如果夫人不去见她,她就撞柱而死,用自己的生命诅咒夫人肚子里的孩子。”丫鬟声音微微发颤,说话间不住地拿眼看向案桌后的夫人,显然为这般说辞吓得不轻。
胎儿头三个月最是虚弱,若在这个时候受了诅咒,怕是真会产生不好的影响。
“她敢?”茶悦勃然大怒,撸起衣袖就要朝外冲去。
“茶悦!”茶语眼疾手快地拽住茶悦:“你做什么去?”
“我去牢房里掐死那个贱人!”茶悦咬牙,双手捏得“咯吱”作响。
“噗呲!”娇笑声自书房内传来,霎时间,书房外静了下来。
三人呐呐回首,看向那坐在案桌后的女子,全然不敢相信这种情况下她还能笑得出来,且笑得娇媚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