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他从席家下人口中了解道,打从席远表示杨晴会亲自来席家后,席老爷子便一直在做接待的准备,既担心表现得太过热络,又害怕表现得太过冷淡。
席家人自视甚高,若杨晴只是出钱,不会让席老爷子如此紧张。
“我下此定论,不是因为讨厌她,而是我与她接触过。”慕容芃胸腔剧烈起伏,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大哥,你知道吗,她除了打扮什么都不会,与我说话时总是在不经意间暴露出粗俗的一面。”
言罢,似怕兄长不信,她快步行至桌前坐下,将摆在桌上的杏子丢在地上,目光随着杏子滚动的轨迹移动。
慕容斐叫妹妹的举动弄糊涂了,一瞬不瞬地盯着杏子,半响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不等他出声询问,第二颗杏子掉了下来。
杏子滚到凳子脚前,撞了下改变轨迹,骨碌碌滑过瓷器碎片,最后在碎瓷器堆中停下。
“这杏子怎么了?”
“少爷,您是没瞧见,那日小姐与世子妃一道品茶,世子妃不小心弄掉了一颗杏子,眼珠子跟着杏子转了好一会,后来发现小姐盯着她瞧,又说着什么想到有百姓穷得没饭吃,自己还如此浪费粮食,心痛不已。”秋容接过话匣,语气中满是不屑:“说得跟自己胸怀天下似的,其实就使骨子里穷贱,她那眼神,活脱脱一穷乡僻壤没见过世面的贱民。”
“要奴婢说啊,这麻雀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骨子里流的也是麻雀的血。”
“这……”慕容斐微微拧起眉头,眼中添了几分怀疑。
堂堂世子妃,会因为一个杏子而心痛,这不大可能吧。
“二哥,我便是因为与她相处过,我才有自信锦风喜欢的是我。”慕容芃抬眼望着兄长,笃定道:“一个山沟沟里出来的村妇,能有什么见识?你也是见过她那一大家子的,奶奶是个刁民,叔叔婶婶是个废物,精心养出的兄弟姐妹一水的没见识,别说杨晴没上过学堂,她那上过学堂的堂兄学了些什么东西?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做娼妓,简直贻笑大方。”
不是她小瞧人,那个杨晴但凡出身好一点,她也不会轻视,奈何对方的家世摆在那,她根本不屑将之视为对手。
“你说的也是。”慕容斐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妹妹的说辞。
在妹妹想要与杨晴争夺牧锦风之时,他曾让人去查过杨晴的底细,查出来的结果,正如同妹妹所言。
杨家世代为农民,最有文化的,也不过是杨宝轩那般的废物。
再者,杨晴若是真聪明厉害,不会等到十四岁才忽然开窍,还是在牧锦风去了虎城后才开窍。
一切的一切,实在太过巧合,比起杨晴近乎神迹般的忽然清醒,他更愿意相信,是牧锦风瞧上了杨晴那张与芃芃相似的脸,一手将其培养起来。
“所以二哥,你一定要帮我。”慕容芃双手拽住兄长衣袖,轻轻左右摇晃,撒娇道:“我一定要嫁给他。”
“你就这么喜欢牧锦风?”慕容斐按住妹妹的手,认真道:“只要你喜欢,便是天上的星星二哥都会摘给你,更何况是一个倾慕你的男人。”
“我喜欢他,但我想嫁给他,不仅是因为喜欢他。”慕容芃眸色一沉,咬牙切齿道:“只有嫁给他,我才能扒了那个狗奴才的皮!”
“狗奴才?”慕容斐眉头一皱,神色有些难看:“他让下人欺负你了?”
“二哥,你莫生气,他会后悔的。”慕容芃自信一笑,眸中闪过一抹暗芒:“那个狗奴才也会后悔的。”
第886章 打道回京
傍晚时分,杨晴与席老爷子一同回到席府。
席老爷子捋着白胡子,笑眯着眼,显然很是开怀:“那这件事,我们可就说定了。”
“自然!”杨晴颔首,回以温和笑容。
得了肯定回答,席老爷子抬头看了眼晴朗天空,拐弯抹角道:“世子妃一来,太阳都出来了,不若世子妃在江南多待几日,也让我这老头子多晒几日太阳。”
“江南春日最负盛名的便是蒙蒙烟雨里的春日,太阳出来了,这不是在赶着我走吗?”杨晴知席老爷子与自己投机,想留自己在江南多住两日,只是锦风有要事在身,她不能让锦风因为她误了时辰。
“这……”席老爷子不料女子会这般说,一时有些愣住。
“不过呀,我得感谢天公不作美,没有展现江南最美的一面,让我在这如诗如画的美景中流连忘返,还记得自己有正事要办。”杨晴言罢,扭头看向老者,软声道:“等来年无事,天公也愿意作美了,不知席老爷子可愿意做东,带我游历江南?”
“这是自然。”席老爷子舒展眉梢,笑得见牙不见眼:“等世子妃再来,老夫必定带世子妃与世子踏遍江南美景,吃遍江南风味。”
“那这件事,我们也一并说定了。”杨晴展颜,在距偏院三丈远处停下脚步:“席老爷子就送到这吧。”
席老爷子稍稍颔首,没再坚持,就这么目送女子离去。
一转身,见一模糊人影立于不远处的树下,似乎正往这方向看来。
“爹,是斐儿。”席老爷出声提醒父亲。
闻言,席老爷子面上笑意淡了几分:“是斐儿啊!”
“舅爷!”慕容斐行上前,笑吟吟地将人扶住:“您身子骨不大好,怎还往府外跑?”
“世子妃来了,我总得一尽地主之谊。”席老爷子淡淡道。
见舅爷不愿多提此事,慕容斐很有眼色地不再追问,只是心中又种下了疑问的种子。
虽然没听清二人的对话,但从舅爷的表现来看,舅爷似乎很是喜欢杨晴。
舅爷满腹经纶,学富五车,和一个骨子里粗野的村妇聊得投机,此事怎么想怎么奇怪。
这边慕容斐暗自琢磨着今日的情况,那边杨晴已经迫不及待地奔入书房内,想要同自家夫君分享好消息。
“锦风!”她小跑着行入书房,就见柏青侍立一旁,此刻正帮着研墨。
闻声,柏青连忙放下手中活计行礼,语气中是难掩的高兴:“夫人!”
“哟,是丑奴呀!”杨晴笑着打趣道。
声落,身后传来茶悦茶语憋笑的声音。
“夫人……”柏青挠挠脑袋,尴尬道:“小的不是有意瞒着您的,那日小的才赶到江城,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
“同你玩笑呢!”杨晴嗔笑,缓步行到案桌前,斜眼横了案桌后的男子一眼:“他是你家爷,他捂着你的脸,你还能违抗他钻出来不成?”
“柏青捂着脸,你倒是能认出他来。”牧锦风不阴不阳言罢,目光在柏青面上扫视了圈:“现在不捂着脸,这么黑你也能认得出来。”
原本他还高兴她能认出他来,现在可倒好,柏青捂不捂脸她都能一眼认出,这种并非独一无二的感觉实在让人心里不痛快。
“这说明我眼睛厉害呀!”杨晴得意地晃了晃脑袋,末了拿眼朝柏青看去,由衷道:“原本我以为锦风晒得够黑了,现在看到你,才发现其实锦风挺白的。”
离开京都前,柏青只比她家夫君黑两度,现在可倒好,至少比她家夫君变黑后还要再黑五度,肌肤有些焦黑,显得眼白与牙齿特别扎眼。
“南疆四季如夏,行军打仗又风吹日晒的,想不黑都难。”柏青摸了摸自己焦黑的面庞,咧着嘴傻笑道:“夫人您是没瞧见,好些个人晒得晚上只能瞧见一双眼珠子,爷的情况在他们中算是顶好的。”
风吹日晒四年,他们爷肤色只是比小麦色要深一些,虽然对比以前黑了不少,但放在一众将士中,算是白得出众的。
闻言,杨晴眼皮跳了跳,再去看那案桌后的男子,心头涌起一阵庆幸。
得亏她家夫君原本肌肤偏白,若是本就生的小麦色肌肤,去南疆风吹日晒的,回来约莫也只剩一双眼珠子了。
想到那黑夜中一双发光的眼睛,杨晴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少想那些有的没的。”牧锦风头也不抬地提醒罢,转手将信件交给柏青:“送去缥缈楼!”
“是!”柏青颔首,在走过自家夫人身侧之际,给茶悦茶语两个小丫头递了个眼色。
二人见状,忙不迭跟着退了下去,一时间,书房内只剩杨晴夫妻二人。
“事情办得如何?”牧锦风抬眼看向案桌对面的女子,伸手将那双柔软的小手包在掌中。
“见到了夏老爷,商量好了玉石的供应,今日一行,南方一带的铺子在货源供应上能剩下一笔不菲的运送费用。”杨晴笑吟吟言罢,反包住男子的手,一本正经道:“我觉得再过不久,我就能包养你了。”
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日进斗金指日可待。
“你现在便能包养小爷了。”牧锦风一根根点着那细长的手指头,面上添了几许笑容:“毕竟小爷的私产,九成银子是帮皇上暂放的,等皇上需要取走了,小爷就需要你养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