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姐,真是麻烦你了。”慕容斐点头致意,不曾想竟是对上一张明媚笑脸。
杨晴笑弯着眉眼,直叫为这阴沉沉的天气都晴朗了:“慕容公子客气,我与芃芃一见如故,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慕容斐有一瞬间的恍惚,待回过神来,世子妃已经领着他妹妹出了中堂。
“二哥,你怎这么慢?”见兄长没有跟上,慕容芃忍不住出声催促:“你快点。”
“就来。”慕容斐应了声,拔腿跟了上去。
偏院内,晨练后的牧锦风正坐在浴桶中,享受着下人的服侍。
“叩叩!”
敲门声毫无征兆地响起,随之响起的是小厮压低的声音:“爷,夫人来了,还带来昨天那位慕容小姐和另一位公子。”
闻言,牧锦风头疼地扶住脑袋,又是生气又是无奈:“这个小泼妇,还真是没完了。”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她那么喜欢多管闲事,好给人做媒呢?
“小姐,二爷方练完功,正清浴着呢,请您稍等片刻。”
门外传来小厮恭敬的声音,牧锦风抬手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哗啦”一声自浴桶中站起。
水珠顺着肌理分明的胸膛滚落,牧锦风抬脚跨出浴桶,立于屏风前由着下人为他擦身更衣。
一行三人正在院中等候,就听得“吱呀”一声响,房门从屋内拉开,一着一袭青衣,黑面虬髯的男子行了出来。
慕容斐上下打量了男子两眼,率先上前一步,拱手施以一礼:“牧公子,在下宜阳城慕容斐。”
听得“宜阳城慕容斐”六字,牧锦风这才注意到小厮口中的“另一位公子”。
他目光在来人面上停留,片刻后,终是记起对方的身份。
“慕容斐”这个名字,他曾在他人嘴中听过几回,据说此人颇负才情,而与他才情齐名的,是他的自负。
当然,要只是这么简单,他也不可能记住这么一号人物,听他爹说,宜阳城慕容家的现任当家主母是他母亲的结拜姐妹,算下来,他得唤慕容斐一声“表兄”。
只不过,慕容家远在宜阳城,他爹又总害怕触景伤情,并未有意让他与慕容家的孩子亲近,是以,他与慕容家的人的关系只能用简单的六字概括——听过,见过,不熟。
“原来是慕容公子。”牧锦风冲对方点头致意,态度不冷不热。
见对方瞧见自己竟是这副反应,慕容斐暗暗握紧拳头。
好啊,好得很,二人分明见过几面,他却在此时摆出这副姿态,还真是让人恶心的小人得志的嘴脸。
“斐某听小妹说,牧公子有恩于她,却又不肯要谢礼,特带小妹前来拜谢。”
小妹?听得男子的称呼,牧锦风斜眼看向立在一旁目光炙热地望着他的女子,眉心微微隆起:“她是你妹妹?”
他知道慕容家有个姑娘,娇气又长舌,尤其自我感觉良好,当初他爹还想着给他与那姑娘说亲,没想到叫慕容家拒绝,打那之后,他听过不少关于他倾慕慕容芃的谣言,后来一打听方知,这些个谣言都是从慕容芃嘴里蹦出的。
一想到那些又是追求又是偷窥的谣言,牧锦风眼皮狠狠跳了两下,犹在庆幸着当年慕容家的拒绝。
好在当年慕容老爷和慕容夫人瞧不上他这个混不吝的,否则以两家关系,这个长舌妇他是想要也得要,不想要也得要,又哪能娶得到自己可心的姑娘。
不过,现在的情况似乎颇为复杂。
牧锦风睨了眼站在一旁眸子晶亮等着看好戏的女子,心中哭笑不得。
他家小泼妇此刻正在为他与当初险些订婚的女子牵红线,乐此不疲。
“我们是兄妹。”慕容芃娇声应道。
“我们是兄妹。”慕容斐点头,徐徐道:“小妹慕容斐,家中姑娘里行老三。”
末了,他又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看着男子的眼睛,压低声音,咄咄逼人道:“我知道这间别苑是谁的,更知道这间府宅里的下人听谁指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位小姐其实是世子妃,她说你是她二叔,姓牧,你应当是牧小世子的二叔,可我从未见过牧小世子有哪位二叔生得与公子一般模样。”
“牧公子,你到底是谁?”
听得男子质问,牧锦风抬眼看向不远处眨巴着眼睛看热闹的女子,眉头一沉,沉声道:“侄媳妇若是无事,就先去忙吧,我与慕容公子有私事要谈。”
“有私事要谈?”杨晴双眸迸射出八卦的光芒,在男子愤怒的目光后退两步,巧笑嫣然:“你们慢慢聊,我就不在这叨扰了。”
言罢,她转身快步离去。
第869章 身份
出了偏院,杨晴并未往主院走,而是直接领着两个小丫鬟风风火火地朝缥缈楼赶去。
因为曾经见过江城缥缈楼的掌柜,加之有表明身份的信物,是以她轻易便入了缥缈楼的暗室,通过密道成功甩掉贴身保护她的影卫,再乘坐席家的马车离开江城,快速朝江南赶去。
出城的马车上,杨晴舒展身子伸了个懒腰,笑吟吟道:“可算出来了。”
“小姐!”茶语低呼,面上是难掩的担忧:“您就这样出来,身边连个会武功的人都没有,会不会不太安全呀?”
“是呀小姐,您不能同牧二爷置气,就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吧,再说了,姑爷正往往江城赶呢,您这个时候南下,万一错过了可如何是好?”茶悦亦忍不住出言劝解,说话间不时回首朝后看去,显然心事重重。
原本她以为,小姐甩开影卫只是因为影卫实在太听牧二爷的话,未免麻烦先将人甩开,好入席府同席公子商议正事,哪知小姐就这么逃出江城了。
“明月姐的来信是造假的。”杨晴淡淡言罢,一手支着下颚看向窗外。
“这……您是说,姑爷并没有往京都赶?”茶悦低呼,与茶语交换了个眼神,皆从对方眼中瞧见深深的恐惧。
假信是柏椿送来的,恰好赶在牧二爷拦着小姐的时候,加上柏椿柏桦过分听牧二爷的话,种种行累加在一处,如何不叫人感到恐惧。
不好的想法在心中扎根,如杂草疯长,不过半刻钟的时间已然衍生出五六个不同版本。
恐怖的气氛在两个小丫鬟之间疯长,而作为当事人的杨晴,此刻正支着下巴,悠哉悠哉地欣赏着江城春日的自然风光。
车辙咕噜噜滚动,抄近路行入小道中,一根垂丝海棠的树枝横扫而来,杨晴抬手,自枝头摘下一朵海棠在指尖把玩。
花香盈鼻,她低眉垂眼,眸中溢出丝丝笑意。
十里外的江城内,牧锦风尤不知妻子已然甩下影卫偷溜,他闲庭信步踱至桌前坐下,在男子审视的目光中掏出一块令牌放在桌上:“这便是我的身份。”
慕容斐狐疑地扫视男子一眼,随后快步上前,一把将令牌抄起。
鎏金的“牧”字映入眼帘,他眸中浮现出一丝震惊:“你……你是……”
牧锦风将男子的一言一行收入眼中,眼睑一垂,轻巧掩去眸中讥嘲。
南征四年,若是他连这点小伎俩都无法识破,早不知死多少遍了。
这个慕容斐,先前演的戏倒是不错,只可惜,他的狐疑里并无提防,震惊流于表面。
对一个“冒牌货”潜意识里没有提防,又不惊讶于他的身份,这说明,对方早就知晓他真实的身份。
慕容斐早知道他的身份,那么慕容芃呢?
牧锦风抬眼,目光不着痕迹地掠过那容貌出挑的女子,当视线触及她眼中灼热,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冷笑。
得,他算是明白了,他极有可能叫这对兄妹算计了。
“你……你真是锦风?”慕容斐紧握着令牌,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你……我记得锦风分明皮肤白皙……”
“你记忆中的小爷是个皮肤白皙的矮子。”牧锦风冷冷打断男子的话,斜眼给侍立一旁的小厮递了个眼色。
小厮见状,连忙上前将令牌收回,双手呈到自家爷面前。
“锦……锦风……”慕容斐面上露出一抹尴尬,显然没想到,对方会在表明身份后说出这样一番话。
牧锦风接下令牌,随手往桌上一丢,态度冷淡道:“既然相识一场,道谢就不用了,慕容公子若是无事,小爷就不送了。”
“表哥!”慕容芃小步上前一步,急切道:“你这是在记当年的事?当年芃芃年幼无知……”
“来呀,送客!”牧锦风大手一挥,起身朝屋内行去。
“表……”
“慕容小姐,慕容公子,请!”小厮上前一步挡在二人身前,态度恭敬又强硬。
“锦风,你这是何意,你我母亲当年私交甚笃,义结金兰,作为小辈,我们应当维系住这份情谊,可你却对年幼之时的小芥蒂怀恨在心,岂是君子所为?”慕容斐高声言罢,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沉默与院内下人反感的目光。
“牧锦风,你出来,我们把话说清楚。”慕容斐为小厮的态度激怒,方上前一步,便被涌上来的下人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