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杨晴低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您的意思是，您是叫自己人重伤的？”
虽然拳脚无眼，有一定概率误伤自己人，可误伤自己的主子，还把主子扎成重伤，这委实太诡异了点。
“恩！”邱秉文从鼻腔中哼出一声应声：“也正因为如此，本王才生了上山的心思。”
他好容易将二人距离拉近，将姻缘一丝丝找回，不待成功，中间莫名多了无数阻碍，似在验证梦里那句话——陛下为何人选择重新开始，那人便会记得这一世，且，来路越是漫长，越是耗费陛下的帝王气数，走得远了，回到登基之日，帝王气数散尽了，再往前走，陛下还将付出新的代价。
新的代价，他与铃君的姻缘。
“那，一字真人是如何答的？”杨晴忍不住追问道。
“本王上山后才发现，一字真人便是当年指点本王的高人。”邱秉文语气平静如常，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这份冲击有多大。
一字道观他来过不止一次，也不止一次听见一字真人的声音，只是，今日不同。
一字真人的声音变了，不再是平和空灵，多了几分虚无缥缈，与他记忆中那道声音完美重合。
“一字真人他……”话音就此戛然，杨晴慢半拍地想到什么，瞳孔兀地紧缩。
当年？怀王说的是“当年”。
“断弦难续”四字，只会在弦断时给出，也就意味着，怀王便是在铃君姐姐回来后急急找高人卦算，指点迷津，用的也不该是“当年”二字，毕竟铃君姐姐才回来半年呀……
她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男子俊美无俦的面庞，企图从中得出什么答案。
在女子难以抑制的惊诧的目光中，邱秉文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浅淡笑意：“此事，本王似乎只能同你倾诉。”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无异于回答了她压在心中尚未脱口的疑问。
杨晴心中“咯噔”一下，猛然转身，脑门撞在方矮身避开的树干上。
“砰！”
闷声响起，树枝摇晃，惊起几只枝头鸟。
“啪嗒！”一颗鸟蛋摔落，蛋清蛋黄流了一地。
杨晴捂着撞肿的脑门，愣愣地看着摔破的鸟蛋，脑海中只剩一个想法——这蛋一定很疼……
哦，不，应当是，这人生真他丫的蛋疼。
第816章 早知今日，何苦作死
次日，白筠白芍从山顶下来，远远的就见自家夫人曲腿坐于道观外的柿子树下，闲适地倚靠树干，头微微抬起，极目远眺东方，似正等待着日出。
等二人凑近一瞧，才发现自家夫人眼底一片青灰，想像中眺望远方的眸中一片死气沉沉，仿佛霜打的茄子。
“夫人，您没事吧？”白筠方出言关切，忽听得轮椅滚动的声音响起，循声望去，不由怔在原地。
“怀王？”白芍低呼，下意识护在自家夫人身前，眸中带着几分警惕，面上却是恰到好处的恭敬：“奴婢见过怀王！”
“奴婢见过怀王！”白筠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忙不迭跟着行礼。
“恩！”邱秉文淡淡应了声，自顾自推动轮椅朝前行去。
“夫人？”白芍回首，不确定地看着自家夫人：“怀王他……他也住这？”
听得询问，杨晴眼珠子动了动，蔫嗒嗒地从鼻腔中哼出一个单音：“恩！”
“这……这怎么行？”白芍一听就急眼了，连忙道：“夫人，您收拾收拾，我们下山去吧。”
“不行！”杨晴摇摇头，有气无力道：“还得继续在山上待着。”
“这……”白芍与白筠面面相觑，齐声道：“您要待到什么时候呀？”
“待到……”杨晴眸光深深地望了远处的男子一眼，不期然对上一双含笑的眸子。
她眼角狠狠抽了两下，垂下眼睑，以悲凉的口吻道：“鬼知道待到什么时候呢。”
“夫人，您这是被怀王欺负了？”见自家夫人这副模样，白芍不免有些着急。
又是一夜没睡，又是顾左右而言他，难不成怀王手中握了什么秘密，用来威胁他们夫人？
“没有的事。”杨晴摆摆手，末了，见两丫鬟一脸不放心，当下烦闷地吐了口浊气：“为了铃君姐姐，你们别多想，具体情况我一句两句的也解释不了。”
“原来如此。”白芍松了口气，却依旧有些不放心：“可您与怀王孤男寡女的，便是共处道观中也不合适呀。”
怀王当初对她们夫人有几分心思，谁知道这份心思有没有彻底熄灭。
都道怀王宛若谪仙，端的君子做派，外人信，她可不信。
“确实于礼不合。”杨晴点头，淡淡道：“可我从这里搬出去，上头也没地方给我住啊！”
“这……”白芍与白筠再度面面相觑，面上是难掩的苦恼。
是呀，上头没地方住，下山……山下方圆十里了无人烟，这可如何是好。
“行了，此处往日并无人来，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就没人知道，不会坏了名声。”杨晴摆摆手，在两个小丫鬟震惊又担忧的目光中徐徐道：“对了，下回你们给我带饭，记得顺便带怀王一份，山顶客房爆满，侍候怀王的人都被赶下山了。”
“……”白芍嚅了嚅唇，半响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声“是”。
嘱咐完正事，杨晴极目远眺，继续当她霜打的茄子。
她一直信奉一句话，好奇害死猫，是以许多事情她都不去多问，哪怕那件事与她有关。
然，就在昨日，她破戒了，且当天就尝到了破戒的苦果。
怀王殿下是何许人也，心思深沉，手腕凌厉，她早该知道，他的内心，不是轻易能触碰的。
杨晴眸光幽幽飘向远处男子，记忆回到昨天深夜。
皎皎明月之下，那谪仙般的男子望着她，眸中带着几许清冷的笑意：“你可知本王当初为何选择重来？”
“重来是为了她，更是为了自己。本王相信自己能扭转乾坤，相信自己能重新与她走到一起。”
“若是怀王扭转不得呢？”她忍不住出声问道。
“会扭转的，你会帮本王，不是吗？”男子望着她的眸中笑意更深，却让人没来由地感到寒冷：“别急着拒绝，你了解本王，本王不是圣人，如果重来只是成全别人，呵……本王会试着赌一把，看看自己全盘皆输后，可还有命再来。”
“怀王觉得，你还有气数可以赌吗？”
“沧海桑田，世间一切皆在轮回变幻，若命数当真一成不变，又如何有走到死路后的重生呢？”他眸中笑意愈浓，其中似有掌握乾坤的自信：“失去的气数，还可以夺回来，不是吗？”
声落，他掏出陶埙吹奏，山间兽鸣戛然。
“龙吟出，万兽伏，是书中记载，亦是一字山内乾坤。”
龙吟出，万兽伏，此乃一字山的神迹，由此可知，他的气数并未如一字真人所言尽散。
回忆就此戛然，杨晴一手扶额，头疼地按着太阳穴。
怀王的话外之意很简单，如果此次重来他付出的最大代价是姻缘，那么他会不折手段夺回自己的气数，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人。
若是有人无心，他愿意散尽气数再度重来。
此言疯狂，大胆，却又无比动人。
这一世不行，那就赌下一世，只有经历过长久的寂寞，才知道寂寞多么可怕，偏偏，他愿意再度去经历那个漫长的寂寞，只愿换回一人心。
怀王是真的爱惨铃君姐姐了。
“在想什么？”男子清冷的声音自头顶响起，杨晴抬眼对上那双冷淡的眸子，红唇微启，幽幽道：“我在想怀王，早知今日，何苦作死。”
人铃君原本好好躺他怀里呢，可劲捧着疼不就完了吗，非要作，往死里作，现在好了，自己不好过，还要拉她这个上辈子早早领便当的小可怜一起不好过，简直是丧心病狂。
闻言，邱秉文先是一怔，继而耸肩低笑出声：“这世间哪来那么多早知今日。”
末了，他顿了顿，又道：“再者，有些事情，没经历过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最在乎的是什么。”
“至少此刻本王心如明镜，知晓自己最在乎的是她。”
因为最在乎的是她，所以愿意拿曾经以为最在乎的权势来换，甚至愿意再做一回她最讨厌的人。
“也对！”杨晴点头，对对方的说辞表示赞同。
“两个时辰已过，弟妹可考虑好了？”邱秉文勾唇，显然已成竹在胸。
闻言，杨晴抬眼看了男子一眼，头疼地按住太阳穴：“我有说不的权利吗？”
“那你便是答应了。”邱秉文挑眉，眸中添了几许笑意。
“不！”杨晴摇头，沉声道：“我还要再确定一番铃君姐姐的心意。”
“虽说宁拆十座庙，不悔一桩姻，但我不想做违背铃君姐姐心意的事，我需要再度确认，她是否愿意给你重新追求的机会。”
如果铃君姐姐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舍断离，又“从心”地给了怀王重新追求的机会，在她已经确定怀王的心意情况下，自然要帮这个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