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别人,顾问自然不必专门提一下,可这易辛是先皇的父皇在朝时的得力干将,是陪老皇帝一起打下江山的人,老皇帝去世后,易辛亲自请愿前去守皇陵,自此完全远离朝政。
这人实在是大南当年的一个传说,这次他突然亲自率兵前来,确实令人难以捉摸。
此时的栖凤宫内,苏凉就坐在软座上,她伸手蘸着茶杯里的水在桌子上乱画着,人在屋内,心却似在天外。
沈澈就坐在她旁边,他手里还握着刚才的那本兵书,看得颇为认真,长长的睫毛垂在下眼睑,没有丝毫平时的冷硬,整个人看起来都是柔和的。
“在想谢欢何时会来?”沈澈淡淡地道,他的眼睛依旧看着书页。
“嗯。”苏凉毫不掩饰自己的内心想法。
“嗯~”沈澈别有意味地轻哼一声,没再说话。
就在这时,门忽然被拉开,一个一身戎装的人进来,那人上前恭恭敬敬地行礼,道:“殿下,谢将军已到宫门口。”
沈澈眉心一皱,他倒是没想到他来的这么快,问道:“多少人?”
“回殿下,约摸一万。”
“顾将军还特意让属下禀告殿下,随谢将军来的还有易辛将军。”
闻言,沈澈站起身来,他不慌不忙,反而转身对苏凉道:“竟连易辛都来了,看来太后是下定决心要除掉我这个乱臣贼子了?”
苏凉被问得心里一咯噔,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没有说话,在这一瞬间,她也确实无话可说。
沈澈忽然弯唇一笑,低头蜻蜓点水似地在她唇角一吻,又朝她轻轻道:“好生呆着。”
他这才大步流星地随那副将而去,只留给她一个背影,她听见他出门前又吩咐门口侍卫的声音,他道:“看好太后,寸步不离。”
苏凉不放心沈凌,她今天心里一天都乱乱的,总觉得有什么事儿要发生。
她推门出去准备去乾清宫,却被门口的卫兵们拦住了,她本来就极为暴躁,几句话说下去那些人仍是不放她离开,她直接甩了领头人的巴掌,手心传来火辣辣的感觉,她怒道:“他让你们看好哀家,不是囚禁!你们胆敢如此放肆?!”
“是脑袋不想要了么?!”
卫兵们都不敢再说一句,他们都知道这位太后确实惹不得,不只是因为她的身份摆在那里,还因为确实有人会为了太后而要了他们的脑袋。
沈凌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神色从容,苏凉轻轻地走了过去,心里越来越躁,坐了一会儿甚至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易辛她也是知道的,那是帮沈凌的爷爷打下江山的大功臣,先帝即位后,他的声名就逐渐堙没于朝堂之中。
“母后,你在紧张?”沈凌难得主动开口对她说话。
苏凉脑袋空空,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没事。”
“是易辛来了,所以母后担心皇叔吗?”沈凌的声音糯糯的,看向她的眼睛还一闪一闪的。
闻言,苏凉还是随口答道“没有。”
顿了顿,她才反应过来小皇帝刚才说了什么,她顿时心里一惊,又问:“阿凌,易辛是你传唤来的是么?”
“那是自然,母后,朕也忽然开始担心皇叔了,听说易辛将军当年只用一只手就可以把人的腰折断,不知他会不会对皇叔手下留情呢。”沈凌道,他的唇角微微上扬。
苏凉开始去看沈凌的眼睛,那双如同小鹿般的眼眸中,也许早就已经不是她看到的那么简单了。
作为蒋熠云,她为他操持朝政整整五年,她护在掌心里的少年也许早就长大了,只是她还未发觉。
就比如现在,她本以为他害怕又脆弱,心中一定忐忑不安,谁知他早就做好了决胜千里之外的筹谋,不仅胸有成竹,竟还有闲心与她谈笑风生。
“母后也别怨朕,到时若是他肯悔改,朕就算为了您,也该是留他一命。”
说罢,沈凌又忽然坐起身,道:“只是母后,皇叔筹谋五年之久,当真会悔改么?”
苏凉心中一咯噔,甚至就连头皮都开始发麻,沈凌身上究竟还有那些是她不知道的?
“你知道?”她有些难以确信。
“母后糊涂,皇叔当年谋反一事您真当是谢垣检举?”沈凌拉过她的手,一根又一根地挑了挑,又道:“最想除掉皇叔的人,是父皇啊,谢垣也不过只是父皇安排的一条狗而已。”
苏凉十分错愕地看着他,他知道的事情似乎比她想的还要多。
“不过,父皇还是少算了一步,他一定没想到母后您仗着他病糊涂了就去欺负他,您当年指鹿为马,为所欲为,生生把雁王的罪名嫁祸到裕王头上,是也不是?”
苏凉心中的情绪已经难以用惊讶来形容了,她简直有些毛骨悚然,她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沈凌,分明是孩童的外表,说出来的话却如此老辣。
她怔了怔,将手从他的手里抽出,她不打算去问他是怎么知道的,而是摸了摸他的头发,又伸手将他揽了过来抱住,她将头搁在沈凌的肩上,边拍着他边道:“对不起。”
我还是做得不够好,都是我的错。
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因为我喜欢他,那他五年前就会消失,更别提他今天会有机会来威胁你的江山。
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当年能多关心你一点点,便能早些知道,你其实一直活得这么累。
沈凌将她推开,抓着她的袖子,眼睛看起来有些亮晶晶的,他道:“母后,朕原谅你,但你要永远都只站在朕这一边。”
苏凉冲他点点头,那个“好”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就算沈凌不说,她其实也会一直站在他这边,她只是在不安,她在害怕,冥冥中像是有什么事情脱离了掌控,却又如宿命般悄悄降临。
残阳渐渐西沉,沈凌躺在苏凉的腿上,或许他早就睡了过去,或许有没有,耳边是杂乱的战斗的声音,声音在变弱,又仿佛在变近。
她深吸了一口气,也许终于要尘埃落定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观阅~
谢谢Yanfin小可爱给的100瓶营养液,谢谢你丫~
最近我似乎长头发了呢。
本鸽子有些脸红,额……虽然最近确实很忙啦,但鸽子就是鸽子,哪里来的理由?!
主要也快结局了,我紧脏。害。
第65章
沈凌侧躺在苏凉的腿上,他闭着眼睛,微卷的睫毛一颤一颤地,苏凉一下又一下地帮他理着鬓角的碎发,细细软软的,时间一晃,仿佛一下又回到了她刚当上太后那时候。
那时候她坐在一边批折子,沈凌眼神软绵绵地靠过来,扯着她的袖子问:“母后,您累么?”
她就像现在这样把他搂在怀里,让他躺在自己腿边,一下又一下地拍着他,摸着他的头发。
忽然,躺在她腿边的沈凌睁开了眼,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问道:“母后,你可听见了什么声音?”
苏凉没有说话,屏息凝神,果然听到了几声沉闷的声响,那声音是从门外传来的。
沈凌从她腿上抬起头,还未完全起身,苏凉便看到后窗处有人翻进来了。
她定睛一看,瞬间便感觉四面八方的寒意都朝她聚了过来,她赶紧将沈凌搂在怀里,出声道:“来——”
就连来字都没有说出口,南镜就站在了她的眼前,他依旧带着那个黑色的面具,一手捏着沈凌的脖子,一手又伸手过来捂住了她的嘴,目光阴冷。
“太后安好?”南镜冲她咧嘴一笑。
然后他又放开她的嘴巴,用低低地声音去警告她:“外面的人再来十倍,本座也不会放在心上,不过是费点力的事儿,所以太后,咱说好,就不让他们进来送死了。好不好?”
“放开他。”苏凉看着他的眼睛道。
南镜低头瞥了一眼沈凌,道:“哦,你不说本座倒忘了。”
说罢,他反而瞬间将手上的力蓄满,沈凌的脸色突然变得很红,就连眼睛珠子都开始泛红。
苏凉赶紧去掰他的手,甚至开始用脚毫无章法地去踢他。
南镜丝毫不在意她的那几下,有些嘲讽地看着她道:“南瑾还是不忍心,啧,那本座也放他一马好了,就勉强让他死个干脆!”
苏凉来不及去管别的,她奋力向前一扑,去咬南镜的手,同时暗自伸手拿出藏在怀里的匕首,她甚至没有去瞄准,只是快速朝着南瑾的方向猛地一插。
南镜毫不费力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却还是在掐在沈凌的脖子上,他呲笑一声,一脚将苏凉踹在了一边。
苏凉的背一下子磕在了硬邦邦的地上,她来不及喊痛,马上起身道:“你别杀他,有什么都冲我来,他才只是个孩子。”
“呵,嘉文帝血洗整个黎族时,本座与阿瑾不过也刚十来岁的年纪,太后这话有何意义么?”南镜手上的力道再次加重。
苏凉想去叫外边的人进来,可她又不敢轻举妄动,她怕自己一出声,南镜就会毫不犹豫掐断沈凌的脖子。
“我同我姐长得最像,你来杀哀家啊!”苏凉已经是在乱叫一通了。
她的声音似乎惊动了门外的侍卫,门外开始传来一阵阵响动,南镜将沈凌随意一丢,轻松地坐在一边的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