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那披麻戴孝的家属面前,大声问道,“你说病人是吃我们清心堂的药才丧了命,有什么证据么?”
只见那披麻戴孝的女子抬眸,眼睛里水光一片,“我家男人这几日都在家好好地休养,吃了清心堂的药后没两天就吐血而亡,不是这药吃坏了还能是怎样?”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说话要讲证据。”顾宛央缓缓地道,“我这清心堂每一个来看病的病人都有病例,包括生了什么病开了什么药方都有记录,现在我就可以查给你们看。”
话音刚落,端木严就进去拿了病例出来,翻到了死者的那一页。
顾宛央把病例当众读了一遍,然后道,“大家都听到了,死者当时只是普通的风寒,我们清心堂开的药方也没有问题。”
然而那女子并不服气,“就算你的药方没有错,那就能保证抓药的伙计不出错么?”
“既然你执意认定是我们清心堂的错,咱们不妨现在就报官,让官府来处理。”
京兆尹的人很快就赶了过来,死者的家属立刻围了过去,一个劲儿地喊冤。顾宛央看在心里,不禁摇了摇头。
那女子突然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出来,“大人,这就是民妇相公喝过的药的药渣,还请大人明鉴。”
端木严看了那药渣一眼,脸色瞬间变了变,忍不住对顾宛央低声道,“那药渣里比我开的药多了两味药材,凑在一起便是毒药。”
看样子,对方真是有备而来。顾宛央点了点头,示意端木严暂时不要说话,就想看看这些人究竟还有什么表演。
京兆尹虽然有心偏袒顾宛央,但在大庭广众之下终究还是要秉公处理,所以立刻让差役请了别的药房的大夫来查验。
那大夫查验以后,立刻道,“大人,这药渣的确有问题。”
此言一出,周围一片哗然,莫非这清心堂的药真的吃死了人?
那女子更是大声哭了起来,“当初民妇的相公来这清心堂看病的时候,民妇还曾劝阻过他,毕竟这清心堂以前就卖过假药,根本不能让人放心。但他非要冲着端木大夫的名声过来,哪知道一个小小的风寒就送了自己的性命,从此与我天人永隔。大人,还请为民妇做主。”
京兆尹被吵得头疼,“现在只是发现这药渣有问题,还没有验过尸身,你这妇人万不可轻易下定论。”
“是啊。”顾宛央淡淡道,“死者究竟是怎么死的,仵作一验便知。”
因为怀疑死者是中毒身亡,所以仵作拿了一根长长的银针直接戳入了死者的咽喉处,待拿出来的时候,银针赫然发黑。
那女子立刻大叫起来,“大家看,我相公果然是中毒而亡。这清心堂曾经不过是贩卖假药,现在竟然还害人性命。若是不被处理的话,天理难容。”
“住嘴。”顾宛央有些不耐烦,“就算你相公真是中毒而亡,怎么就能确定是我们清心堂的药有问题?难道就不能是你私底下多加了两味药材,然后把你夫君毒死了?”
“你血口喷人。”那女子大怒,“街坊邻居都知晓我跟相公向来感情很好,我怎么可能毒害他?你休想为了撇清清心堂的责任,就把脏水往我身上泼。”
“我从来不害人,但也不能容忍他人害我。”顾宛央冷冷地道,“你的相公,究竟是不是中毒死的,现在还不一定?”
“银针都已经黑了,怎么可能不是中毒?”
“若是有人在死者死后灌了毒药进去,把银针插进咽喉时也能变黑。”顾宛央道,“不过死人是不会吞咽的,所以胃里绝对没有毒药。刚才仵作不过是才进行了第一步而已,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闻言,那女子眼眸里闪过一丝惊恐的情绪,但仍是被顾宛央捕捉到了。她在害怕,那说明自己刚才的猜测歪打正着。
仵作也开了口,“三小姐所言极是。若是怀疑死者是中毒身亡的话,我们仵作的确会分别用银针查验死者的咽喉和腹部两个地方,就是为了分辨究竟是真的中毒而亡还是有人故意制造中毒假象。所以死者现在到底是不是中毒,还需要进一步查验,暂时不能下结论。”
言罢,他便抽出一根更粗更长的银针来,直接扎入了死者的腹部。待把银针拔出来的时候,上面光洁如新。
顾宛央开了口,“看到没有,死者并不是中毒死了,而是在死后被人故意灌了毒药。”
她顿了顿,转过头看向京兆尹,“大人,事到如今,完全可以证明死者的死跟我们清心堂无关。至于到底死怎么死的,就需要大人进一步审问了。”
经过刚才那一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们分明就是来清心堂栽赃陷害。
京兆尹立刻下令,“来人啊,立刻把这三个人带回去,本官要好好审问。”
待那三个人被带走以后,顾宛央也上了马车,准备跟着去衙门旁听。恍然间,她看到转角处一道红影一闪而过。
她推了推一旁的赵叶,指着那边的方向,“你跟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
第114章 妙音坊
因为还要进一步验尸来找出死者具体的死因,所以京兆尹先把那三个污蔑清心堂的人打入了大牢。顾宛央想着这里有现成的尸体,索性主动要求自己和端木严陪同验尸。
京兆尹虽然觉得这宜安县主的爱好特别了些,但也知晓她在这方面有真才实学,再加上她是燕北王府未来的女主人,自然是点头应允。
既然不是中毒身亡,身上又没有别的伤口,那只能是颅内损伤或者内部脏腑损伤所造成的死亡。
仵作选择了先打开腹腔查验内部脏器,他正准备动刀,顾宛央却开了口,“且慢。”
闻言,那仵作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忍不住问道,“敢问宜安县主还有何吩咐?”
顾宛央看向一旁的京兆尹,“大人,可否允许端木先生亲自打开死者的腹部检查内部脏腑?”
替死者验尸,自古以来就是一个极其下贱的职业,只有生在奴籍贱籍之人出于无奈才会来做这个行当。端木严好歹是赫赫有名的大夫,而且还是燕王府的人,所以当顾宛央提出这个要求以后,京兆尹颇为吃惊。
不过他转念一想,自古以来这些有本事的人大多数都有些怪癖,或许端木严就喜欢替死者验尸。既然这样,他还不如成全,就当卖燕北王和宜安县主一个面子。
“当然可以。”
端木严自然知晓顾宛央是想要自己在活人身上练习解剖,所以倒是乐见其成。
他按照昨天她教授的那些方法打开了死者的腹部,立刻就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死者的内脏几乎是全碎了,这就意味着杀人是一个拥有内力的高手。不然的话怎么也不可能隔空震碎人的内脏,而且不在外面留一丝痕迹。
当端木严把这个发现说出来以后,顾宛央沉吟了片刻。这幕后之人花这么多心思布这个局,就是为了破坏清心堂的声誉,应该不是同行所为,而是自己的仇家。
不过她虽然回来的时间尚短,但仇家倒是结了不少,例如罗敏母女,苏国公府和燕长乐等等。所以,那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查出死者死因以后,京兆尹立刻升堂,让差役把那三个人从牢狱里提出来审问。
哪知道那去提人的差役不一会儿就匆匆地跑了回来,神情慌张,“大人,那三名人犯……死在了大牢里?”
“什么?”京兆尹拍案而起,“你赶紧全部说来。”
这三名人犯不过才被押进大牢没多久,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实在是闻所未闻。
“大……大人,小的去牢狱提人的时候,他们已经断了气。看样子不像是自杀,可是小的也问了牢头,这期间并没有什么可以的人进去过,所以实在是蹊跷得很。”
“本官这就去看看。”
顾宛央和端木严也跟着去了牢房,只见里面阴暗潮湿,偶尔还有硕大的老鼠跑过。京兆尹原本还担心顾宛央会害怕,哪知道她面不改色,一脸镇定。也是,连死尸都不怕的人,怎么可能怕老鼠?
这三个人的死因,跟先前躺在清心堂的男子一模一样,都是被人用内力隔空震碎了脏腑而死。
那些杀人者也很精明,根本没有留下丝毫蛛丝马迹,说明对方很有可能是被训练有素的杀手。
一想到这里,顾宛央只觉得脖子上有些凉飕飕的。看样子,自己还得问赵飞度要些武功高强的护卫来保平安。
因为暂时也没什么新的线索,顾宛央只好告辞,只希望赵叶那边能有别的收获。
然而当顾宛央回府后没多久,赵叶也匆匆地赶了回来。她一脸期盼地看着赵叶,然而她却摇了摇头,“三小姐,属下追着那红衣影子跑了几条街,后来却被突然涌出的人群拦住了去路,最后把人给跟丢了。属下办事不力,还请三小姐责罚。”
“你又不会故意的,我责罚你做什么?你今日也辛苦了,赶紧去休息一会儿。”
赵叶离开以后,顾宛央仔细地捋了捋自己的仇家,暂时把罗敏母女排除了。她们俩现在一个在城外的庵堂,一个脸上的疤痕还未曾消除,应该暂时不会闹幺蛾子。所以现在最可能的人,是苏菀青和燕长乐两个人。至于究竟是谁,她并不能确定,也许她们两个人在私底下又一次联手了也未必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