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染在顾云裳身边侍奉多年，对她的脾气秉性一清二楚，知道现在只会越描越黑，索性只是爬起来跪在在那里一个劲儿地磕头，不敢言语半分。
哪知道顾云裳正在气头上，见她不再辩解，心中更加气恼，忍不住又踹了她一脚。
“竹染，你现在既然无话可说，那就给我在院子里去跪着。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起来。我要让清漪苑所有人都知道，办事不力究竟是什么样的下场。”
竹染抬头看着她，眼眸里满是哀求之意。然而顾云裳却视而不见，最后甚至踩着她的衣角走过……
她这一跪就跪到了夜半时分。
虽然如今是正值盛夏，但半夜的青石板已经逐渐退去了热度，变得寒凉起来。她跪在寒凉的地上，膝盖酸痛麻木，似乎都快要废了。她的心，更是难受不已。
往事如潮水排山倒海而来，当年战乱，家乡饿殍遍野。为了让全家七口人活命，她父母把她卖到了一户地主家里。哪知道那地主家的主子为富不仁，对奴婢们非打即骂，不出半年，当初跟她一起进府中的人死的死，残的残，唯有她一个人得以保全。
后来那主子见她有几分姿色，便想要把她送给年过七旬的县令做妾。实在是不堪重负之下，她选择逃了出来，遇到了顾云裳。
她是高高在上的相府嫡女，而自己不过是一名无足轻重的奴婢。那天她心情好，赏了自己一口饭吃，然后把自己带进了府。
顾云裳心情好的时候会赏她些好东西，但心情不好的时候仍是会打骂她解气，但从来未曾像今日这样不问青红皂白地惩罚。多年的侍奉，不过自己仍是个主子的玩意儿而已。
她心中满是恨意，为什么人生下来要分三六九等，为什么有些人高贵如星辰，而有些人卑微如草芥？
她恨顾云裳的喜怒无常，她恨这个世道的不公平，更恨自己为什么只是一名小小的奴婢。
如果可以，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往上爬，再也不受人欺凌。
这一夜，赵飞度迟迟未曾过来。顾宛央只当他是有事，所以自己一个人上了床榻。
她躺在床上，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到陆梵音是被人下蛊毒杀一事，所以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
黑暗中，有人推开窗户跳了进来，不用想便知道是赵飞度。
他缓缓地走到床边，拖了鞋袜上了榻。
“王爷，我还以为今夜你不会来了。”
“原来你还没有入睡？”
他刚才动作很轻，就是怕吵醒她。
“我心里装着事，所以睡不着。”顾宛央侧了侧身，“王爷你困吗？如果不困的话，陪我说说话，如何？”
赵飞度声音清淡，“你运气好，我现在还没有睡意，所以可以陪你说几句。只不过，你想要我陪你说些什么？”
“我今天去祭拜了我的母亲，然后开了棺。”
闻言，赵飞度愣了愣，旋即回过神来，“开棺验尸，的确像是你能做出来的事情。”毕竟当初他们初见之时，她可是从坟堆里爬了出来。
“王爷，我母亲真的是被人害死的。”顾宛央道，“不仅如此，就连顾老夫人都是被毒杀身亡。
“你知道凶手是谁吗？”
“不知道。”顾宛央摇了摇头，“不过，我有很大的理由怀疑时罗敏做的。”
“嗯？”
“当年我母亲去世以后没过多久顾老夫人也死了，刚出生不久的我就被冠上了不祥之身的名义被送到了西南，而事后罗敏便被扶为正妻，掌管府上大小事务，她女儿顾云裳也从庶出变成了嫡出的女儿。整件事情中，她获利最大，当然是最值得怀疑之人。而且……”
“顾德音也曾对我说过，以前有一个疯了的罗嬷嬷，口口声声地喊着‘夫人杀了夫人’，我怎么可能不怀疑她？”
“既然怀疑，那就去查。”
“我母亲和顾老夫人都是中了南蛮蛊毒而死，所以我让赵崇去查当年顾府中究竟谁曾接触过南蛮之人。”顾宛央缓缓地道，“稍后，我还会让他从那个疯了的罗嬷嬷着手。”
“你既然已经有了缜密的计划，那为什么还睡不着？”
顾宛央的声音里充满了落寞，“因为，我很想念我的母亲。从小到大，别人都有母亲疼惜，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孩子，徒生艳羡之情而已。”
她的话，一字一句地落在赵飞度的心上。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丝怜爱之意，恨不得把她抱在怀里，给她安慰。下一刻，他就真的那样做了。
他揽她入怀，让她听着自己强有力的心跳，“顾宛央，你以后有我疼惜，不用再羡慕别人。”
只要她永远陪在自己身边，永远不背叛自己，他便会宠她无度。
他的怀抱，实在是温暖，她从来未曾像现在这样贪恋过……
第64章 赴宴
次日一早，顾宛央收到了苏国公府的请帖，道三日后是苏莞青二十二岁的生辰宴会，希望宜安县主能够赏脸赴宴。一想到自己跟苏莞青之间的龃龉，她就觉得这是一场鸿门宴。
银霜忍不住笑道，“这苏小姐也就是生在了国公府，统共就她这么一位嫡出的小姐，宠得无法无天。要是别的府上有这么一位二十二岁还未嫁出去的老女，肯定都羞于提及，哪里还会像这样操办生辰宴会？”
顾宛央却有些不以为然，“二十二岁还是最好的年华，怎么就成了老女？”
要知道在现代的话，这个年纪差不多是刚大学毕业。
不过顾宛央不同，她天资不错，十六岁就上了大学，所以很早就参加了工作。
“我的三小姐，我朝女子十六岁而嫁，二十二岁的时候，应该抱上好几个娃娃了，怎么不算老女？”银霜道，“这苏莞青也就是命好，还有青年才俊随她挑选。要是换别家的小姐这个年纪还没有出嫁的话，不是嫁给人做续弦或者做妾，就只能出家青灯古佛一生。”
一旁的赵叶突然冷哼了一声，“谁让她一心觊觎王爷，成了老女也活该。”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顾宛央，“赵叶，你倒是给我说道说道，像苏莞青那样傲娇的女子，怎么就对王爷芳心暗许，还至死不渝了呢？”
毕竟在她心目中，就赵飞度毒舌又暴戾的属性，明明是能凭自身实力单身的人。
“还能是为什么？”赵叶不咸不淡地道，“最开始不就是图咱们王爷长得好看，后来被王爷拒绝以后，她的好胜心被激了起来，愈挫愈勇罢了。”
原来一开始是图赵飞度长得好看啊，看来颜值即正义这句话，从古至今都不假。
顾宛央想了想，“我觉得她这生辰宴会我还是不去为好，免得让她堵心。”
“去，怎么不去？”赵叶立刻道，“三小姐，你是燕北王府未来的正妃，这一次就应该去杀杀她威风，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不是好惹的，以后再也不敢觊觎王爷。”
顾宛央皱了皱眉头，正要说话，银霜却先开了口，“不对啊。赵叶，我怎么觉得你今天说这些话不像是出自你之口？”
闻言，赵叶不好意思笑了笑，“其实这话是王爷交代我说的。”
“他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三小姐，王爷昨日就收到了苏国公府的请帖，估摸着按照苏莞青的性子，一定会也邀请你。”赵叶道，“王爷他到时候也会赴宴，你就放心大胆地去。”
顾宛央突然来了兴致，“听你这样说，到时候一定会很有趣啊。”
顾云裳知道苏国公府下了帖子以后，心里不免焦急。按道理自己是丞相府的嫡出小姐，肯定是在邀请之列。但父亲刚把自己禁足，这可就说不定了。
“竹染，你去打听打听，顾宛央回去吗？”
“大小姐，奴婢刚才已经打听过了，苏国公府单独给三小姐下了一道帖子，想必她一定不会驳了国公府的面子。”
顾云裳不解，“为何还要单独给顾宛央下一道帖子？”
竹染看了她一眼，战战兢兢地道，“三小姐如今是二品县主，国公府所以才单独给她下了帖子，以示尊重。”
话音刚落，顾云裳抓起桌上的茶碟子就狠狠地摔倒了地上，“这贱蹄子，府里府外都爬到了我的头上，看我不找个机会好好地收拾她。”
在顾宛央回府之前，自己分明就是丞相府的宠儿，哪知道她一回来，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自己一定不能轻易饶恕她。
顾云裳想了想，立刻又写了一封信让竹染给苏莞青送了过去。
她就不信，就凭苏莞青对燕北王的爱慕会不跟自己联手。
竹染刚离开清漪苑去送信，罗敏就走了进来。她看到地上还未来得及收拾的狼藉，忍不住眉头紧锁，“云裳，你父亲让你闭门思过，你就是这样做得吗？你现在这不知悔改的样子，要是传到你父亲的耳内该如何是好？”
顾宛央跪在了罗敏的面前，眼眸里已经是水光一片，“母亲，女儿心里苦啊。你想想看，在顾宛央那小贱人还未回府之前，父亲什么时候不是把女儿捧在手心，如宝似珠地呵护着？可她一回来，一切都变了。女儿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总会惹父亲厌烦，女儿怎么会甘心？母亲，你真的就忍心女儿一直被那小贱人这样欺负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