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究竟要为原身成为怎么样的一位君主呢?
温如瑾已然心中有了答案,但是苦于富有天下,收拢天下有识之士,却无人能真的懂他心思。或许是隔着时代的差距,每一个人都会受到历史的局限,他不能要求古人非得理解他在无数历史中总结出来的经验,却又不能轻易的降低自己的要求。
直到有一个人,忽然自己冒泡了,讲师张文达。
他竟然通过大皇子,主动向温如瑾表达了自己的主张:“堵不如疏。”
温如瑾忍不住轻笑出声,真是大胆!
“皇上,这张讲师如此冒进,可是要告诫一番?”曾奇上前,极为贴心地问温如瑾。
温如瑾眼眸一转,落到了曾奇身上。曾奇只感觉一股冷意窜了出来,却只能咬牙笑着。
“哦?你觉得要如何告诫他?”
“这……说到底,皇上您圣心难测,下边的人儿想要跳跃着求皇上的垂怜也是人之常情,至于如何处置,当然还是皇上您说了算。只是这怂恿皇子的行为……”
温如瑾闭了闭眼,面无表情道:“你下去吧!”
“是。”
张文达这种利用皇子来向皇帝表达自己的主张的行为,可以说是犯了大忌,况且以他相国之子的身份,也大可不必如此。但是此人偏偏就是要这般做,是胸有成竹觉得自己把握准了温如瑾的心思,还是脑子抽了来一场哗众取宠?
“山灵,可惜你睡着了,不然就能看到寄奴他现在的样子了……”
男子的声音低沉,有些喑哑,那样好听的声线里头竟然无端地生出了一股子寂寞的滋味。
“你看,你竟然真的帮我杀了闻人歌云。”
闻人歌云死透了,温如瑾在温平基身上发现大气运的一瞬间,他便终于确定了下来。位面意识转移了目标,它的宠儿,从那莫名其妙的穿越重生女,变成了温平基。看来,温如瑾担心的对方是否会在第二次重生,似乎不可能发生了。
温如瑾的目光有些飘忽:“我会带你回去的,还有东旭,我会找到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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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0只是保证了维持山灵的生命,不让它死亡,但是山灵却因此陷入了沉睡。
除非山灵回归本体,或者与自己的本体取得联系,从而拥有力量的供养源,否则它得一直睡下去……太弱了,它也曾是可以踏破虚空的存在,却因为这样一个低级位面的位面意识而变成了这般模样,让温如瑾觉得无比的难过,难以形容……
很久很久以前,他成为了所谓的“温如瑾”,失落了曾经的荣耀和一切,成为一个替他人活着的人,寂寞便如影相随。不像曾经,有并肩作战的战友,有亲密无间的友人,有温暖贴心的家人,有故土,有家园……
失去就在那么一瞬间,文明与维度的差距就是那么大,大到他引以为傲的帝国对上那些侵略者,就像是一无所成的凡人,拿着生锈的镰刀,对上那弹指便可以随意挪山填海的修仙大能。
人类一败涂地,帝国一夕之间化作虚无。
温如瑾便是在死亡的一瞬间,被520强行签订了契约。
是的,强行!
当初的520是这样说的:“妈的烦死了!随便签一个先,咦,好强悍的精神力,就你了!”
后来,它才似乎很好脾气地问:“温如瑾,你愿意与我签订契约吗?”
温如瑾:“……拒绝的话,会怎么样?”
“都已经签订了,你现在拒绝就是背叛,你会死得精神力和魂体都变成光点!”
温如瑾:“……我知道了。”
虽然并不知道活下去的意义在于什么,但是当初的温如瑾,大概是怀着复仇的心思吧。
……
在替其他“温如瑾”活着的日子里,并非没有人对他是真心相待的,但是从未有人就如同山灵和东旭。他们是灵物,他们并非人类,但是他们的纯真与喜爱也都从来不曾掩盖,最重要的是,他们将温如瑾视作同伴,并非建立在原身的基础之上。
他们是温如瑾的同伴,而不是原身的。这才是温如瑾为什么对它们那般特别,愿意为他们消耗自己为数不多的功德值。
“宣张文达进宫。”
温如瑾的身形隐匿在这一片金碧辉煌之中,帝王威严似乎如影随形。
第94章 渣男四号(17)
温平基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 还有一些狡诈, 但是这孩子非常懂得要在温如瑾的面前释放孩子的天性。
虽然这些天真烂漫的表现有一些也是这孩子对于温如瑾喜爱的权衡利弊, 但是温如瑾知道,他终归还是个孩子,或许有些小心思,但是却没有大恶, 他依旧喜欢着自己的孩子。
温平基当日临走之前,仰着头, 伸长了胳膊,要温如瑾抱抱。
温如瑾抱着他走了一段路,在放下他的时候, 温平基凑到温如瑾的耳边, 问:“父皇, 张讲师想要什么?”
温如瑾的动作微微一顿, 却还是将这孩子轻轻地放下,他摸了摸温平基的脑袋:“你难过了?”
“孩儿为何要难过?”
“因为你的讲师要求你背诵国语,却并非真心教导你,反而是想要通过你来向我表达自己的政见。”
温平基抓着温如瑾的食指,沉默地走了一段路,温如瑾知道,这孩子心思敏感,他懂得这些,或许当真也会为此而难过。
“父皇,你会让我当太子吗?”温平基忍不住有些踟蹰地开口。
“会。”温如瑾毫不犹豫。
但是得到了肯定回答的温平基, 却并没有表现出要出宫那时候的惊喜与欢快,反而是皱着眉头问:“那么父皇,张讲师的做法,您是怎么想的呢?”
“他的行为唐突又冒进,但是作为君主,我要看他是否对我有用。我首先要看的不是这人想要什么,而是这人能给我什么,给了我我想要的之后,我会再考虑赏赐这人什么东西,这时候,才考虑这人想要什么。”
温平基笑了,笑容拉大:“那么,孩儿不必难过。因为日后,孩儿便是这个看他人对我是否有用,能给我什么的人。”
温如瑾闻言,微微一顿,没有反驳,只是摸了摸这孩子的后脑勺。
生在皇家,享用着平凡人家所享用不到的锦衣玉食,寄奴他终究要明白自己肩膀之上,扛着什么样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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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达见了温如瑾,主动将自己心中的大计不留余地地说了一番。
“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今大战刚刚大捷,然匈奴仍然内忧外患,恐其狗急跳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其危机便使得我朝宛如时刻立于危墙之下。臣不才,愿为陛下分忧。”
“说罢。”
“臣以为,天下之事,宛如大禹治水,堵不如疏……”张文达款款而谈,不知不觉之间,时间渐渐地流逝了,“所以,与其兵符相加使其敢怒不敢言,不若投其所好,养其疲乏。臣乃绍兴人士,年幼之时赶赴祖籍科考,邻家养了一只恶犬,臣路过,此犬终日犬吠不已。臣的小斯欲要将此犬买下,打死埋了。”
“臣却想,与其打杀一只不懂道理不懂君子之道的恶犬,不若以我浑身浩然正气善养于它,使其向善。臣遂之每日见此犬皆喂以猪肉,不出五日,此犬遥遥听闻臣的脚步声,便兴奋摇尾,吐舌打趣,宛如臣的家犬无疑。”
温如瑾的笑意加深了。不为别的,实在是温如瑾觉得的自己看错了张文达此人。原本以为这就是一个治《诗经》的不懂变通的儒家子弟,不料……这原来竟是一只腹中藏黑的,恶犬!
张文达微微一笑,接着说:“臣以为,我朝与匈奴之较量,便如同臣与这只恶犬。恶犬是杀不尽的,天下之大,谁知道究竟有多少恶犬?然臣却可以以猪肉诱之,使其一心向我。同理,我朝可与匈奴交往,以师道引之,以文化之,以儒弱其野性,以法斩其爪牙。”
“虽然此见效缓慢,然臣以为,此为百年大计,当为后世子孙计。以文化之,或许臣此生无以见到结果,然通商之后,边关百姓得以货物流通,匈奴人之所以抢掠我朝,不过是苦于无粮,若是互市,我边关子民可换的鲜奶肉类,匈奴人也可换的占城稻谷,他们自行学习我朝,久而久之,便不必以抢掠我朝为生。”
温如瑾坐在那高高的龙椅上,垂眸看着下方的人,竟然微微歪了歪头,问他:“你不按照常理出牌啊,张讲师。你不是应该观摩朕的反应,来适当地调整自己的说辞吗?”
张文达收敛神色,恭敬地行礼:“卑贱之人,所思所想不过如此,在君主面前卖弄,不值当。”
“哦?你这么谦虚?可是我却觉得,你说得极好。”
“多谢陛下赞赏。”
温如瑾摆了摆手,“抓住了朕的心思不过是行百里者半九十。”
“臣有信心说服家父,家父虽年老固执,却并非不懂变通,拘泥守旧之人。”
“如此便好,你下去吧。”
张文达行了个大礼,温如瑾忽然拦住他:“且慢。”
“皇上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