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荣是谭老爷跟着的一位仆役,这会儿忙积极应了。
灵云听了这话,谢过谭老爷后,恭敬给众人引路。
门敞开着,往里一走,外间是一览无余。
谭潇月微微蹙眉,面上没有多少血色,就连唇色都有点淡,缓缓起身,带着浅笑朝众人行了个礼。
御医倒吸了一口气:这人样貌生得太好。
时处夏日,屋子里却是有点点阴凉。谭潇月穿着极为简单的浅色衣物,内里交领短袄,外搭短袖对襟直领,朴素得很,可一旦配上她那张脸……
只能说不论是谁,进屋后必然会忘了自己进屋的目的,全然注意谭潇月那张脸去了。
她长得太好,尤其是合着那双眼尾微微翘起的凤眼,带着一股子的年少清透。
若说外头天有点阴沉,让屋子里有点暗。那么谭潇月就是凭着那张略显病弱却剔透的脸,硬生生照亮了屋子。
可真真是好看!
谭潇月起身,垂下眼朝着众人行礼,话还没说呢,倒是让御医下意识回了个礼:“小姐身体不适,可别行礼了。”
他说完反应过来,失笑补了一句:“身子不适,还是该多休息,而不是这样起上起下的。”
要不是他们,谭潇月还真不用这番折腾。
谭潇月含笑回着话:“是我劳烦众人,怎么还敢在床上多躺着。今天身子尚妥,哪能失了礼数。”
这话听得在场所有人都欣慰点头。
御医也不多说:“看诊吧。小姐可方便诊脉?”
谭潇月自是点头。
简单的看一看身子,基本上就是那么点事。脉象一把,脸色一看,手细细看看正反两面,吐个舌头看个眼睛,御医就差不多知道谭潇月的状况了。
大毛病没有,就是体弱。
不生病没事,一生病回头就容易有大事。
他开了个调养的方子,细细和谭潇月讲着日常养生的事。谭潇月与谭老爷不同,她就是虚,要想办法把平日里吃的东西补进身子去。
有的人身子还虚不受补,这时就要吃点适配的药想办法。
年轻女子补身子和年老男子也不同,谭潇月要吃的东西和谭老爷要吃的东西,也有差异。
说得口干,御医拿起茶水喝了两口,极为恳切:“小姐务必照顾好自己,可别累着。你这身子可累不了。”
谭潇月点头应下。
乖巧顺从的样子,看得众人又是叹息。唉,天妒红颜吧。
御医这会儿暗自瞅了眼旁边毫无用途的帮手,心底暗暗翻了个白眼。
他起身准备告辞,也不打算多留了:“太医院琐事繁多,我这会儿还要赶回去。就不再叨扰贵宅。”
“我送您出去。”谭秩当即打算稍微送送他。
一群人到了门口,就见方氏在谭潇月门口候着。
方氏见了众人,浅笑行了礼:“儿媳听说有御医前来给月儿看诊,忙过来看看能帮上点什么。”
谭秩点点头。
方氏笑着对御医说了一声:“月儿身子骨弱,我也不敢随意进去惊扰她。人一下子去多了,累着人不好。”
御医应声:“是啊。她这身子是真的虚,且不易受补。如今能养成这样,想来夫人是上心了。”他刚才可注意到了,那伺候的丫头,明显就是懂药的。
方氏浅笑不语。
“有的话刚才不便当着小姐面讲,但既然您在,我就同您讲了。谭小姐这年纪,怕是很快就要成婚。这身子最好多养几年,到了十八之后才可考虑子嗣,还得让大夫盯着。”御医叮嘱。
方氏一听,忙应了。
本富贵人家,大多会早早定了亲,随后再在身边留两年,等到身子长好些,这才真正成亲去。
得了这话,方氏心里头安定多了。
她微侧身让出了路:“那我就不再叨唠大人了。”
御医点头,带着自己的帮手离开。
外头在谈论谭潇月的事,该走的走,该散的散,在谭秩的有意牵制下,没有人再去打扰屋子里头的谭潇月。
谭潇月侧耳听着,见没了人,终于没了刚才闺阁女子的模样,混不吝翘起二郎腿,一副浪荡样。
她哼哼唧唧,回想自己的惨痛过往:“遥想当年,潇月初病,虚不受补。”
灵云显然也想起了当初的事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谭潇月哀叹:“眼看她吃燕窝,眼看她啃人参,眼看她流鼻血。”
很有韵味。
虚是假的虚,用药和妆特意伪装出来的。
谁想当初有的人还要亲眼见她喝掉补药,导致谭潇月转头就上演了一场鼻血横流。
灵云打趣:“小姐这文采,倒是有所进步。”
谭潇月眨了眨眼:“生活所迫,罪过罪过。”
作者有话要说: 谭潇月:闺阁少女好难做orz
第9章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哒哒哒哒,不知所谓。”
谭潇月收回了自己翘起的腿,摇头晃脑起了身。
这文采要是能说进步,那这天下达到这水平的人还挺多,下至三岁刚会念童谣的稚儿,上至半只脚入棺材的老头,无一不能说。
当然,谭潇月并不在意。
她一不需要去参加什么诗会,二不需要扮成男人考科举。
平日里,最符合她身份的事情,就是吃饱了睡,睡饱了吃。而符合她暗中身份的事情,就是好好习武,出门干活。
唯一的执念,大概就是她身为一名锦衣卫,却没有大象。
养狮子养老虎养老鹰,对于谭潇月而言,也就那样。
可养大象不同了。
房子那么大的动物,鼻子一卷,就能将人给卷到天上去。
帝王出巡,最夸张一回可以达到五十二头大象一块儿游街。坐在大象身上的锦衣卫,可比坐在烈马身上的锦衣卫吸人眼球多了。
试问谁不想成为天下五十二人之一呢?
她也不争个天下第一,就想凑个五十二之一而已。
想想都期待。
思绪开始偏离的谭潇月喝了灵云递过来的水,解了自己身上的药性。她搁下杯子,拍了拍脸,让脸上重现了血色。
她面上笑嘻嘻,掰了掰手指:“再过十来天,就是我当锦衣卫三千天整。”
灵云听着朝谭潇月这般说,应声:“是了。回头月钱别折银了,问上头多要一匹布,做一身好衣裳。”
“那么问题来了,我如果用这匹布,换一回骑大象的机会。你说成不成?” 谭潇月认真考虑起了这个问题。
灵云:“……”
她朝着谭潇月微微一笑,转头就走。
一切尽在不言中。
谭潇月羡慕又叹息:“大象,大象,你为什么总是不让我骑呢?”说罢,回屋里去了。
两人各自忙碌,全然没多想刚才来的御医身边那帮手,看似是“看呆”了片刻,其实是在记人。
能画画的人,京城里多的是。
会画画的人,京城里也一样多。
可光凭看了几眼,就能将人脸绘下来,丝毫不差的,那还是少的。
皇帝不是不能直接叫谭潇月到自己面前来找人给画了脸,可戏要做一整套,回头让人揣摩别的,却不会将视线放在“谭潇月”这个人身上。
女子在很多人眼中,不重要。
一个体弱多病,常年不外出的女子,更不重要。
皇宫中,祁政收到了御医那儿对谭潇月身子评估的话,也拿到了派去人回来画的谭潇月画像。
乾清宫南书房,宋公公亲自将画像递给了祁政。
今日有上朝,祁政身为帝王,一身朝服才换下没有多久,又穿上了宽袍。他身旁还坐着同样身穿华服的皇后。
门口有侍卫,屋里有太监和宫女给两人扇着风。
今日外头天算不得大亮,屋里头就干脆点起了灯。
祁政摊开了手里头的画像,自己细细看了,又递给了身边坐着皇后。
转身站在祁政身边,随时准备伺候的宋公公,不动声色也将画上的人模样给看了。
画像多是画的神韵。
画像上的女子双手交错在腿上,面上雪白,唇色浅谈。人恍若无骨,顺从坐在那儿,眉眼轻轻一瞥,美得让人惊异。
衣服穿得浅淡就是这惊人的姿态,若是养得气色好点,穿些艳丽的衣裳,怕是更属绝色。
即便是见惯了后宫莺莺燕燕,见多了一个个花枝招展命妇的皇后,此刻看见谭潇月的画像,也不得不说一声:“可真是好看。”
祁政点头。
“这也就是不出门,若是出了门,京城第一美人的头衔,怕是要她与澜儿争夺了。”皇后禁不住调侃了一句。
祁政听了哈哈大笑。
他忍不住回味了一下皇后的话,笑着说:“这两人成了夫妻,今后这京城第一貌美夫妻,就他俩了。仪亲王,仪王妃,妥帖。”
皇后听了发出一阵轻笑。
容颜貌美。
年岁不大,真是好啊。
皇后心里头轻叹。
体弱也好,谭家找个能管好家的陪嫁就成。家室也好,谭家到底也在京城很多年了,谭潇月还是正正经经的谭家嫡孙女。如今给搭上仪亲王,要是谭家嫡子有出息,对仪亲王而言,对太子而言,都是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