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筎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收起了鞭子去屏风后面换衣裳了。
又是“吱呀——”一声,房间门刚被打开,门口的侍女便行了礼,压着嗓子道:“贵主,娘子。”
云笙将双手背在身后,脸上带着笑,说道:“你是皇后娘娘赐下的,想必本事不小。我与筎娘暂时要离开,你守好将军府,不许将我们回来的事情,透露给外面的任何人。”
四个嬷嬷都被她带去了河西,至今还没有回来,她也只好先用别的人了。
“是,奴明白了。”
云笙颔首一笑,拉着妹妹离开了。
到将军府门口时,她二人是飞上墙头离开的。快步赶到坊门口时,坊门正好打开。云笙和云筎对视了一眼,同时用上了凌波微步,还未等守卫看清楚是谁,便如疾风一般离开了。
很快,云笙便带着云筎到了平康坊的清乐楼。她在二楼定了个包间,对老鸨子说道:“按时让人送三餐过来,里面不需要人伺候,我们看看美人的节目就好。”顿了顿,她又道:“别和任何人提起我们在这里。”
老鸨子忙应了声,退下关了门。
她已经见过云笙许多次了。当初她第一次来时,霍国公府的世子和杜家的小郎君前呼后拥的,显然是极有身份的。这样的人,她自然不会多问。
待她离开后,云筎好奇地打量着清乐楼,问道:“这里就是有名的平康坊啊,不过阿姐,你带我来这里作甚?我们不是要敲锣打鼓将那人送去长安府了吗?”
云笙斜靠在美人榻上,透过大开的窗户,看着楼下美人的舞蹈,懒洋洋道:“大张旗鼓送罗叔去长安府是对的,但时机还没到。”
“时机?”云筎歪了歪头,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云笙便转头看了她一眼,又津津有味地看着表演,道:“既然你要跟着我出来,那我便要好好教你。筎娘,如今的形式,倘若换你来做主,你该如何处理此事,挽回将军府的声誉?”
云筎拧着眉想了想,道:“第一,自然是要将罗叔送去长安府,洗清将军府包庇受贿的嫌疑。第二,抓住散播流言那人,问出在背后陷害将军府的人。第三,若是罗家那事是真的,将军府自然要秉公办理。”
云笙点点头,道:“大致如此,那你好好想想,为何我如今还要带着你躲在此处?”
云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托着茶盏沉思。许久之后,才恍然大悟道:“若是我们大张旗鼓回长安了,定然一举一动都会被盯着,幕后黑手就能跟着我们的动作先销毁证据,譬如,杀人灭口——”
原本是敌暗我明,如今变成了敌暗我暗,办起事情来,便更加方便自如了。
云笙从美人榻上坐起,白葱般细长的手指捻起一颗殷红的樱桃,不急不缓道:“杀人灭口,可以灭的是散布流言那人,也可以是住在四方客栈那几个,甚至是被保护在长安府的那一家子。”
云筎便顺着她的思路继续分析道:“散布流言那人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了,所以杨师弟能不能找到他,看天意;来告状的那一家子是在长安府的,明府定然会护他们周全,不然就是自己打脸。那最危险的便是……”
便是罗家那几个人!
云筎嚯得一声起身,着急道:“阿姐,我虽恨那些人,但他们若真的出了事,只怕又有人要将责任推到我们身上了。我得去看一看!”说着,转身便要离开。
“你急甚?”云笙直接将食案上的樱桃盘子捧在手里,盘腿坐在榻子上,美滋滋地吃了起来:“他们没那么容易出事的……”
话未说完,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云笙看向云筎,对她挑了挑眉。云筎浑身紧绷,以戒备的姿势转身轻迈到门口,压低声音问道:“谁!”
“是我。”门口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云笙的耳朵动了动,道:“是杨安,外面只有一个人,开门吧。”
云筎这才打开门,将杨安拉了进来,又探头在门外看了两眼,才把门关上。
杨安对云笙行了一礼,身上还带着奔波时未散去的疲惫:“师父,人找到了,但是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还真有人这么狠……”云笙喃喃地叹了一声,问道:“那人是怎么死的?”
这应当是她第一次遇到局中人被灭口的事情,云笙的心情十分复杂。
一方面,她知道涉及权力斗争,尤其是古代,这种事情避免不了;另一方面,她接受的是现代思想,尊重每一个生命,若是有人因为这些事情死去,实在是太过可惜。
杨安道:“被人抹了脖子,和石头绑在一起,沉江了。本来这般处理,是很难找到尸体的。但江上有一户船家的小郎君,水性了得,想在江底捞一根花魁游湖时扔的簪子,恰恰摸到了这具尸体。弟子已经让人带回妥善保管,并且遣人去查那人的身份了。”
云笙摇摇头,道:“满长安谁不知道你是我的徒弟,你的一举一动定然被人盯着。只怕你一找到尸体,对方那边便得到消息了。你未必能够打听到那人的身份。”
杨安叹了口气道:“确实如此,当初应该让二弟他们找几个小孩去查的,我从军营出来,并不是个好的决定。”
“那倒也未必。”云筎坐回原位,道:“师弟若是不亲自出面,他们只会更紧张更戒备。一饮一啄,自有定数,我们不着急,慢慢查便是。”说罢,她眼巴巴地看向云笙,似乎在问自己说的对不对。
云笙忍不住笑了一声,鼓励道:“你说的十分有理。”
正在这时,门口又响起了敲门声。
这一回,是杨安去开的门。
来人是昨日云笙去国公府借的人。那人一进门就对云笙行了一礼,道:“贵主,昨晚有人潜入四方客栈,意欲在罗家人酒菜中下毒,被咱们抓住了。”
“好。”这个消息让云笙从美人榻上起身下地了,她问道:“罗家诸人可还好?”
那人一抱拳道:“那些饭菜险些被他们吃下去了,是咱们硬拦下来的。如今他们知道有人欲谋杀自己,恐慌地很,跟在咱兄弟身边,一步都不敢离开。”
云笙这才转身,对着云筎笑道:“筎娘,你想带着罗叔敲锣打鼓去长安府的时机,总算是到了。”
第220章
中午阳光晃眼,天气亦是热的烦人。
长安府曹君跪坐在座位上,两边有小厮拿着扇子在扇,右侧跪坐着他的幕僚。
他二人此刻正在商讨的,真是济州罗家一事。
幕僚犹豫问道:“明府是否确实要将那罗彦法办?以外间传闻来看,那永昌公主可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罗彦毕竟是她唯一的表兄了。”
曹君老神在在,道:“证据确凿,罗彦必须法办,不然我这长安府的帽子,怕也是保不住。”
“那永昌公主万一阻拦,该如何是好?若她秋后算账,对明府亦十分不利。”
曹君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一挑眉道:“她若是真的阻拦了,那才好,有的是人给她苦头吃。”
幕僚拧眉思索了一会儿,才拱手笑道:“原来明府早有准备,是属下思虑不周了。“
曹君摸了摸胡子,得意地笑了起来。
一人立刻顺杆而上拍马屁,一人自得地被人吹捧,好一会儿,才听到外面隐隐约约传来的喜庆的音乐。
曹君的眉头微皱,呵斥了一声:“谁在外面喧哗!”
忠仆立刻上前,行礼道:“回明府的话,永昌公主聘了舞龙队,在府门口舞龙。”
“永昌公主!”曹君立刻惊地从座位上站起,连不小心撞到桌案也不管了。他上前几步,脸色阴沉,问道:“不是让你们盯着城门口吗?怎么连她回来了都不知道!”
忠仆瑟缩了一下,不敢多加辩解:“每个城门口都派了人,日夜守着,真的没有人见过她回来。”
幕僚上前劝道:“听说那永昌公主武艺高强,乡野地区来的,说不得有甚不入流的手段,他们看不住也是正常的。”
曹君气得甩了一下袖子:“长安府乃是威严之地,怎能容她胡闹!”
然而他还未来得及出去质问,长安府门前的鸣冤鼓被敲响了。那浑厚的“咚咚”声,一声一声传入曹君和幕僚的耳朵,敲得他心里的怒火更加旺盛。
又有一个忠仆战战兢兢上前,禀报道:“明府,永昌公主敲了鸣冤鼓,说是要就将军府名誉受损一事和罗家对簿公堂。”
曹君头痛而咬牙切齿地问道:“那她为何要在长安府前面舞龙?”
忠仆顿了一下,道:“她说好不容易找到了证据,想着马上就要洗去冤屈了,要让长安城的百姓跟着她一起热闹热闹,去去晦气。”
曹光揉了揉额头。眼下最重要的是,永昌公主偷偷回到长安后,到底做了甚,查到了甚。她说要伸冤,这里头可有陷阱?敲锣打鼓舞龙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反而没有甚意义了。
他摸了摸后牙槽,道:“来人,更衣!开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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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冤鼓敲完后,云笙和云筎大大方方站在长安府门口,对围观的长安百姓说道:“近日坊间流传,我将军府贪污受贿,包庇亲眷,如今我已查明真相,特来长安府伸冤,诸位若是有兴趣,亦可在一边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