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哲威还想怼他,被云笙一把按了下去:“来,我们来讨论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大家聚在一起不容易,做些正事才是最要紧的。”
马周看了她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这幕后之人不好找,但顺着曹君这条线,或许能发现一些东西。”
亲耳听到云笙的话,崔博缓缓坐下。
如果马周真的欺负了三娘,即便三娘拒绝过他,他亦不会放过马周。
想到这里,他才收回自己复杂的目光,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朝堂上人事关系原本就复杂且变幻莫测,这一时之间并不能看出是谁做的。云将军和罗家的旧事,朝堂上知道的人并不少,但从曹君的反应来看,他并不知情,所以今日在长安府的那一幕,倒显得像是恶作剧一般。如此一来,便可以有两个推测,第一,曹君背后的人亦不知道这些旧事,所以此人目前的身份,应当不会很高;第二,他背后的人或者是知道旧事的,但曹君只是一试探三娘的棋子罢了,对方并不在意。”
柴哲威立刻在旁补充道:“还有一种可能便是,对方认为此次可以趁机将师父按下去,还用不着这些,故而没有告诉曹君。但他没想到,师父能够及时赶回,且破坏了他的布置,曹君又不知陈年往事,这一切只能以笑话收场。”
云筎听着他们的分析,一时皱眉,一时思索,不悦道:“说来说去,还是抓不住幕后之人的半点线索。”
云笙笑着安慰道:“你别着急,就曹君一人,便可得到许多消息了。朝堂之事,你我都不是很懂,听他们三位讲便是了。”
马周便在一边道:“如今圣人身边的重臣,大多都是潜邸时期的旧臣。这些人忠心耿耿,各有能力,深得信任。一朝天子一朝臣,先帝时期的老人逐渐被排除了,新人除非能力特别强,否则无法得到圣人的信重。在这样的情况下,难免有人会起歪心思,想要将前面的人拉下来,自己上位。”
见众人都若有所思,他又道:“但以这方面来看,范围太大,想要找出幕后之人,实在太难。以马周浅见,还是只能从曹君入手。”他转头看向崔博,说道:“曹君乃是江州曹家人,曹家不过三流世家,依赖于萧家存活。世家之事,崔县令比我更清楚,不知崔县令可有消息透露?”
崔博环视一圈,见所有人都看着他,便将目光定在云笙身上,而后收回视线,道:“曹君是曹家官位最高的一个,也是曹家的定心针,若是想要指使曹君做事,起码得是萧家的人。这次发难,定然是准备了许久。我们可以去查探一下曹君近来见过哪些人,从这些人身上,定然可以发现一些线索。”
“这倒是个好主意,只是查起来也麻烦,曹君再如何,也是堂堂长安府。朝廷命官,怕是容不得我们这般肆意调查。”柴哲威的脑子转的很快,“我找人盯着长安府,只能悄悄查探了。”
眼下能做的确实也不多,众人又各自都有要务在身,只能让将军府多加防范。房间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云笙端起茶盏浅浅喝了一口,随后又想到了什么似得,放下茶盏道:“我们分析的方向,是否有些不对?”
云筎问道:“此话何解?”
云笙便看着马周他们三人,问道:“我便是真的收了礼物,袒护包庇罗彦被人抓到了,我完全可以自己抗下罪名,那此事仍与耶耶无关。而换句话,只要他仍然位高权重,深得圣人信任,哪里将我从牢里捞出来,亦不是一件难事。我且问你们,若你们是阿耶的政敌,会想要对我出手吗?”
马周便道:“若不能一击必中,我不会贸然出手。”
云笙又看向崔博,崔博便道:“你倒了,云将军却不倒,这对我没有任何用处。毕竟,他才是我的政敌。”
云笙便道:“对,这才是正常的逻辑。所以我怀疑,此事的幕后之人,极有可能是女子。这名女子与我有私人恩怨,身居高位,财力与权力不俗,应当是在例如萧家等世家之内,不然不能够指使地动曹君。”
说起来,她这些年的行为,应当也触犯了不少人的利益。指不定甚时候就和别人结了私怨,若真的让她来想,怕是能整整列满一张白纸了。
柴哲威恍然大悟,立刻起身道:“我便让人着重注意他或者他夫人见过哪些女子。尤其是今日,他行事败露痕迹,定然急着像那人汇报。此时才是打探的最好时机。”
云笙起身,朝他颔首致谢:“那只能又麻烦你了。”
柴哲威笑笑道:“你是我师父嘛,我不帮你帮谁呢?”说罢,他便朝马周二人拱手行了一礼,便起身离开了。
马周和崔博跟着一起起身,站在二楼目送他远去。
崔博看了眼表面淡定,但目光时不时往他身上溜的马周,自嘲地勾了勾嘴角,道:“我也先走了,你们慢聊。”
云笙轻轻吐出一口气,道:“你要回哪里,崔府还是周周那里?”
崔博微微低了低头,道:“回崔府吧,我也许久未见阿兄了。”说着,他便朝两人行了一礼,低声说了“告辞”,便狠了狠心,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云笙忙喊了一句:“筎娘,你去送送崔县令。”
“好。”云筎干脆地应了声,利落地追了出去。
她这一走,整个房间里便只剩下云笙和马周两个人了。云笙走到马周身边,同他一起并肩看着窗外楼下的来来往往的人流,道:“周周,你若是和我一起去泾阳了,长安这里便只有耶耶一个人了。”
“所以呢?”马周的声音微冷,“你想让我为了云将军留下来?”
第224章
云笙从来不怕他冷脸,拉着他的手摇啊摇,撒娇道:“我这也只是提议呀,当初是觉得此去泾阳,凭我那些人,行事有些困难。现在是发现,长安的水也深的很,若没有人盯着,我心里不安。”
马周转身,正对着她,认真问道:“那你如今是觉得,泾阳的形势已经变好了吗?”
云笙仔细思索了一一会儿,摇摇头道:“泾阳形势也不好,但并非不可操作。那里形势复杂,我先去那里探一探,待崔县令到了后,方便与他里应外合……”
一说到崔博,马周的脸就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
云笙立刻默默地闭了嘴,讨好地拉着他的手不停地摇晃:“这是正常交流啊,你怎的这般敏感。”
马周神情紧绷,嘴唇紧抿,显然非常在意这件事。看着云笙握着他的手,和她眼睛里明亮的光,最终他还是败下阵来,心里微叹了口气,道:“此事我不该与你生气,但你也勿小看了云将军,他有几张牌几分手腕,并不是你能估量的。”
云笙小声嘀咕:“我不是担心他嘛,那几年真是把我们都吓坏了。”
万一再来一个失踪六年,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得住。
马周双手牵着她的两只手,又抿了抿唇,眼神温柔了许多,自暴自弃坦白到:“今时不同往日了,将军他心里自有成算。倒是你,我知你不是三心二意之人,也知崔博乃是雪中寒梅,颇有君子风度,但我仍然十分在意,一想到去泾阳后,他还可以与你并肩作战,我心里便十分不安。”
云笙无言以对。
马周的病症看着已经好了许多,但这建立在她主动为他治疗之上,一旦她与别的人有过多接触,他又会感觉到威胁。
除却双方有一方成婚以外,此事并无解决办法。
太阳斜挂天边,将人的影子拉的极长。
马周跟着福全进了太极殿,才行了一礼便听到唐太宗调侃的笑声在前方响起:“三娘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不和她多说说话,来孤这里作甚?”
紧接着,另一个儒雅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还是马御史消息灵通,单容那孩子尚在军营,下午不知从何处得知了消息,请了假正在赶往长安的路上。”
马周抬头看去,发现唐太宗正和长孙无忌面对面坐在前方下棋,此刻都转头看着他。
“诶,小儿女的事情,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便不要多问了。”唐太宗随口一句转过了这个话题,对马周抬了抬手,温和道:“快起吧,说说你这个点过来,是为何事?”
马周便起了身,收回目光,微微低了地头,道:“此前圣人命臣去旁观罗氏一案,臣是回来复命的。”
他站在那里,穿着绯红的官袍,气质冷肃,面容俊美,青松风骨,比往日更多了一份艳色,看着便十分赏心悦目。
唐太宗一面听他娓娓道来,一面在心里夸了一句他的好样貌。
待马周诉说完毕后,唐太宗的脸上又带了些怒色,一把将手里的棋子洒在了棋盘上,怒斥道:“这才过了几年,又这般不消停了!士信和灵娘也是那般小人能够拿来利用的?!简直太放肆了!”
长孙无忌知道早逝的罗灵和罗士信,是唐太宗心里的痛点,否则罗家做了那么大的孽,圣人顾虑着这姐弟两个,放他们一条生路。此番不知谁在背后胆大包天,以罗家人为引子,妄图栽赃云翼,只怕只会让圣人更心疼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