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担忧唐皎,怕她卷入徽城风云之中, 更怕她名声受损, 唐皎心知肚明,从唐家上了张若靖这条船起,便再无法抽身,索性将所有事情丢给张若靖,信他可以解决。
况且她也有自己计较,早做好了准备。
当下从卷子中分出心神, 对张小艺给予她的关心分外珍惜,“小艺,你且放心,不会有事的。”
哪知她话还未说完, 张小艺瞅着窗外就变了脸色, 两人对座,她看去的方向便是咖啡馆的正门,这是要来客人了。
一辆小洋车在咖啡馆外面停了下来, 修长有力的双腿从车中迈出,男人背对唐皎和张小艺,极为绅士地从车中牵出一位穿着旗袍身材妖娆的女子。
从那女子娇嗔的面庞来看,男子定是跟她说了什么,让她满脸笑容地挽着男子进了咖啡店。
门敞开寒风涌进,唐皎还未回头去看上一二,便听一个酥到骨子里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督军,听说这家店是徽城最好的咖啡馆。”
她要转头的动作一顿,手里握着的钢笔在纸上洇出一个墨点。
“是吗?那我们岂不是有口福了。”
是熟悉的张若靖那低沉又充满磁性的声音。
他带着那位貌美的女士,目不斜视地从唐皎身边路过,一副没有注意到她的模样。
两人在她们身后落坐,张若靖熟练的点了两杯咖啡。
“人家是第一次进咖啡馆,这些洋人玩意还不会用,杯里的勺子怎么这么小,可如何喝呀?”
娇滴滴的女声让唐皎浑身一麻。
咖啡馆卡座的沙发高大,她无法瞧见那两人的身影。
视线下意识转向透明窗户,里面倒映着张若靖起身示范的场景,就差没有嘴对嘴互喂了,两人你情我浓,在他伸手将对面女士的头发撩至耳后时。
他们两个的目光于玻璃上相撞了,张若靖看着唐皎嘴角扬起一抹邪笑,惊得她差点打翻刚刚端起的咖啡,又冷漠下来收回目光。
“简直不要脸!”张小艺气愤起身,就要去为唐皎讨个公道,让唐皎连拉带拽哄着坐下。
她抱着不平,“张若靖什么意思,现在外面谣言都在拿你和魏家淇作比较,他还带着她出来喝咖啡,这是想至你于何地?”
唐皎心思也乱了起来,知道他表面花心一回事,真让她瞧见是另外一回事,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替他小声解释,“他应是有自己考量,况且我和他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们……”
“我们其实是表兄妹,根本没谈恋爱。”说出这实话,也不知怎的,心里就酸了起来。
张小艺恨她不争气,“你们又没有血缘关系,见鬼的表兄妹,他要是不喜欢你,根本不会在你身上浪费一眼,我看的透透的。”
她拿手比划着,伸出两根手指摆在眼旁,“他就是喜欢你!”
确定完,自己生着气,“喜欢你他还和魏家淇走那么近,难不成他还想纳魏家淇当姨娘,过分!”
唐皎被她说的急忙否认,“肯定是你看错了,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呢。”
前世他孜身一人,身边并无女人相伴,今生,平日里看在二姨面上,照拂一二,可不能让人误会。
如今他做出这番动作,一定是为了迷惑黄四龙,心里为他开解,张小艺的话还是入了她的耳,搅乱一池平静的春水。
眼见张小艺要按捺不住,跑到张若靖面前质问,而他带美人来这,分明就是故意的,不知道他后面还有什么奇招,这里不能再待了,万一打乱他的计划就不美了。
她叫来服务员,干脆利落地付钱,带张小艺走人,临走瞟了两眼那个身段丰满的女人,出乎意料的,那女人有着一张清秀的脸。
和报纸上那光芒万丈的电影皇后一点不像。
在她走后,刚晋升为电影皇后的魏家淇从张若靖身上挪开身子,自己将被他撩至耳后的头发放了下来,看着唐皎和张小艺的背影,故意问道:“都督特意找人家演这场戏,莫不是想激激那小女孩?”
一直注视着唐皎的车子消失在视线,他才勾起一个笑容,“小女孩?不小了,都是可以嫁人的年纪了。”
魏家淇环顾四周,周围那些客人可全都是张若靖安排在这的探子,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分明是保护唐皎。
她也无所顾忌,“都督您,喜欢唐大小姐吧?”
魏家淇靠张若靖吃饭,小日子过的红红火火,从前不知见过多少为情所困的痴男善女,笑道:“喜欢她才想知道自己在她心中有何分量,所以邀我来当面演给她看,都督,我真意外,像您这样的人也会有一天,有了心爱的女子。”
她打趣,“我还以为您会孤独终老呢。”
他嗤笑一声,手里小匙在咖啡里来回游走,平日里嬉笑怒骂的容颜,此时半分表情都无。
不说话的张若靖让魏家淇如坐针毡,她舔舔唇,问出她一直打腹稿的问题:“都督,您让副官跟我说您同意我成婚是真的吗?”
害怕、瑟缩,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自然而然的拿她跟唐皎比较,那个在他面前恬静淑女,实则张牙舞爪,颇有计策的女孩,她比不上。
“自是真的,而且此事我希望越快越好。”
魏家淇重重嗯了一声,紧张之下端起面前咖啡,一饮而尽,而后才感知到苦意。
张若靖嫌弃地看向窗外,眼尖的发现尾随而来的人,当做不知般转头俯下身子,远远看去,如同在和魏家淇亲热。
之后,唐皎再未在家中和二姨那见过张若靖,他就像故意躲着她似的,两人间突然就泾渭分明起来。
胸中有一口浊气,她气的很了,将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备考上,势必要拿下年级第一。
随着张若靖在徽城频繁动作,他跟魏家淇吃饭、看戏曲、电影的消息频频见报,不少小报像是闻道了血腥味的鲨鱼,非要将唐皎身上也咬下一口肉来。
一时间,少帅究竟是喜欢成熟美艳的魏家淇,还是娇俏可爱的唐皎成了人们闲暇时的谈资,不少人将唐皎与之对比,得出一个结论,魏小姐占了上风,毕竟报纸上闹得沸沸扬扬,也没见张若靖维护唐皎,两人也没有再被看见在一起。
少帅多金又帅气,还是徽城的大都督,嫁给他就意味着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不少世家名媛都在蠢蠢欲动。
她们心里清楚,魏家淇再得少帅喜爱,也只能做个姨娘,可唐皎不一样,她的家世让她有做正妻的底气,嫉妒在黑暗中不断滋生。
事件越演越烈,刚开始只有几家小报报道,唐皎看不起魏家淇,不屑与之相提并论的言论,慢慢发展成半个徽城的报纸都这样说。
三人成虎,唐皎的身上被打上了封建、愚昧、清高、毒瘤等等不好的标签,大家好似都忘记了,前段日子才夸她追求恋爱自由。
现今又翻出她整治掌柜们的恶毒,众人提到她,必然要摆出一个不屑的目光,仿佛唐皎是犯恶的罪犯。
也有少数人看清了这是有人在背后推动,根本不信抹黑唐皎那番话,也不知道唐皎是得罪了谁,可怜。
唐皎,她自是知晓,此事有黄四龙做推手,又有她父亲和谢瑾添火。
这些日子她虽然只往返于学校,却知道自己已经站在了风口浪尖上,不少小报大肆报道,据说采访了她不少同学,同学们对于她这样一个优秀的大家闺秀,跟一个风月场的电影明星放在一起比较,相当的气愤。
至于是哪个同学大言不惭替她说看不起魏家淇,她心中有数,除了谢瑾那个丫头还能是谁。
现在正是解放思想的时候,若是在她身上打上了守旧封建的烙印,她这一辈子都将跟徽城名媛圈子无缘,更会在那些上层大人物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虽说,她对那个圈子也不感兴趣,但这样往她身上泼脏水,她可不乐意,报纸上说的那些可不是她的真实想法。
故而在考完期末试后,她第一时间联系了杨之笙,不少报纸都想采访她,肥水不流外人田,此机会,当然要给《晋江文报》。
不止如此,她还写了一个中篇小说,主要内容就是讲一个女孩放学后在小巷中见到混混们强.暴了一个女子,她用自己智谋救下那女子。
那女子反怪她多事,不如让她一死百了,女孩开导她,她没有错,错的是那些混混。
可此事被混混吹牛皮传出去了,女子家人为了维护她的清白,故意在报纸上抹黑救人的女孩,说她才是被混混糟蹋的人。
女孩的同学们疏远她,家里人不信她,学上不了了,走出去还要接受指指点点。
她不止一次的解释,可没有人听她的,报纸上铺天盖地都是说,她失了身子,怎么还不去死,没有人真正去调查,人云亦云。
最终,女孩留下遗书,不堪忍受自杀了。
而被她救起,污蔑她的女子却嫁给了高官,活得好好的,再不记得她。
她用这则故事,暗扣她自己被人污蔑这件事,流言亦能杀死人,这篇文章,就名为《流言》。
杨之笙看完故事,气氛地拍桌子,“人心怎会如此险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