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清楚了,仅仅今日山记便赚进了五十两银子,算起来,这几日一共赚了两百两,是别家店铺小半年的收益。
桂枝激动得小脸通红,竟高兴得一把抱起金小楼来,连转了数圈,直到高琅冲进来,像小孩子抢西瓜一样,将金小楼从桂枝那里抢了过来,抱进了自己怀里。
金小楼无语,这高琅现如今是越来越小心眼了,连桂枝的醋也要吃。
……
金小楼早已将银子送到了孙家。
在里正的支持下,井口村里大部分的村户都将田地租了出来,一时间村子里如火如荼的改造建设了起来。
田地和家禽家畜皆收起来统一管理,男人们为修葺牲畜和家禽的棚架,前前后后忙得不可开交。
女人们不用喂养家里的猪了,新的活计还没安排下来,倒是有空闲时间,坐在村口的井边说些家长里短。
周氏扛着锄头正打跟前路过,便听到有妇人碎嘴的声音传来:“金家也是该报应,为了十两银子卖了自家亲外孙女。哪晓得金小楼是真出息,赚了大把的银子不说,还拉着乡亲邻里一起发财,偏偏一文也不给他们金家。”
“可不是,现如今金家仅有一个男丁,金小楼又发了话不用他家田地,大片的田耕不完,连女人也得扛起锄头下地干活去,可造孽哟。”
最后这句,那妇人扯开了嗓子,明摆着就是说给周氏听的。
金家原本在井口村难缠又难惹,最主要的原因便是他们家有三个儿子,一个孙子,谁家男人多,谁家便能挺直了腰板说话。
可现下,金磊被拉去充了军,金寿和媳妇一起跑了,金大成更是一命呜呼成了枉死鬼,金家就只剩下金顺一个男人,金顺还是个软包子,谁都能捏两下不说,里里外外屁也不敢放一个。
便连脾气最急的周氏,听到这人前奚落的话语,头也不敢抬一下。
周氏死了儿子,又没了丈夫,彻底没了倚靠,人一下子老了十岁不止,缩着脖子跑了过去,将那些难听的话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直到回到金家,这才将锄头一撒,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屋子里,徐氏正在给吴氏捏肩。
吴顺碧一听见外边的哭声便心烦的皱起了眉,脸一沉怒喝道:“你在给我哭丧了吗?我可还没死呢!”
周氏吓了一跳,赶紧闭住了嘴,抹干了眼泪往屋子里去。
刚推开门,吴氏见到周氏那一双肿泡泡的眼睛,更是来气,抓起背后靠着的棉枕朝着她扔了过去。
周氏躲也不敢躲,任凭枕头扔在自己身上,然后苦声道:“娘,你可知道,外边那些人都笑我们呢!金小楼那狗东西,花点散碎银子便将那些人的心皆笼络了过去。”
周氏越说越气:“我可真是恨!当初她还在我们家的时候,我明明有那么多法子整死她!”
“行了!”吴氏有些不耐烦,“你就是太蠢……”
说到这儿,吴氏难得的长叹口气,她的三个儿媳妇,听话的吧不中用,中用的心又太狠,那个狼心狗肺的柳玉燕才该早早吊起来打死了她!
“金小楼不就是会赚两个钱吗?”吴氏眼一翻,“打断了皮还连着筋,她金小楼再怎么翻,也翻不出我的手掌心。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我的外孙女,她赚的银子到头来,全得进我的口袋!”
“娘,你的意思是?”周氏瞪大了眼。
吴氏阴测测的笑了:“这么多日,她也赚得差不多了,明日我们便去要钱!”
“娘,她可是一向不待见我们,怎么可能给我们钱。”徐氏忍不住插话。
往日,这种时候,徐氏从来不会开口说话,即便开口,也只会得到其他人的白眼。
可现在,她与往日大不相同了,这个家只能靠她的男人不说,她的女儿还是知县府的少夫人,那是官爷也得给三分面子的。
果然,吴氏不仅不生气,反而宽慰起来:“到时候你们俩在后边跟着我就行了,这银子一要一个准,除非她金小楼不想开门做生意了!”
第一百章 吴老妇三哭不孝女
响水街上人声鼎沸,秋月酒家的老板佟松靠在柜台前,透过打开的店门望向青石板街尾的尽头处。
新开的山记门前仍旧是人山人海,大宅子里平日倨傲的仆从不顾身份挤破了头要为自己小姐或是夫人订上一个二楼的位置。
佟松磕了磕手里的烟杆,扭回头看向自己店里。
本该热闹起来的店面里,屈指可数的三个老顾客,还都是因为山记没了位置,迫不得已而来的。
大春抹着汗,兴冲冲的从后厨里冲了出来,将手里端着的长盘呈到了佟松面前:“老板,成了!上回去山记尝到的菜色我都让厨子给做了出来!”
佟松揭开了长盘上罩着的盖子,瞥了一眼后点点头:“立刻添到单子上去,从今日起,每位到店的客人送一壶雪花雕,两碟凤凰酥,点新菜的话饭钱一律半价,赠品一样送。”
“这……”大春愣了愣,“老板,咱们这是做吃亏的生意呀!”
佟松慢悠悠道:“这么些年我也积了些老本,她一个井口村里来的新妇,也不看看有没有这个实力和我斗!”
那个叫金小楼的妇人,不就是有些新花样吗?
佟松吸了口烟。
再新的花样也会变旧的,只有底子够厚才能站得住脚。他秋月酒家的雪花雕和凤凰酥也曾是一绝,如今免费相赠,不信争不过那区区一个山记。
正想着,却见山记门口忽然骚动了起来,原本往店里走的人纷纷停下了脚,驻足在门前,围成一群,不知在闹什么……
山记后院,金小楼拿着张小帕正在给麟儿搽脸。
麟儿已经会爬了,穿着桂枝亲手缝的虎头小衣,手脚并用的在床上攀来攀去,后头还跟着个高琅。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也不知在玩什么猫追老鼠的游戏,两张脸花成了一样。金小楼在温水里洗净了帕子,搽了前边一个,又忙着去搽后边一个。
麟儿小脸干净了,舒舒服服的直往金小楼怀里钻,高琅一看,有样学样,不顾金小楼正给自己搽脸呢,也将脸一凑,双手环上金小楼的脖子,往她身上挨。
湿漉漉的脸紧紧贴住了金小楼。
金小楼怀里抱着麟儿,腾不出手推开高琅,高琅因此更甚,手脚并用,像只树懒一样,几乎吊在了金小楼身上。
高琅樱瓣一样的嘴唇就在金小楼鼻尖下,热泊泊的气息全喷在了耳朵边:“娘子,我也要抱抱。”
金小楼浑身上下麻酥酥的,正拿这高琅没有办法,厢房的门腾地一下被人推开,黄桂枝急急的冲了进来:“小楼,不好了,金家闹事来了!”
话说完,才看清眼前的模样,桂枝脸一红,下一刻,金小楼已经将怀里的麟儿塞进了她的手中。
一把将高琅推倒在榻上,金小楼便向外冲了出去。
床榻上,高琅扯过了被褥遮住自己的脸,瓮声瓮气,也不知是向桂枝说,还是自言自语:“娘子就是这样,每回和人家亲热完就不管人家了……”
桂枝浑身汗毛一竖,不知怎么有种高琅扮猪吃老虎的感觉。
不过,想了想,高琅这长相,就算是将金小楼吃干抹净,小楼也不吃亏。
想罢,泰然的抱着麟儿,随小楼去了。
金小楼一出去,便见吴氏浑身褴褛嚎啕着坐在大门外,周氏也红肿着双眼,一见金小楼出现,立马大声嘶喊起来:“各位乡亲,走过路过,都来评评理!”
“这家店的店主金小楼是我血亲的侄女,从小没爹没娘,是我们一手拉扯大的,如今长大了,出息了,进城赚了银子,却要和她的亲舅母、亲外祖母恩断义绝!”
周氏嚎完赶紧给徐氏挤了个眼色,只是徐氏自持是和府少夫人的娘,是有身份的人,怎么也拉不下脸来,只是木头桩子一样杵着一动不动。
“我们金家怎么养出来这么一个不孝的东西!”吴氏一把鼻涕一把泪,她那干瘦如柴的骨肉随着抽噎而抖动,当真叫人看着可怜,“我生了病瘫在榻上,也从来不闻不问,一分银子不曾往家里寄,我做了什么孽哟,要摊上这样一个孙女!”
店里吃饭的客人也围了过来,店门口一时间堵得水泄不通。
人群里纷纷嚷嚷,皆是一边倒的声讨金小楼。
金小楼不怪他们,毕竟只看当下,吴氏弱者的形象,确实更让人同情。
只可惜,自己无法让那些人看到这扮做弱势的吴氏和周氏,是怎样鞭打自己的,也无法给他们看一眼,曾经她和桂枝身上皮开肉绽的伤口。
金小楼在金家做牛做马,便连一顿饱饭也吃不上,她真不知道眼前这三人怎么还有脸来找自己讨要银子。
周氏见金小楼冷眼看着,欺身上来:“金小楼,你不想做生意了吗,这样闹下去,你一个铜板也赚不到。”
“只要你答应将每日赚得的银子分我们八成,我们立马便走,否则,哼哼,反正我们没有事做,闲着也是闲着,便在这信宁住下了,每天都来你这店门口哭上一回!”
金小楼忍不住想笑,这金家还真是贪得无厌。
这是要把自己当一辈子的摇钱树,吸一辈子的血!
真是狮子大开口,也真是敢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