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桃最恨有人提起过去的事,农家女的身份,使得她在和府里抬不起头来,没有见识更让她出尽了丑,丢了无数次的脸。
当着老爷夫人和一众下人的面把漱口的茶一饮而尽,在宴席上将燕窝当做了银耳囫囵喝了下去,刚入冬时丫鬟拿来脚婆往被子里塞吓得她大叫等等……
只怕这些都成了和府里上上下下背后取笑她的谈资。
金小桃手一招,将远处廊下的丫鬟唤了过来。
金小凤心里喜滋滋,还以为这金小桃如从前一样脓包,不敢忤逆自己,如此自己在这和府就真如主子一样了。
哪知那丫鬟刚到,金小桃便厉声喝道:“跪下!”
丫鬟纯珠虽莫名其妙却也听话的双膝跪倒在地上。
“你若犯了错,我虽不能把你给打死,却可以夹你手指,扎银簪,令你去衣受杖。再不让我顺心,我便把你许配给五大街口的刘瘸子,让你一辈子去服侍一个瘫痪!”
纯珠吓得脸都白了,连连磕头求饶:“少夫人恕罪,奴婢知错,奴婢再也不敢了!”
金小桃微微一笑:“你错在哪里了?”
纯珠双唇发颤,战战兢兢道:“让主子生气便是奴婢的错,奴婢千错万错!”
金小桃倏而抬起了头,看向金小凤,似乎是刚发现她还站在这里,一脸疑惑道:“小凤你怎么还没去换暖炉?站在这里做什么?”
金小凤一怔,她虽不聪明,却也不是傻的,金小桃这一下敲边振鼓的话,全都听了进去。
她已经签了卖身契,可以任由主子打骂,若主子一个不顺心,大可将她许配出去……
金小凤眼眶瞬间便红了,心里害怕得不行,颤着声:“小桃,我……我不知道暖炉去哪里换。”
金小桃抬手让纯珠起来:“你带小凤去换炭火,另外记得教好她规矩,若再有一个错处,你们俩一并受罚!”
……
金小楼一见到黄桂枝,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松了下来。
桂枝刚洗过澡,浑身散发着兰草芬香怡人的味道,高琅将金小楼往凳子上一放,自己倒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金小楼只当高琅是贪玩坐不住,忙叫他不要跑远了。
这和府比不得寻常人家,要是乱走出了什么事可不好罢休。
她哪里知道,高琅是出于君子之礼。
屋子里,金小楼还没说话,桂枝反倒先急切切的拉住了金小楼的手:“小楼,你的腿怎么了?”
金小楼有点尴尬:“不小心摔了,不碍事,来和府之前高琅非拉着我看了眼大夫,说是休息几日便好了。”
说罢,金小楼又道:“桂枝,你怎么样了?谁保你出来的,金大成的死究竟怎么回事?”
黄桂枝挨着金小楼坐下:“衙门宣判的金大成是被山贼所害,不再关我的事。”
两个人心知肚明,这不过是一个借口,井口村附近的林子里,哪里来的山贼。
金小楼看桂枝绝口不提保释自己的人,也不再追问,转换了话头:“我们近日便搬来镇上吧,店铺后院的厢房肯定修葺好了,井口村里是非多。金大成一死,即便不关我们的事,只怕金家也恨你我入骨,不如离他们远一点。”
桂枝点点头:“我听你的。”
话音刚落,门口一个穿翠衣的小丫鬟探进头来:“黄姑娘,少夫人……也就是金姨娘请你过去问话!”
“金姨娘?”金小楼眉一沉,“告诉她我们已经离开和府了。”
金小楼心知肚明,金小桃叫黄桂枝去能有什么好事,何必巴巴的去这一趟。
那小丫鬟犹豫片刻,见屋子里的人没有动身的意思,只得捏着衣角又跑开了。
金小楼忽的想起一件事,冲桂枝道:“你先收拾收拾,我去找管家问个事情,问完回来,我们便走。”
金小楼唤来高琅背自己去找管家,不一会儿便见刑森立在正厅里,命人往里面抬一块金漆点翠的屏风。
“刑管家!”金小楼出声叫住了他。
管家本忙得不可开交,听到有人叫自己本不耐烦,一侧头,见是金小楼,立马便笑了起来。
不仅因为自家老爷重视金小楼,他自己也挺喜欢这个伶俐聪慧的小丫头:“哎哟,小楼姑娘,你怎么来了,实在对不住,今日府上有贵客临门,我实在不得空招待你!”
话说着冲一旁的丫鬟招手:“流苏,云苏,你们俩好好招待小楼姑娘!”
金小楼忙摆手:“刑管家,我只是来问个话,问完便走。”
管家这才走了过来:“小楼姑娘请问。”
“我那六百个罐头怎么样了?这么些日子了,这余下的三百两什么时候能给我呢?”金小楼张口问到。
“那三百两银子你没收到吗?”管家吃了一惊,“你的罐头老爷满意极了,老早便将余钱给你结了,还是让小凤姑娘亲自给你带回去的!”
一听到金小凤的名字,金小楼当即便明白了,依稀记得,是有那么一天,碰到金小凤从县城里回来,出手阔绰。
原来她挥霍的竟是自己的银子。
好个金小凤,金小楼拍了拍高琅的肩:“去找桂枝,我们回村子里要银子去!”
她金小楼的银子,可不能白白给了金家!
哪知道事情就是如此凑巧,高琅背着金小楼刚穿过回廊,往兰雪阁走,便撞上换了新炭火,抱着个铜制小熏炉埋着头赶路的金小凤。
“站住!”金小楼一声厉喝,高琅和金小凤同时停下了脚。
金小凤一门心思想着刚刚金小桃对自己的态度,忽然被喝一声,吓得手一抖,刚换好的熏炉,又滚到了地上去。
忙跑去捡了起来,使劲擦干净了灰尘,这才抬起头。
一看是金小楼,金小凤脸色登时便黑了:“大呼小叫做什么!你以为这是你家里吗?”
“金小凤,偷银三百两可是要被笞三百,斩右指的!”
第八十九章 惹祸乱金小凤被关
金小凤咽了咽口水:“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说罢便要走,刚迈了一步,却被高琅伸出一只手,一把拎住,动弹不得。
“你听不懂?”金小楼笑了,“那我们便去金家搜一搜,看看搜不搜的出来!”
金小凤牙一咬:“金小楼!你少血口喷人!那三百两可是你自己不要的!你不要,我捡起来,算不上偷,更不会还给你!”
“什么?”金小楼见这金小凤可真是黑的能说成白的。
“这是事实,不信我可以叫那日的马车夫作证!”金小凤梗起脖子,“当时我就把银子还给你了,扔在你脚边,你自己不要,我又捡了回来!”
“当时你扔的可是些零碎银子!”金小楼眯起了眼。
金小凤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那是你自己没有看清楚,我将零碎银子和三百两银票一起扔给你了!”
金小凤有些得意,她耍赖到底,看金小楼能拿她怎么办。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衙门里见吧。”金小楼懒得与她纠缠,不如报官简单,“一会儿和知府回来,我便向他秉呈此事。”
见金小凤懵在原地,金小楼接着道:“金小凤,此事闹大了对你可没有好处,小心你既要交出银子,又在和府待不下去!”
金小凤一时间没了主意,她满脑子只想着不能落于金小楼下风,心下一狠,便将手里暖炉的铜盖拨开,将内里烧得滚烫的炭火冲着眼前的人泼去。
高琅一手抓着金小凤,离她近在咫尺,一手又托着背上的金小楼,看似行动不便。
金小凤本以为这一下定能叫眼前的人吃个大亏,便连金小楼也跟着轻呼出声,替高琅捏了把汗。
却见高琅将金小凤一放,脚下步履轻捷,不过一个转身,便躲开了那十来块火炭。
金小楼松了口气,这傻子向来运气好。
只是那火炭没有泼到高琅身上,直直往墙壁上一撞,又被弹了出来,飞溅到回廊的石阶下边去,刚一落下去,便听一阵稚嫩的痛哭声响起。
高琅一步跨过去,金小楼忙探头去看,石阶下,一个三四岁大的女童,正嚎啕大哭着,女童本白嫩的脸蛋上,被火炭烫得血肉模糊,烂了一大片。
听见女童的哭声,不远处的草树丛里才冒出来两个小丫鬟,一人手里拿着一串娘娘花,一见女童的情形,那两个小丫鬟大惊失色,扔了手里的花,一个慌忙将孩子抱起来,另一个便要去叫人。
“四小姐,这可怎么办好。”留下来的小丫鬟急得团团转。
“快,快叫郎中来,抓住小姑娘的手,别让她去挠伤口!”金小楼吩咐那丫鬟到,另一只手一把揪住金小凤,“罪魁祸首是她,我给你盯住了。”
金小凤急了:“胡说八道,明明是你家傻男人把火炭扔过去的!”
两个人刚吵了两句,便见一个穿紫衫的妇人急慌慌的往这边赶,一见到女童眼泪就落了下来。
这妇人是和正义的二房,名叫崔萍,府里皆叫她萍姨娘。
萍姨娘比孟广美还先进和府,嫁进来这么多年,却一直没有身孕,三年前好不容易生下个女儿和蕴蓉,又几乎去了她半条命,因此宝贝得不行。
“你是怎么看着小姐的?”萍姨娘泣不成声,心疼得不得了。
这伤的可是脸蛋,女孩子家脸上若是留了疤,那一辈子可就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