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过这话,长安眯了眯眼,蹲下身细细查看死者的伤痕:“是箭伤,只可惜箭头已被拔去了。除箭伤外,每人身上还有数个刀口,看来他们射了人后,仍不放心,还走近了补了数刀。”
“看着刀口的厚度,不似流寇作案,确实如夫人所说,是有备而来,赶尽杀绝的。”长安扫了一下四周,“多半是皇后的人。”
高琅点头。
确实,若是流寇必是为货物而来,眼下货物却丝毫未少,这些人只是为了杀人。
老五的人做事会更谨慎,下手前定会查探清楚要杀的人在没在队伍里,只有皇后,只有她会下令格杀勿论,手下的人奉命行事,自然是一个活口不留,杀完再说。
“他们一击不中,只怕会徘徊在这附近再次下手,七爷,眼下我们还是先尽快离开这。”长安冲高琅到。
高琅刚点头,金小楼便思忖着皱眉开口:“我们若是死在了这里,不仅不用去姜回,还能躲过他们接下来的追杀。”
“夫人你胡说什么!”南阳急了。
高琅凝眸刹那,示意金小楼接着说下去。
“你别急。”金小楼向南阳到,“我的意思是……假死。”
“假死?”南阳挑眉。
“没错。”金小楼缓缓到,“商队里有男有女,如今皆面目全非,若是给他们换上我们的衣服,那其他要向我们下手的人,只怕会误以为我们已死在了这里。”
“可……”南阳有些忐忑,“我们不去姜回还能去哪里?”
“去贡边。”高琅抬头,眸光炯炯看向前方。
虎山如今正在贡边,他虽被收回了兵权,可在前线守疆,身边的亲信士兵多少也有些,手里有兵便有盼头,有希望。
眼下十二皇子登基在即,他年纪尚小,须得皇后垂帘听政。
后宫干涉朝堂,时日久了,定会引起争议,十二皇子不是皇后的亲生儿子,只怕那时候皇后更不愿放手,两人必起嫌隙。
再加上五皇子还窥伺在一旁。
往后的京城里暗潮汹涌。
高琅若“死”在西迁路上,对于京城里的人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对于高琅自己,则是蛰伏养气的好时机,只待京城里汹涌的潮水澎湃起来,他与虎山的羽翼丰满,东山再起。
去贡边,实在是有百利而无一弊。
贡边与姜回皆与西玉接壤,若是要去贡边,须得绕回密河后,向南走。
“可……”南阳看向地上的尸体,仍然有些犹豫,“他们会相信吗?”
毕竟商队里的这些人,若是扒开了衣袍仔细查验,定能分辨出不是七皇子一行人。
“他们不信也得信。”金小楼狡黠一笑,“完不成上头的任务铩羽而归,遇上主子心情不好,弄不好还得掉脑袋,倒不如将错就错。”
当下选了四具身形与他们四个最近的,换上了包袱里的衣物后,金小楼一行人便摸黑往回走,因是来时的路,长安已记得熟了,他们连火也没打,只是摸着石柱而行。
一路上除了偶有狼叫,倒再没遇上什么危险。
也是,谁能想到要等的人竟掉个头往后走了?
直到天蒙蒙亮时,他们才出了豹子林,回到了密河河畔。
麟儿在南阳怀里睡得香甜,长安叫了船家,渡过密河后,径直往西南方去。
……
天刚亮起来,豹子林石山上便跳下来七个身形矫健的黑衣人。
这行黑衣人已在前头等了一晚上,皆不见人来,眼下实在等不及,便往回看看,扩大搜寻的范围。
哪晓得一到这石山附近,当先那人便怔住了。
昨日傍晚,他们正是在这儿伏击的这个商队,可待他们射杀完人,下去查看时才发现七皇子一行并不在里边。
可此刻再看下去,商队中竟有四人穿着七皇子一行人的衣袍。
他有一瞬间甚至在怀疑自己是否看花了眼,揉了揉眼睛,确定眼没花后,当下跳下了石山,连气也来不及喘便向着那四具尸体奔去。
走近了细看,果然是与七皇子一行人的穿着相同,只是差个孩子。
“老大,怎回事?”后边的人疑惑出声,“被别人抢先一步给杀了?”
“你瞎吗?这分明就是我们昨晚干掉的那伙人!”当先的人皱眉,“换身衣服你就认不出来了?”
“那……那七皇子他们岂不是已经跑掉了?”身后的人有些着急,“主子可放话了,要么把他们的头提回去,要么提我们自己的头回去……”
“慌什么!”当先的人回过身,冷冷的目光一一扫过身后跟着的人。
身后这六个人,皆是他培养起来的心腹。
他们谁也不想死。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死的是谁?”当先的人咬牙,俯下身,一刀一个,将那四个人的头割了下来,“盒子拿来,快马寄回京城去。”
他料想七皇子既然前来换了衣服,便是决定假死以隐姓埋名的生活。只要七皇子不再出现,那与死了又有什么分别?
“这……”
“这什么这!”当先的人怒到,“即便我们不下手,后边来的人见眼前的情景也会认为七皇子已经死了,与其被他们抢去了功劳,倒不如我们自己吞下。”
“是!”身后的人异口同声,“七皇子已经死了,我们皆亲眼所见!”
第一百八十四章 期盼已久的好消息
杨贵人是死在了抵达慈恩寺的第二日。
清晨,随身侍奉杨贵人的丫鬟隔着禅房敲了好半天的门,见无人应声,便推门走了进去。
日光一随打开的房门涌进禅房里,丫鬟当下便腿软的跌在了门口。
杨贵人用白绫缢在了屋梁正中央,身子随风轻轻晃荡,面容扭曲。
丫鬟惊恐凄厉的尖叫,很快便传遍了整个慈恩寺。
青鸦扑腾着翅膀从桂树上飞起,掠过点点暗影,消息传进宫来时,皇后正绕过花园,欲去御书房看太子学礼。
登基大典在即,太子要学的东西繁杂庞多,自七日前起,每过午时便须得前往御书房细学。
皇后一旦得空,便会备着茶水点心前去观看,见太子累了,甚至会取出随身带着的汗巾,替太子擦拭额头,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
岁姑扶着皇后刚走过了假山,便见一个侍花的小太监搬着盆小枝团橘,正要往这边来。
那小太监远远的见到皇后的凤驾,立马抱着花盆背立过去,转身的时候,岁姑看得正着,那小太监腰间系着一块红玉。
岁姑随即扬眉一笑,低头轻声冲皇后道:“娘娘,慈恩寺那位已经妥了。”
皇后毫不在意的点点头,这事本就是板上钉钉的,没什么欣喜可言。
刚走了两步,又面无表情的向岁姑道:“将消息传进御书房里去。”
“是。”岁姑颔首应下,当即退开,招手叫了个小宫女前来,第二两句后,这才又回到皇后身边。
皇后一行慢悠悠的走到御书房跟前时,隔着殿门,已能听见殿内十二皇子的恸哭声。
“皇后娘娘驾到。”守在殿门前的小太监仰头唱了一声,立马推开了殿门。
殿里的哭声当即止住,皇后甫一踏进门内,一个小小的人便扑到了她的怀中来。
稚弱的肩膀因抽噎而抖动着,一下又一下,好半天才抬起脸来,小小的面庞满是泪痕:“母后,我的……我的母妃没了……”
皇后叹息一声,揽住了赵予的肩,半蹲了下来,轻轻一拉。赵予的头便紧靠在了皇后的肩上。
“予儿别哭。”皇后柔声到,“你母妃一心一意爱着你的父皇,她随你父皇去了,心里该是欢喜的,你要为你母妃高兴才是。”
“可……”赵予通红着眼眶,“从今往后,我再也没有母妃了。”
“予儿有我呢!”皇后将太子抱得更紧了,“从今往后,我是你的母后,是你的母妃,更是你的母亲!”
“母亲!”赵予双手环抱住皇后的腰身,又一次哭泣起来。
殿门外站着的岁姑见此情景,垂下头,嘴角勾起了笑意。
皇后在御书房与太子待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太子彻底释怀后,她才从殿中离开,离开时,赵予已打从心底里将皇后视作自己的母亲了。
皇后却是累得不行,她不擅长哄孩子,一出殿门脸便垮了下来,岁姑忙招手令鸾轿上前来,抬起皇后直朝清辉殿而去。
直到卸了钗环耳坠,换下锦袍,刚喘口气舒缓下来,便听外边有人来禀,说是有要事相报。
皇后早已烦了,挥了挥手,令岁姑出去打发了人,自己则懒散的往床榻上一卧,眼还未阖拢,岁姑又转身进到了殿中来。
“娘娘。”岁姑只怕皇后要睡着,赶紧冲她唤到。
“什么事明日再说,我实在是乏了。”皇后眼皮也不抬。
“事关尧王。”岁姑不急不慢,果然话一出口,本无精打采的皇后立马来了精神,身子瞬间挺立,坐了起来。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皇后追问。
“妥了。”岁姑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气,“四个匣子已送进了清辉殿,娘娘要不要亲眼看看?”
皇后的眉立马深深地拧了起来:“四个?他们一行当初不是五个人吗?”
“是。”岁姑点头,“少了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