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位夫人一进来,汪桂容就傻眼了,因为刚才看的是三品以上的满堂红,而现在这位夫人穿的则是青色七品鸂鸂礼服……
难怪司礼司给她单独开了小灶,原来这位跟刚才那些不是一个级别的!
那位夫人见了她,双眼发红,脸色激动,竟然向前走了几步。
司礼司太监总管吓了一大跳,忙抢上前去,拦在她面前,可并未斥责,反而是低声提醒道:“夫人,按礼,该向娘娘先行大礼朝贺!”
那夫人愣了愣,道:“哎哟……瞧我这一高兴,什么规矩都忘了!行礼,得行礼!”说完,往地上“扑通”一跪,行了六肃三跪三拜礼,方道:“恭贺娘娘荣升贵妃!”那语气,倒比汪桂容这个正主更欢欣鼓舞。
汪桂容也是刚才累狠了,脑子有点儿没转过弯来,这位谁啊?怎么司礼司总管太监亲自引着进来开后门,而且,这规矩乱糟糟地,也没献礼,她点了点头:“起来吧!”
司礼司太监总管闻言也是愣了一下,这才立刻上前扶起那位夫人……娘娘这态度……怎么看怎么不妙啊?他看了看一脸激动的曾夫人……难道娘娘跟她的关系不太好?
那曾夫人起了身,却并不退下,直愣愣地看着汪桂容,两眼饱含着热泪。
汪桂容看着那双眼睛……莫名地觉得这位长得有点儿眼熟?
一旁的小宁自打刚才见了这位曾夫人……心里早疑惑上了,可是不可能啊?她保持了沉默。
一时堂中场面相当尴尬。
司礼司太监总管心中升了一种莫名的恐慌。他看看曾夫人,又看看汪桂容,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要送夫人下去么?”
汪桂容脑中灵光一闪……天呀,这不会是她从未见过的——汪容的亲娘吧?!
她刚要开口试探,可已经晚了一步……曾夫人已经脸色雪白,泪眼婆娑,颤抖着指着她猛地开了口:“你……你……你到底是谁?我的容儿,我的容儿绝不会连亲娘都不认得?!”
汪桂容眼前一黑……完了,老天要来收她了么?她会不会死得很惨?
第108章 亲娘的考验
汪桂容眼前虽然一黑, 可脑子没黑。她是谁?这可真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她的身体无疑属于汪容,而灵魂当然属于来自异世的汪桂容, 可这一加上一,可就不是妖就是怪, 简称妖怪了。现在,汪容的娘对她的身份提出了合理置疑,要是这话传出去,可就成了她是妖怪的铁证了。自己亲娘都出来指证她是妖怪,谁还会相信她不是?
就算她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可她现在不能不在乎景仁帝怎么想啊?万一景仁帝信了……那她可真是完全没有活路了。
当前的情况可不容她想东想西,她得赶紧找出对策来蒙混过去才行……她当下猛地站了起来, 虚张声势地喝斥道:“哪里来的疯妇,冒认皇亲?还不赶紧给本宫拿下!”
司礼司的总管太监站在那里完全懵逼了……怎么回事?这是娘俩互相不认对方?都说对方是假的,到底谁是真的?
他看了看曾夫人。这位可是皇上派人接进宫来的, 皇上这会儿就在门外等着偷看人家母女相认的感人场面呢,这绝不会错啊?
他又看了看汪桂容。这位后宫第一人, 皇上的心尖尖, 一直坐那儿, 也不像是假的啊?除非真的是妖怪附身!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往后退了半步。可想想又不对,真要是妖怪, 这点儿神通都没有,那还算个啥妖怪?!实在是想不通啊想不通,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脑梗塞了。
曾夫人被汪桂容这理直气壮的架势吓住了, 眼泪汪汪地看着她,也不哭喊了……
容儿之前升为贤妃的事情,是容儿的爹最先听顶头上司说的,当时可是举家狠狠地欢庆了一番。一家子都伸长了脖子盼着来圣旨,来赏赐。
结果是……圣旨倒是来了,可赏赐呢?不说连根毛都没见着,是根本连只字片言都没有。为了这事,曾夫人这个亲娘在家,可没少被汪老爷还有他那些姨娘们冷嘲热讽!
“你教出来的好女儿,从小家里投了多少钱在她身上,才有了今天。结果升了个贤妃有什么用?这家里沾着她半点儿光了么?”汪老爷痛心疾首,早知道这丫头是个白眼狼,还不如直接找个财礼给得多的主嫁了实惠!
“呵呵……夫人,听说贤妃娘娘很得宠。不过呢,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贤妃娘娘记不得娘家也怨不得她!可是总不能连亲娘都不理吧?”大姨娘如是说,潜台词——你这个亲娘太失败!
“夫人,真是的。您就说说得了什么赏赐了呗,难道咱们还能抢了你的去,不过是没瞧过宫里的好东西,瞧着开开眼罢了!”二姨娘也没闲着,这话更扎心,她要有,可真恨不能天天顶脑门上炫耀,她是真没有啊!
把她给愁得,连夜托人写了信,塞了那传旨的太监二十两银子,请他给捎给女儿。
可这信一去又石沉大海。后来又听说是皇后娘娘突然没了,女儿要升上贵妃了!这回一家子都没反应……升上贵妃怎么了?又沾不上半点儿光!谁成想,这回送圣旨来的时候,那太监还带了娘娘的口谕,让曾夫人上京!
这一下曾夫人觉得自己的腰杆立马粗了一倍,哼!看吧,谁说她的容儿不认亲娘?!这是要接她进京享福去呢!当即欢天喜地收拾了东西,带着汪容的亲弟亲妹就兴冲冲地往京里来了。
这一路上也走了五六日,到了京城一看,傻眼了。这京城大呀,她让管事的往宫门口去探路……管事的可连宫门口都没敢靠近,就愁眉烂眼地回去了:“夫人,这宫门口都守着兵士呢……咱们也没个娘娘的信物,去了还不得打得命都没了?”
曾夫人当下掏出一面古扑的小铜镜来:“这面小镜子,娘娘打小就喜欢,原是她日日梳妆用着的东西。当年进宫,本来想让她带了来,她偏要留下来给我,说是见了这东西就跟见了她一样!”
这管事的第二日揣了小镜子就去了。正赶上景仁帝血洗太医院,他到了门口一看,宫门口兵士比前一日还多一倍,一直往里捉人呢……吓得那管事的腿肚子发软,远远地往墙角一蹲,愁得不知如何是好。
正发愁回去怎么跟夫人交待,就看见三名太监威风凛凛地骑着高头大马从宫门出来了。他一咬牙冲了过去……太监都是伺候皇上娘娘的,一定能往里给娘娘捎个话。
他这一冲出来,也是巧了。这三名太监正是景仁帝派了去接曾家人上京的!这三名太监当即喜不自禁,立刻分为两拔人,一拔继续去彭城汪家,接剩下的家眷进京,一面立刻将曾夫人接进了宫去。
可是景仁帝正忙着“午睡”,起床后又跟汪桂容连体婴一样……郑公公当日就愣没找着机会向景仁帝汇报。
等第二日早朝前郑公公一说,景仁帝先是吃了一惊,没听卿卿提过要接亲娘进京的事情啊?后来一想,哎哟,他跟卿卿现在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emmm,得给卿卿一个惊喜,当下便吩咐司礼司安排了这么一出独出心裁的母女相会!他还偷偷摸摸地跑来现场围观。哪里能想到,会把汪桂容给坑得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这边汪桂容见把对方吓倒了,心中稍微定了定,不管怎样,她得先在气势上以绝对实力压倒对方,不能露出半点心虚。这跟体育比赛是一个道理,一开场你就得先让人觉得你能赢,给对方造成绝对的心理压力!
曾夫人这边,在脑子里把这前因后果都想了一遍,还是想不明白。可见着汪桂容这么气势汹汹的,她吓得就心虚腿软了,“扑通”往地上一跪:“娘娘,我……明明是娘娘派人来传话,让娘进京的!为娘怎么敢冒认皇亲啊……”说完又放声大哭起来。越想想伤心,这个女儿从小就听话体贴,跟她这个亲娘感情也好。没想到进宫五年,以前虽然是个贵人,可一年两回,都记得往家里捎信。现在发达了,却突然变了个样儿。
汪桂容觉得自己的演技从来没面临过这么严酷的考验。她要怎么办?冲过去抱头大哭,还是矜持着保持距离,以免话多穿帮?好像都不对。
她慢慢地走下宝座,一边走,一边心里盘算……她可没传话让汪容的亲娘进京,她躲还来不及呢!这事可真是疑点重重。
“还说你不是冒认!别以为长得像我娘,本宫就会上当受骗!本宫前日才封了贵妃,就是要接了我娘进京,也必要先禀报了皇上,得了恩典,才会派人前往,再没有亲娘来了,本宫半分不知的道理!”汪桂容决定否认到底。
司礼司太监总管一听……也对啊!娘娘总不能见着个长得像她娘的都叫娘吧!要说……还是皇上这事做得不妥当,这哪是惊喜,分明是惊吓呀!
他忙站出来,腰都弯到地上去了:“娘娘息怒。这事……请容奴才慢慢解释!”一边说,一边偷偷看了看门外,这事,皇上,您不自己出来解释解释吗?
景仁帝在门外,只觉得尴尬万分。他万没想到自己想象中感人的母女相会,会变成一出莫名其妙的母女互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