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孩子拿到竹老虎,眼睛亮亮的,手里把玩起来。
林舒婉见这两个孩子终于露出笑容,这才问道:“你们娘亲呢?”
四五岁的孩子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原来这两个孩子是一对堂兄弟。他们俩的父亲,也就是一对兄弟,一起合开了一家铺子。他们俩的母亲,一对妯娌,一边看铺子,一边看孩子。
刚才他们两个人在街边打闹,不知不觉的就走远了。
“你们家的铺子在哪里呀?”林舒婉问。
“就在禾泽街和织云巷的路口,”一个孩童道。
“倒是离这里不远,”薛佑琛道,“我送你们回去,免得再走丢,或者遇到歹人。”
两个孩童听到薛佑琛说话,连忙往林舒婉身上靠。
林舒婉摸摸两个孩童的垂髻,安抚他们,然后,她站起身,转向薛佑琛,抬头道:“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薛佑琛这才见到林舒婉的相貌,竟发现她生得很好看,肤如凝脂,峨眉杏眼,尤其是一双眼睛,秋水潋滟。
她站在他面前,落落大方。
“好,”薛佑琛点头。
林舒婉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孩童的手,走在前面。薛佑琛和卫得远并肩走在后面。
薛佑琛的目光又不由自主的落在前面林舒婉的背影上。
一身素净的袄裙,难掩姣好的身姿。纤秾合度,窈窕玲珑。走路时,纤摇摆动。
她手牵着两个小童,一步步走在京城热闹的街巷中,踏在青石板路上。
这画面有雅致的韵味,又有世俗的温暖,像一首温情款款又欲说还休的词令。
在薛佑琛的视线中,两边热闹的街竟和往来行人都逐渐模糊。看到这样的画面,他铁一般坚硬的心,也似乎化开一个角。
禾泽街离织云巷很近,不多时,三大两小就转到了禾泽街和织云巷交界之处。
禾泽街和织云巷交界处,果然有一家杂货铺子,铺子门口有两个妇人正在翘首寻着什么。
她们一看到林舒婉一行人,便立即冲过来,一人拉起一个孩子的胳膊。
“壮生,你带着堂弟跑到哪里去了?不是让你们就在门口玩,怎地一会儿就跑没影了?下次再这么乱跑,看娘不打断你的腿。”
“铁娃,幸好你们回来了,吓死娘了,我和你伯娘差一脚要出来找你们了,这要是丢了,让娘怎么活?”
两个妇人见到自己的孩子回来,又是气得骂,又是松了一口气。
林舒婉把刚才的事情发生的事情跟两个妇人说了一遍,又嘱咐了一句,看铺子的时候也留心着孩子。
两个妇人十分惭愧,对林舒婉和薛佑琛谢了又谢。
看着两个小童跟着各自的母亲回了铺子,林舒婉便打算重新回禾泽街,去李家拿布匹。
她转过身,正想跟薛佑琛和卫得远打声招呼就走,却见卫得远指着织云巷的深处。
“那院门上挂着的匾额上写着织云绣坊,”卫得远转头,对薛佑琛道:“爷,你看,那不就是那个卖羊毛衣衫的绣坊?”
第23章 他凤眼一眯,民间还有这样的妇人。
薛佑琛顺着卫得远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恩。”
“这绣坊看着普通,门面也不起眼,谁能想得到却是极能赚钱的?他们将不值钱的羊毛,制成衣衫,一件衣衫竟要价五十两,”卫得远说道,“这些生意人,重利逐利,贱买贵卖,追求一本万里,不劳而获。”
薛佑琛眺望着织云绣坊的招牌,神色淡漠,只有凤眼微眯。
林舒婉见这不知道姓谁名什的黑皮肤男子对着织云绣坊的招牌指指点点,还对羊毛衣衫的买卖大放厥词,心生不满,不禁回道:“此言差矣,生意人赚银子并非不劳而获,他们也是很辛苦的。生意人赚钱靠的是双手和头脑。”
卫得远当即对林舒婉道:“刚才见你救那个小童,还以为你是个心善的好人,怎么竟然帮商人说话?
就说这织云绣坊,一件羊毛衣衫,要卖五十两,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金子翡翠做的,还不能说贪心至极?”
林舒婉见这男子说起织云秀坊一脸嫌恶,似乎织云绣坊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有些生气:“这话说的好没道理,就拿这织云绣坊来说,五十两银子一件衣衫,这买卖不是强买强卖,而是自愿交易,既是自愿交易,就说明羊毛衣衫值这个价。若不值这个价,买的人还是傻的不成?一个愿卖,一个愿买,公平合理,用不着无关人等置喙。”
卫得远一时不知如何反驳,窘在那里,思量该怎么回应,他还没想出应对的话,却听眼前的女子又道:“生意人做买卖靠双手,靠头脑,没什么不对的。若说不劳而获,倒是有些侯门权贵,利欲熏心,为了一己私利,欺压百姓。”
卫得远一愣。
薛佑琛也是微怔,他倒是第一次被人当面说,侯门权贵,仗势欺人。
他下巴紧绷的线条,抽动了一下。
林舒婉说完,也自觉无趣。刚才一路上,她满脑子都是南阳侯要织云绣坊交出羊毛衣衫制作方法的事情,这会儿碰到有人无理指责织云绣坊,不禁说了几句关于侯门权贵的事情。
现在想想,世人观念不同也是常有的事情,她实在没必要跟不相干的人多费口舌,更没必要提侯门权贵的话。她没必要让个不认识的人和她想法一致,况且说了也没用。
于是,林舒婉便说道:“两个小童,已经送到,既然没有旁的是事了,我就先走了。”
“好,”薛佑琛道,“就此别过。”
林舒婉朝薛佑琛点了下头,便离开了,她重新走回禾泽街,去李家拿布料。
卫得远和薛佑琛还站在原地。
“侯爷,之前见这女子救人,我还当她是个心善的,不想她竟然帮着商人说话,可见不是个好的。”
卫得远见周围没人,便恢复了“侯爷”的称呼。薛佑琛不喜欢在人前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出门在外的时候,薛佑琛不让卫得远喊他“侯爷”。是以,刚才林舒婉在场的时候,卫得远只喊一声爷。
薛佑琛道:“得远,刚才那女子所言也在理。商人逐利是真,公平交易也是真,此事要一分为二来看待。你因为早年的遭遇,对生意人有些偏见。”
“是,侯爷。”卫得远抱拳行了军礼。
“至于刚才那女子……”薛佑琛顿了一下,“回侯府吧,耽搁了不少时间。”
“是,侯爷。”
至于刚才那女子,薛佑琛想起刚才在禾泽街见到的一幕。
一匹飞驰的马眼见就要撞到两个小童,路上的行人都大惊失色,惊呼着四处躲避,而刚才那女子不加思索,往街中心一跨,伸手一拉,救了一个小童的性命。
而他见到这一幕,便立刻跃起身,冲到街中心,将另一个小童抱到街边放下。
若那女子不是个好的,那这世人的绝大多数人都是恶人了。不仅如此,而且判断果断,行动迅速。
心善,果断,迅速,缺一项,就救不了这小童的性命。
薛佑琛凤眼一眯,民间倒还有这样的妇人。
——
林舒婉离开之后,便把刚才的事情抛之脑后,因为还有一件要紧事等着她解决。
南阳侯逼她们交出羊毛衣衫的制作法子,她究竟应该如何应对。
她一路走一路想,沿着禾泽街走到最北面,去李家取了布匹,又一路走回织云绣坊。
回到绣坊时,她心里也有了方向。
她上了二楼,找到董大娘。
“董大娘。”
“舒婉,快进来,”董大娘把林舒婉拉进屋子,“我一直在琢磨南阳侯的事情,到现在也什么主意。”
“董大娘,明儿衙门那里,我想跟你一起去,”林舒婉说道。
“好啊,你跟我一起去,我心里也踏实一些,”董大娘道,“舒婉,你可有什么打算?”
“现在只能见招拆招,明儿一早,我们一起再去会会那个南阳侯府的人。”
林舒婉说道:“我们尽量护住羊毛纺织技术,不让他夺了去。若是那南阳侯的人定要抢夺羊毛纺织技术,那我们就好好跟他谈判,跟他谈谈交换条件,争取最大的利益。至于怎么谈,我再好好想想。”
“就怕他们真的仗势欺人,不跟我们谈,”董大娘忧心道。
“别担心,见招拆招,再不济就先把羊毛纺织技术交出去,”林舒婉道,“虽说这是下策,但是……董大娘,你之前说的没错,南阳侯势大,真要对我们做什么,我们是敌不过的。对我们而言,没什么比平安更重要。”
“嗳,”董大娘。
“我今儿晚上再好好想想,怎么应对那南阳侯的人,”林舒婉道。
入夜,月色如水,透过窗户倾泻到林舒婉的屋子,
林舒婉站在窗前,立在月光里,思考着明天究竟要怎么对付那南阳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