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被平阳府的学士训诫之后,两人回来就互相推卸责任,王家大儿子自小被惯着,有时不顾身边人的面子,安富财又被压的狠了,一来二去吵了起来,接着就是大打出手。
两人狗咬狗,王家儿子一狠起来,那是恨不得对方去死,他早知道安富财手脚不干净,平常睁只眼闭只眼那点钱也不被他放眼里,这一吵起来就厉害了,什么都拿出来说事儿了。
王家儿子在学院有两个小厮,当即和主子把安富财打了,王家的觉得还不解气,把安富财带到衙门,嚷着要告他。
这一算起来,日积月累林林总总,安富财还真偷了不少。王家又是有钱有势的,这下安富财自己作死了。
安富财他自己和王家儿子一打起来,就知道要遭,到了衙门腿脚都软了。
把自己的祖宗八代交代了个遍,还交代前几天把自己爹的钱都摸走了,正好有人来报官,说了安富全的事,啪啪打脸了。
钱是自己儿子偷得,跟小女孩有什么关系?
有道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看,这不就来了。
安富全心里惴惴不安,一到衙门听了前因后果,那是更惊惶不堪,王家的人在一旁虎视眈眈,安富财从没想过自己的儿子竟然如此大逆不道,他心里一直觉得自己儿子是少有的读书人是要做官的,砸锅卖铁也要供着。
这一下晴天霹雳。侄女儿都不管用了。
偷窃的罪名要是坐实了,安家这一族人三年不能出仕,到时候就不仅是儿子被关,自己这一支都可能被逐出村子。
现在哪还管得了安知……
这个神奇的转折让那些本来驻足在西街的人们纷纷议论。
沈一蹲下来拍了拍安知:“人走了,没事了。”
张母轻轻地抚摸安知的头发:“安知,别怕,咱们回家啊。坏人走了。”
这时候已经是正午了,毒辣辣的阳光让四周的人不久就散了,安知吸了口气抬起头来,发丝和着汗水拧在一起。脸色苍白,到是没有泪水了,只是眼眶特别的红。
张母心疼的拿帕子擦了擦安知的脸,抱着就想回院子去。安知摇头,要自己走,两条腿有些麻了,还有些汗水黏在腿上潮潮的感觉,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草地上一样。
安知脑子里这时候想的挺多……是不是该和张母把自己的事情好好交代清楚了。如果张母不喜欢自己……
安知以前自大学毕业后一直是自己一个人过,平素性格腼腆,也没几个知心的朋友。
曾经有个对象,交往一段时间对象嫌她太沉闷又无趣就分了。
其实安知心里把一切都想得很清楚,但就是不知道怎么说出来,她对这个男友挺喜欢的,但要她像其他女孩那样当街搂搂抱抱甜言蜜语,她又做不出来。
像现在,对张母说些讨人喜欢的话可能这件事就过去了,可她不知道怎么开口,还一个劲钻牛角尖,想把所有都说出来,她渴望被爱护,被理解。
这本身就是一种矛盾的想法,你自己都憋着什么都不说,那别人怎么知道你是痛、还是高兴?
第7章
安知回到院子就睡了一觉,迷迷糊糊的被张母带去擦了擦脸和身子,就回了自己的屋子睡了过去。
梦里有一片蓝色的湖泊,安知一低头就能看见底下那蔚蓝的颜色,水里却奇怪的没有自己的倒影,一低头,安知发现自己好像站在一颗树上,脚踩的枝桠一根斜出,伸出好远。
天地间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
下面的湖泊里突然冒出一个影子,黑漆漆的,好像在笑,大伯的脸,大伯母的脸都渐渐露了出来。
安知向后退。
失重感猛地袭来,安知一惊,睁开了眼。
屋子外面好像有谈话的声音。应该是张父和张母在说话。
“安知这孩子该是被吓坏了,他那大伯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整一个无赖的样子。”
“是啊,没精神,我看知知中午脸色就不太好,又迷迷糊糊的样子,不会生病吧。”张父坐在院子里的小凳子上,手里摘着晚季的青豆子。
张母就在她对面,她今天确实是气到了,脸色到现在还不好:“你说这人怎么能这样,今天陈妈跟着去衙门看审堂了,那无赖身上的银钱是那人自己儿子摸去了,你看他当时那一板一眼的样子,真是个渣滓。”
张父摇摇头叹口气:“可真是多事之秋,一桩桩一件件,糟心呐,这人跟人就是不一样啊。”
安知在屋里只能听到隐隐的交谈声,该是两人在压着声音交谈。她把薄被向上拖了拖,想着什么时候对张母把一切都交代清楚。
她的衣服都被叠好放床柜那儿,安知一起身就觉得身上一片虚的慌,使不上力气。
好不容易穿上衣裳,走出去的时候还绊了脚小凳子。
张母听到屋里的动静急急的跑过来看。
看安知脸色还是苍白的,心疼摸摸她的小脸,这一摸,竟觉得烫手。
“安知,哎呦,不会发烧了吧。”
女孩仰头看着婆婆的神色,唤道:“张姨……”声音透着一种虚软。
“诶诶,我带你去医馆,太烫了这。”张母听了这一声变回去的称呼有些心酸。
安知一错不错的盯着焦急看着她的张母:“……我是自己跑的,不是被大伯丢了的,张姨……我骗了您。”
张母一愣,随即眼角的纹路变成弯弯的弧度轻轻笑了起来:“我的小宝贝,我知道了,你安心。”
看安知还是盯着自己,张母蹲下来:“你大伯一定是对你不好,你才跑的,他那种人,不值得你去瞎想,乖,走去医馆。”
安知轻轻点头,任由张母把她抱起,牵起嘴角,真的跟个小孩子一样……
“先吃点东西去,安知中午都没用饭呢。”
“对,安知啊,先吃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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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修正院此时正是忙碌的时候,大院士王信前几日上书皇帝:藏书阁日久不修,文献杂乱,恐不能起到其应有之用,请示皇上,重新编修书籍,整理各类资料,以便后人翻阅。
平隆帝早就觉得这一帮文人天天没事做,上朝就知道扯些杂七杂八没用的东西,没了他们还真又不行,这王信大院士的上书,正好给那些文官找找事做,给王信拨些文人,好好的,把整个藏书阁好好整整!
给他们找些事乱乱他们心,自己也好耳根子清净清净。
张子安被调到藏书阁总管那里,负责年献历史卷宗的整理,他要把所有建朝之后的卷宗都整理好按时间顺序排列好,再交给王信大院士过目。
刚一到了书院就被叫做这枯燥的事情,好多同僚都叫苦不迭,藏书阁整整十几间大殿的书啊,一共百来人,这要多长时间才能做完。
张子安也挺烦躁的,柳长青从一下船就病了,病了有半个月不见点起色,整个人都消瘦了下来。王大院士这几日看着张子安的眼神儿都不大友善了!
要说柳长青吧,他就是下船吐得厉害,一开始只以为是晕船,过了两天还是没什么精神,再过了几天直接就是高烧不退。
前来坐诊的大夫只说是受了风寒,可一连几天烧是退了,人是没啥起色。
张子安前几日去看柳长青,感叹道:“也不知道这是生了什么病,这么猛,人都瘦了,啧,变丑了。”
柳长青那小破孩瞥了张子安一眼竟说:“这是相思病啊……某些人体会不了。”
正整理文献的柳长青想到这个摇了摇头,真是小孩,知道什么是相思吗?
借着整理年献,张子安把一页一页的文卷翻过,浏览其上的内容,也当是苦中作乐了,好歹是看书了不是嘛!
藏书阁有些阴暗,一个大殿分配了几个人在各自的地方工作,张子安借着那一些微薄的光亮沉浸在皇家年献的内容中……
“张学士!有你的家书,今日送到书院了,我正好帮您带了过来。”圆脸的同僚打断张子安的思绪,递过来一支信封。
张子安愣了一瞬伸手接过信封:“行,谢了啊。”自己昨日才寄了封书信回去,家中肯定是还没收到的,这能有何事要家书一封寄过来,还是急件?
“那我先去忙我的了。”
“好。你先忙。”张子安回道,手里已经把封条拆开。
信上的内容一行一行印入张子安的眼底,他脸上的神色逐渐变得凝重。
文姑娘逝世?安知要入京?
家里是发生了什么?
张子安狐疑的把信封收好,等等,等安知到了京城再说,应该是已经准备好启程了!
晚上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同僚告诉张子安,柳长青要被接走了,来的是平襄王夫妇。
张子安挑眉,以前一直只是知道柳长青家的身份不简单,没想到竟是这么显赫,平襄王的人?是皇亲国戚了!
柳长青在第三日就被平襄王府的马车接走了,走之前和张子安简短的见了个面,苍白的小脸满是闷闷不乐,张子安逗他,他也不像以前一样跟个炮仗一样的顶嘴了。
这就……没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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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十这日,平阳的景色朦胧在细雨中,水阜近处的人一如既往地多,坐船的送人的卖东西吆喝的都在这一方小小的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