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晓也是忧心忡忡:“小姐,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看见这样大的雨。这驿站的房屋都是比较牢固的,其他民房不知道成什么样了。”
木落出去查看一圈进来,脸色不怎么好,先为云初净倒了杯茶,然后才道:“小姐,楼下我们进来的地方,已经淹到我小腿。板凳桌子都泡上了。”
“这么大的雨,又一直不停,这河水不知道要涨多少?”
云初净喝了口茶随意说道,又想起还在赶路的宗政晟和端木桓,一时担心不已。
“木落,你说阿晟和桓表哥到了哪里?不会还在赶路吧?”
木落也倒了杯茶,一口饮尽然后才回答道:“世子爷肯定在赶路,小王爷不知道有没有找地方歇下。”
“小王爷也不会休息,当年他就是白日读书,夜晚练武,才会有如今文武双全的小王爷。”
木晓在平王府多年,对端木桓也比较了解。
云初净坐在桌子前,用手支着下巴,喃喃自语:“都是些仗着年轻胡作非为,等老了这里疼,那里痛,才知道厉害。”
木晓和木落交换一下眼色,均从对方眼睛里看到笑意。
这雨就一直下了大半夜,等到天色大亮,终于稀疏起来。萧山不敢久留,吩咐御林军都带上干粮,然后催促云三老爷和云初净启程。
云文善也被这如同泼瓢的大雨吓着了,他也想尽快赶到汉口,感觉路上不怎么安全。
道路十分泥泞,不仅马匹打滑,就连马车车轮,也多次陷入深坑。
这样一来,就明显可以看出马车的优劣,云三老爷的车几乎散架,而云初净的马车,还牢固如初。
云三老爷在午时休息时,很想告诉云初净,能不能换乘一下马车?
可看见木落随手一掌,拍断碗口那么大的树木,就为了给云初净弄个干净的树桩休息。云三老爷实在不好张口。
吃过干粮,前面不远处就是座村庄,前去探路的斥候很久才回来。
只见他脸色苍白,颤抖道:“云大人,萧队长,前面山塌了,整个王家庄子没了。”
“没了?一个人也没了?”
这条路萧山曾走过,记得前面还是个上百户人的王姓大庄子,怎么会就没有了?
斥候吞了口口水,有点恶心又有点后怕道:“我看见山塌了大半,一间屋子都没有,泥里面倒是有很多尸体。”
云初净想到这一定是泥石流滑坡,可以想见村庄的惨状。可云三老爷何曾听说过这么一幕,当场干呕起来。
萧山这才觉得棘手,王家庄可以直通武县,现在被山倾了,那会绕多远?
“老黄,那王家庄就真不能过?骑马也不行?”
斥候老黄摇头道:“萧队长,真的不行,我用树枝探路,村子边那泥都快到我腰间。”
云初净最清楚,这样被泥石流冲毁的地方,淤泥都相当厚。人畜尸体都在里面,就算黄斥候说可以通行,她也不会走。
“萧队长,我们还是绕路走吧?被泥淹过的地,谁知道有多深?还是绕路安全。”
萧山考虑再三,最终还是决定绕路走。
阴雨连绵,道路崎岖不平,直走到天色已晚,还是没有绕到武县。
所有的马匹已经疲惫不堪,人也都是浑身湿透。云三老爷的马车,更是连车轴都断了,现在厚着脸皮,凑到云初净车上暂时挤一挤。
萧山心急如焚,打马过来道:“云巡抚、云小姐,怕是赶不到武县,只能随便找个地方歇息一晚。”
看着萧山浑身湿透,雨水顺着头发流过脸庞,再成线往地上滴落。云初净柔声道:“萧队长费心了,一切由您安排就是。”
云三老爷虽然有点不悦,还是勉强笑着道:“好,都可以,萧队长辛苦了。”
如此,又艰难前行了大半个时辰,终于远远看见前面有火光。
萧山向来谨慎,先派斥候前去打探,可派去的斥候却久久不回。
木落和木晓过人的直觉,都隐约觉得不对劲,两人拿出兵器,也通知了萧山情况有异。
萧山半信半疑,吩咐御林军结梅花阵防御,然后又派出三人,前去查探。伴随着雨打树叶的声音,前面不远处,突然传来声急促的尖叫。
“出事了,注意!”
萧山也知道不对劲了,只躲在御林军人群后面,大喝道:“来者何人?”
第二百四十八章 暴乱
宗政晟带着飞羽卫和御林军,经过一天一夜的疾驰,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汉昌。
汉昌城现在估计,已经是乱成一团,因为无数百姓拖家带口四散而逃。其中大多老人还有孩子,撞撞跌跌看起来凄惨无比。
宗政晟看到这一幕,脸色铁青,让人拦住前面的百姓。
伏矢上前,对一个看起来还算斯文干净的老者,柔声问道:“请问,你们是汉昌城的吗?怎么下着雨还全家老小往外走?”
老者哆嗦了一下,不过看伏矢他们虽然衣裳尽湿,可个个龙精虎猛,腰背笔直,看起来也不像坏人。
小心翼翼回答道:“老头子祖祖辈辈都是汉昌城的,现在城里面大乱,没办法只能避出来。”
宗政晟打马上前:“老爷子,城里面怎么个乱法?出什么事了?”
老者看宗政晟不怒自威的样子,老实道:“大人,今岁大水,汉昌附近好多村落都被淹了,无家可归。戴大人不让难民进城,又不开仓放粮,后来柳家村的人又出了事,柳家村的人就反了。”
“柳家村?出了什么事?”
老者正准备回答,可他儿媳妇抱着的小孙子,却哭闹起来:“爷爷,我饿,我饿!”
不用宗政晟吩咐,伏矢从干粮袋里拿出油纸包着的肉夹馍,递给老者的孙子。
小孙子很乖,馋得直吞口水,也先举着给爷爷和娘亲。
宗政晟看这一波难民足有上百人,吩咐飞羽卫将干粮全部分给他们。
老者感动得热泪盈眶,另一个年轻点的男子凑上来,几口咬完了肉夹馍,大声道:“大人,你们是不是朝廷派来救我们的?”
其他难民也争先恐后问着。
“我是武威侯,朝廷派来开仓赈粮,为百姓修造堤坝的钦差。你们谁告诉我,究竟汉昌城里怎么回事?”
那年轻点的男子,显然比较会说话,像倒豆子一样倾数倒来:“大人,渭河涨水,汉昌城地势较高,周边的村民被水淹了,只有往汉昌城跑。戴大人不仅不开仓放粮,反而不让村民进城。”
“后来,守城的官兵家中也有亲眷来投,就偷偷开了城门,放大家进城。王善人带头,大家捐衣捐食搭善堂施粥,刚刚安顿下来,结果。”
“结果戴大人的小儿子上街,看中了柳家村柳五郎的媳妇,要强抢了去。王善人刚好在善堂就拦下了,后来戴大人就带衙役来抄王家,柳五郎就带着一群猎户反了。”
宗政晟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然后道:“后来呢?”
“后来柳五郎他们就围了府衙,开了粮仓分粮食。不过戴大人后来带着汉中军过来,要围剿柳五郎他们,现在城里还打着嘞!”
宗政晟看了一下,后面还陆续有百姓涌出,看来汉昌城已经全乱了。
“汉昌的百姓们,你们暂时在此地歇息,我们马上进城平乱,天亮后你们就可以回城了。你们放心,本侯一定会给大家个交代!大家散开!”
宗政晟微运内力,将话语穿过还淋漓的雨声,传进每个人耳朵里。
“全速前进!”
宗政晟一马当先,率先冲在最前,飞羽卫和御林军紧随其后,往汉昌城而去。
而现在汉昌城里,能走得基本都出城避难去了,没能跑的,也基本都关门闭户。全城只有东城区灯火通明,喧闹声震天。
宗政晟驾马,沿着空旷的街道,迅速往汉昌东城而去。
东城区王家,已经被汉中军包围得水泄不通。那些柳家村的人,且打且退且藏,大部分都退到了王家。
戴荃高踞马背上,大声呵斥道:“尔等暴民,还不开门投降!”
王府老爷,也就是众人口中的王善人,回骂道:“戴荃,你这狗官!我家世代清白,为善一方,却你冤枉!你为官不仁,纵子行凶,你枉为朝廷命官!”
“哈哈哈!天高皇帝远,这汉昌城,就是我戴荃一手遮天!王子毅,你处处于我作对,我念在你妹夫是勤文伯家的人,以往姑且让你三分。现在你勾结暴民,证据确凿,就是消息传到京城,也无人敢与你翻案!”
戴荃的话,让王家里面的王子毅,气的浑身发抖。旁边一个年轻的声音道:“狗官,可恨头几天让你跑掉了!怎么样?钻狗洞的味道不错吧?狗官钻狗洞!”
柳五郎这话,让戴荃脸色不好,那日柳五郎他们围攻汉口府衙。他就是从狗洞钻出,这是他这几十年来最狼狈的事。
现在被人当众提起,简直是恼羞成怒。
“来人,给我放箭,撞门!杀,杀了他们!”
汉中军舒统领眉头微皱,对戴荃道:“戴大人,就算是暴民作乱,只要他们投降,按律还是该由朝廷审判。就这样全杀了,可能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