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一板,“本座可是堂堂国师,自古君子远庖厨,以本座的身份,怎么能够进厨房烧火?”
哪知李安歌脸色变都没变,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那一会儿我做出来了,你别吃。”
小国师想要说出口的话,顿时被李安歌给堵上了。
他抱着一摞柴火,乖乖的进了厨房。
李安歌看着小国师委屈巴巴的背影,忍不住捂着嘴偷偷笑了出来。
国师的小厨房中,用具一应俱全,且采光良好,透气性强,可以说是每个厨子梦想中的厨房了。
再加上有国师帮忙烧火,李安歌本以为自己能够大展拳脚,可是却败在了调料上。
这灶台上的都是什么呀?
除了蒜和葱,其他的李安歌居然一样也不认识。
大胤国的调味料,长得居然和天/朝的不一样!
李安歌有些尴尬的撇了一眼认真烧火的小国师。
火光跳跃在小国师俊美无双的脸上,为其增添了一份烟火气,显得秀色可餐极了。
完了。
刚夸下海口,结果一回头却什么都不会做。
小国师会不会认为,自己这是在吹牛?
李安歌呆立了半晌,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问题的关键。
“怎么了?”
锅中的水已经开始咕噜咕噜的沸腾了,小国师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法子,一身白衣上竟然半点都没粘上灰。
“我……”
李安歌挠了挠头,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可能烧坏脑子了,明明对于怎么做清楚的很,却对于这些调料没有半点印象。”
想了半天,李安歌只能这么搪塞过去。
“无妨,太医说了,你发烧的时候身子太虚,有可能忘记一些事情。这都是正常的,你……不要害怕。”
他站起身,安抚性的拍了拍李安歌的手。
“你说,我来做。”
他掸了掸袖子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云淡风清的说道。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隐约还能听见远方传来零碎的爆竹声。
暖黄色的火光跃动在墙壁上,像是有许多小人在跳舞。
小国师就穿着一声白衣立于昏暗的厨房中,却并不显得格格不入。
这位雪一样清冷的少年,终为她染上了烟火气。
李安歌目瞪口呆的看着,小国师熟练的处理食材,对他的敬仰之情又多了几分。
她家的小国师上的厅堂,下得厨房,简直就是完美的男人。
国师按照李安歌的描述,一一找出与之相对应的调味料,一番折腾后,居然也做出了一锅像模像样的水煮鱼。
“你尝尝。”
他舀了一勺汤送到李安歌的嘴边。
李安歌张嘴咽了,只觉得口中又香又麻,鱼香混合着油香丝丝入喉。一口下肚,似乎打通了任督二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她细细品了品,方觉得一股辣意逐渐涌上来,但是这辣意是极为柔和的,丝毫不觉得冲。
不消片刻,李安歌的额头上就沾上了晶亮亮的细小汗珠。
“国师大人……你不去做厨子真是可惜了。”李安歌感叹道。
没想到她居然交了一个十项全能的男友。
李安歌望着小国师,口中不住呢喃:“汝之秀,吾何时可及?”
纵使国师早就习惯了别人对他的各种恭维夸奖,但他看着李安歌如此狗腿的模样,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
“没什么,小时候穷惯了,也没人管我。因此只好自己学着做饭。”
国师轻咳了一声,有些不自然的从李安歌身上移开视线。
如此这般和李安歌在厨房里独处,就好像是一对寻常人家的夫妻。
看着李安歌擦汗的动作,国师只觉得心中越发遐想起来。
“你今晚在这儿吃年夜饭吗?”国师脱口而出。
“你不欢迎吗?”
李安歌踮起脚尖,替国师擦去鼻尖上沾上的一抹飞灰。
她都决定留下来守岁了,难不成还自己跑回华安寺,一个人孤零零的吃年夜饭?
“在大胤,只有家人或者情人才在一起吃年夜饭。”
小国师微微别过头,躲开李安歌的视线。
“你真的……要留下来吗?”
他面色平静如水,垂在身侧的双手却在微微颤抖着。
他决定给李安歌最后一次机会。
——最后一次逃离自己的机会。
“难道你没把我当成情人?!”李安歌闻言大怒,“还是你想和别的女人一起吃年夜饭?!!”
刚才还对她亲亲抱抱的,转眼态度就变了。
难道小国师在外头有别人了?
“不……”国师的气势瞬间软了下来。
他头疼的扶额,聪明如他,一时竟猜不透李安歌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既然没有,就乖乖和我一起吃年夜饭。”
李安歌率先一步跨出厨房,头也不回的说道,“我告诉你,除了和我吃年夜饭之外,其他的东西什么都不许想!”
“而且,不仅是今年,还有明年、后年、大后年……你这辈子的年夜饭,都被我承包了!”
太阳已经落入了地平线之下,李安歌推开厨房的门,牛奶一样的月辉顿时顺着门缝流淌进来。
李安歌背对着国师,发上、肩上都披上了一层银色的月华。
国师怔怔的望了她半晌,忽然释怀的笑了出来。
“好。”
只是短短的一个字,他却感觉自己的心境已经变得截然不同了。
他夜一般黝黑深邃的眼眸中,燃烧连自己都害怕的陌生情绪。
他给过李安歌机会逃离,可是李安歌却选择留下来。
从此以后,无论生死离别,碧落黄泉,他也绝不放手。
第14章 废妃与国师(十四)
也许是因为有小国师陪着的缘故,这一顿年夜饭,李安歌吃的极为香甜。
酒足饭饱过后,李安歌惬意的靠在国师的肩膀上。
院中的梅花已经完全盛开了,在幽深的夜色中,并不能窥见完整的树形,只能隐约闻见从空气中传来的香气。
一簇簇积雪点缀着庭院里的山石,被屋檐下挂着的灯笼熏成了暖黄色。
“若是困了,就先回去歇息吧。”
小国师瞥了眼已经东倒西歪的李安歌,眼底划过一抹笑意。
“不,我不困。”
李安歌强打着精神说道。
身为小国师的女朋友,李安歌觉得自己有义务陪他过守夜。
她方才喝了点酒,此刻酒意夹杂着困意一同涌了上来。李安歌觉得自己的脑袋变得格外沉重。
“我早就习惯了。”国师看上去有些无奈。
这么多年来,他都是一个人过的除夕,一个人守的岁。
他伸出手,将李安歌摇摇晃晃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
“要不,你和我讲讲小时候的事情?”李安歌强打着精神说道。
她就像一滩糖稀,软趴趴的粘在小国师的身上起不来。
“我小时候……”
国师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滞。
国师的肤色特别白,与手中的白玉酒杯相比,竟然更胜一筹。
李安歌看着眼馋,便抓过他另一只空闲的手玩弄。
她摆弄着国师的手,从手心到骨节分明的手指。
小国师怎么能这么好看呢?
李安歌酸溜溜的想。
“我对于父母并没有对么深刻的印象,听邻居家的大娘说,母亲在生我时难产去世了,父亲在母亲过世后就患了重病。不过月余,也随着母亲一同去了。”
许是相隔太久,国师的语气格外冷静,倒像是在诉说着别人的事情。
“可怜的小国师……”
李安歌有些上头,小脸蛋红扑扑的,看上去就像年画里抱着金鱼的胖娃娃。
她借着酒意,吧唧一口亲上了小国师的下巴。
不过,醉酒中的李安歌一时没把握好力度,门牙直接撞了上去,也不知道这到底算是亲了一口,还是啃了一口。
“……再闹打屁股。”
国师的下巴被磕的生疼,只能故作恼怒的威胁道。
他放下酒杯,揉了揉沾满李安歌口水的下巴,将正在自己怀里乱扭的小妖精搂的更紧了一些。
“后来呢?”
李安歌被这么一恐吓,顿时老实了许多。
她乖乖巧巧的趴在国师的怀中,眨巴着一双水润明亮的杏眼。
“后来……”
国师瞥了眼醉的不省人事,却还要强打着精神听故事的李安歌。
“后来,也是在除夕。我饥肠辘辘的走在街上,看着漫天雪花,突然觉得自己就这么死去也不错……直到有个小姑娘给了我一支麦芽糖。”
“我捂着麦芽糖,实在饿得不行了就掏出来舔几口,倒也挨过了除夕。结果……”
国师顿了顿,语气忽的有些遗憾。
“……结果第二天起来,发现麦芽糖全融化在怀里了。”
“噗……”李安歌歪着头笑出声来,“再后来呢?”
“再后来,我就成为了老国师的弟子,在老国师西去后成为了新的国师。”国师一笔带过。
那些政治上的阴谋手段,他并不想要李安歌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