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晚还想再问,系统便挥了挥手,不耐烦的说道:“女人,你话太多了,等着,我把记忆给你,不要问东问西的。”
徐晚沉默着,不和系统斗嘴,接收了记忆,原来这黄老大的儿子取名叫做黄宽,是城东的一个老秀才娶的,意为宽容待人的意思,为着这个名字,黄老大给了十文钱做谢礼。王氏四十将近才得这么一个儿子,疼的跟眼珠子似的,溺爱无度,宠得那个孩子天不怕地不怕的,他本就生性和父母相拗,叫他向东,他非要向西,没人拘得了他。
八九岁时,送去先生那里读书,谁知那德高望重的私塾先生反倒被他气的一病不起,险些丢了性命,再不肯收他这个学生。这黄宽便在街头上鬼混,和一帮小孩子们斗鸡赌钱,后来渐渐长大了,便跟着人出去赌,输的便越发大,遮掩不住,就回家偷些零碎物件银子出去还人赌债。
这王氏一向护短,一个指头也舍不得碰黄宽,遂帮着儿子瞒着不叫黄老大知道,偏偏黄老大这段时间出去丹阳收债了,每月仍旧送去束脩给那老先生,那老先生恨他一家做这些勾当,便把束脩分给学生享用,并不知会他。
是以,黄老大一个人在鼓中坐着,黄宽逃学,好赌成性,输钱便做家贼偷鸡摸狗,他老父亲全然不知道。
等到这黄宽十五六岁了,便更是了不得了。
第3章 远报儿孙近报身(三)
王氏偶尔劝他找份正经营生做做,学上一份手艺,或者拿些钱财让他做点小生意,也好糊口,黄宽便恼了,对着王氏骂骂咧咧,更是每日在外戏耍赌钱,连家也不归了,黄老大也渐管不住他。若再劝的厉害一点,便抡起了拳头对着王氏推搡起来,吓得王氏再不敢说他,每每见了他,便像那耗子见了老猫。
后来这黄宽便趁着黄老大不在家时小偷小摸的出去赌,连带着家里的衣衫被子什么的都一并拿出去典当了卖了做赌资。
黄老大挣下这好大一份家业,自己却不曾享用半点儿,见到黄宽如此不成器,败坏家产,心头郁闷难忍,也不出门了,只在家坐着守着黄宽回来。
这日黄宽回来了,黄老大拦下他问:“你越大便越往那下流地方走咧?左不过是一个钱字,你何须朝死里头赌他?你来跟我说说,你从小就赌钱,赌到今日可曾赢过几个大钱?可曾赢过几次?如此想想,你便不该赌了!”
这黄宽是个赌徒,又惯会了和家里人反着来,听得父亲如此说,便抡起了拳头朝着黄老大挥了挥:“谁让你来管我的事的!别的莫要多说,只管拿钱来,谁让你生了我,你就得伺候的我舒舒服服的,有恁多钱留着不用,难道还带到棺材里去吗?”说罢径自去他老母亲藏东西的地方翻了翻,见一个布包着约么三四十两银子,不止够还债,还能再赌一赌,心中又想着父亲说他下流,那他就下流给他看看。把银两揣了骂骂咧咧的出去了。
扭头就朝着抚石镇上的一家大赌坊里去。以前他赌也只在私人的赌局里赌一赌,并不曾去赌坊里。今日被父亲说的恼火异常,便下定决心要气他一气,遂一头扎了进去。
开赌坊的人惯常耳朵眼睛伸的长,知道这黄宽家私丰厚,便敞开了胆子让他玩,赌场的人都是个中老手,耳聪目明,于是这黄宽便输多赢少,一夜间便输了三百多两银子。
徐晚想到这里,便问系统:“现在那黄宽还在赌坊里呆着?”系统回道:“那是自然,那赌坊进着容易出去难。一旦沾上了,就跟那毒品似的,赢了还想赢,输了便想把本钱拿回来,想脱身,哪有那么容易的。”
“不过他输了那么多次,也总有运气好的,早晚会赢一次的,几天后他便会赢上那么一次,但是那些大赖们是要赖他的,还要揍他一顿,这次,便被你父亲碰上了,帮他解了围,这是你的一个机会。”系统说道。
徐晚点了点头,她觉得这王二娘的相貌真是美绝了,不愁黄宽不一见钟情,这个不难,便安心吃睡,三日后,他父亲果真要出门去他黄老大家看看他的妹妹,她便缠着粘着,要随着她父亲一块出去看看。她娘劝道:“你姑母家有什么好去的,去了还要饿着肚子回来,再说你那表哥也忒不是人了,万一撞见了可怎么好?”
徐晚点点头,带出点笑意,附和了她娘几句话,然后话锋一转,便道:“母亲虽说的是,但女儿也该出去见见世面,更何况,都是亲戚,总没个不来往的道理吧,女儿这般大了,也该去拜望拜望姑母与姑父了。”看着父亲,问道:“父亲,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你姑母被你那荒唐表哥气伤了,为父念着兄妹之情也得去看看,你既然有这心,便也随着一块去了,难为你是个孝顺的孩子。”
一听丈夫这样说,她娘便急的眼泪都流出来了,眼见劝不住,只得再三嘱咐王二娘,又装了些点心羊乳什么的给乳娘拿着,打点了一顶小轿子和一个遮面的玩意儿让王二娘小心应付,千万不可给别人看去了脸。
徐晚一一应了,方才随着父亲出门。
轿子走了大半个时辰,前方传来一阵撕扯声和哭喊声,轿子便也停住了,徐晚轻轻的掀开帘子看了看,只见前方三四个男子撕扯成一团,自家父亲前去拉架。
一个油光满面,长着大络腮胡子的赌徒骂道:“趁早把你的痴心忘想给我打掉吧,爷们的钱也是你一个唠鬼赢得了的吗?就等你哪一日输了,再来抵账吧。”
另一个同样猥琐形状的人喝道:“爷们原想好好地赢你的钱,谁知道你今日气盛,不幸让你赢了去,这是你的造化,本就是上天可怜你,谁知道你竟然这么不长眼,还敢来问我们要账!兄弟们,给我打死这个不知事的!”
一个满脸红肿青紫,口鼻流血不止的少年郎叫道:“平日我输得再大,可曾少过你们半分银子?便连那迟上一会儿都要算利息的,何曾你们输了便想赖账?”
“嗬哟,你想从爷们这儿拿到半文大钱都是你的痴心妄想,从来便只有你输给我的,没见过我输给你的。”那人继续骂道,满脸冷光的瞪着来人。
徐晚见到自己父亲的脚步顿了顿,那少年郎又气又急,又说不过,便骂了几句,抡起拳头便要打,拳头还未出手,便被那三个人围成一团,拳打脚踢了起来。
这舅舅看着自己外甥被打,也不吱声,只站在一旁看着,等那三人打的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出声阻止道:“我这个不成器的外甥,哪一年不在诸位手下输个两三千两的银子,今日他好歹赢了一次,就算诸位没有,也该好好说才是,怎可上来便动手脚?不然我们好好上知县大老爷那里好好说道说道,看看这孰是孰非啊?”
这王家的大儿子贵川素来是个有本事的,是个走南闯北的生意人,为人圆滑又仗义,素来大方,是以把那王家的铺子越做越大,结识的都是有头脸的人,因此,这王贵川是这抚石镇一等一的体面人,三人见他开口求情为外甥说话,且原本理就在人家那里,便把那嚣张气焰咽到肚子里去,捂得严丝合缝,陪笑道:“原是我们的不当,不该殴打人。”却没提半个大字的还钱。
王贵川也只笑笑不说话,目送着三人屁滚尿流的去了,才回过头看着自己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外甥,冷冷的哼了一声。
黄宽本就有些怕自己这个舅舅,何况又被舅舅看见了刚刚那丢人的一幕,更是不敢说话,垂了头,瞥了眼过去,却见的一顶青帏小轿,从旁边掀开了一个车帘儿,露出半个脸出来,眉如远山青黛,目如那紫葡萄一般水灵灵的,含着一抹调皮笑意,虽未看的见整张脸,那黄宽的魂儿便丢了一度,徐晚见他看过来,轻轻的眨了一下眼睛,把帘子放了下去。
黄宽魂不守舍的跟着舅舅回了家去。
第4章 远报儿孙近报身(四)
这舅老爷一进到黄家的大门,劈头盖脸的就逮着黄老大一顿臭骂:“你有本事生个儿子,怎么就没本事管教?一味宠着他纵着他叫他在外面赌钱闯祸,可就是你的意思了?你既然管教不好他,便给官府送去些银子,把他连那赌坊一窝送到牢房里关了。我就不信,吃了那等苦头以后还敢来赌钱。”
这黄老大本就没什么气性,碰见舅老爷这等一身正气的人屁也不敢放一个,又见有小辈在旁,不肯丢了面子,强硬着声争辩道:“我何尝没想过这法子呢,只因把他送去官府倒叫旁人看了笑话,丢我们的亲戚的脸,辱没我们的门楣。”
王贵川被气得笑出了声,道:“你还有什么门楣?你放印子钱才不说丢我们的脸面呢?老子狗仗人势放印子钱,儿子这般不长进,还有什么脸面?你这等出奇的心肠难怪养出这样的好儿子!亏你也活的这么一大把年纪了?饭菜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舅老爷说话这样不中听,简直就是破口大骂,黄老大本有心回嘴,又想到儿子脸老子娘的裤子,老子的被子都偷出去典当,当真不是个人养的,倒像是狗娘养的多一点,也便做了个万年的王八千年的鳖,死活不出声,红着脸站在一旁请舅老爷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