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当年姜华合流,姜国版图陡然一扩,正是朝内外喜气洋洋,先王却突然发下一道召命,要迁都到洛邑,当然姜国版图大张,旧的王城自然不再合适,故此多方考虑选定了洛邑,但同样有一批老臣,眷恋故土,不肯迁移,而当年安成君与王叔安皆是力挺先王,更痛斥旧臣为老古板,朝臣们辩驳了三天,才终是定下来。
安成君听华阳夫人一说,突然有片刻失神,从壮志凌云的少年时到如今,究竟什么东西变了?
风吹皱杯盏中的清酒,将他的身影吹散,安成君冷哼一声:“大王若真的图求改变,不如先废黩这赢氏女。”
又来了,甄昊一瞥姜赢仍是面色如水,甚至有一丝笑意,甄昊想了想端起酒杯,缓缓笑道:“叔父是想让寡人自裁?造成今天之局全在寡人,不若寡人一死以谢天下,再另择贤主,届时王后也一并换了,一举两得,岂不是妙哉,王叔以为谁合适呢?”
安成君一惊,吓得登时离座,拜倒道:“臣失言,臣罪该万死!”
甄昊笑了起来,“寡人不过是说玩笑话而已,左右侍卫何在?还不赶紧扶叔父起来。”
安成君被搀回座位上,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挽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突然听到几声咳嗽,原来是太师甄广昌眯眼笑道:“吵什么,我倒觉着这孙女儿不错,长得跟个仙女似的,”一旁的侍从见了,贴耳低声提醒道:“太师,那台上的可不是什么孙女儿,是王后。”
“哈?我听不见,”甄广昌沙哑的声音说着又咳了起来,却突又自顾自的笑道:“凤凰台上落凤凰,凤凰振翅驭四方,凤凰清啸出高台,天下百鸟停呕哑,大王隆恩,赐下家宴,大王年轻,江山怎会不可图,届时万邦朝拜,岂不是盛世。”说着自顾自的哈哈大笑了起来,然后没一下又眯着眼似乎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achen”,50灌溉营养液
非常感谢,么么哒(*/ω\*)
第35章
姜赢看着忙碌的众人, 甄昊从公文堆积如山的桌案上抬起头笑道:“王后不必担忧, 回宫歇息去吧, 待会李大人和王叔他们还要来,你也不便。”
姜赢想了想, 只答了声是,宫女扶着她上了辇车, 正是夜晚, 姜赢坐在车上,只能听见车轮滚滚声,眼见明月照高楼。
这次三公会居然被突如其来的捷报所打断了, 当然没有人会生气,前线难得传来大捷,麋姬一行与赢氏一族的奇兵也起了作用, 而那楚符听说与大将军李穆甚是相合,还特地发来文书, 虽是大喜事, 但大王更有的忙了。
当姜赢回到长乐宫的时候,宫女为她除去披风,她往内殿去, 却听见一阵欢笑声和铃声。姜赢诧异, 不由往里走去,却看见妘姬坐在一旁,正拿着一个娟制的绣球花在逗着茱萸,带动银铃声脆脆, 茱萸伸着胖乎乎的小手在抓那绣球,一面暖糯糯地喊着姊姊。
姐姐?听了这,姜赢忍不住一笑,茱萸耳尖立刻回头,看见姜赢眼睛一亮,扑进她的怀里。
妘姬也转身站起看向她,笑道:“嗳,我们的凤凰可算回来了。”
“妘夫人为何在此?”姜赢只当她有事,和茱萸说了两句话就让宫女领着茱萸下去了。
妘姬咧嘴一笑,露出两个虎牙,姜赢见她如此,心情却莫名愉快,这妘姬论年纪几乎可称茱萸的祖母了,然而行为举止偏生有一种少女的娇憨,自然天成,不让人有抵触之感,倒也着实难得。
只是她来这作甚?大王已经力排众议,与小夏国结盟一事势在必行,估计不二日就得出发,他与妘姬并不熟,为何大半夜还要来她寝殿内。
正想着,却冷不防的被一个摇晃,眼前一暗,她被妘姬搂入怀中,只能感觉到脸颊是一片柔软,只听妘姬笑声连连:“大王有命,让妾陪陪夫人,放眼姜国,何人配与你同塌,也就只有我了。”说着,她又摸起姜赢的脸,笑咯咯的。
妘姬虽笑,耳边犹自响起甄昊的声音:“王后不乐语,寡人看着她心中似有郁结,妘姬若有心,请为她疏导疏导,倒也不必勉强,只与她说说话,也就罢了。”
妘姬一面手不停,像弄小孩一般地揉搓姜赢,却又悄悄揣摩姜赢的表情,三公会散,与小夏国结盟之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对与她要做朝官一事,大王没有否也没有应,只说先拿出成绩来。
妘姬的手被拉住,妘姬便松开她,只见姜赢的脸上是滴水不漏,没有一分多余的表情,她起身道:“既是大王有命,妾不敢不从。”说完就走到妆台前,见王后要松髻,四个宫女都上前来,妘姬却摆摆手笑道:“你们都下去,今夜也不必再进来了,王后有我伺候呢。”
姜赢也不推脱,她本就习惯了安静,妘姬虽然话多,却声音柔和,听起来也不咋咋呼呼的,她坐在镜子前,妘姬的手在她的发丝间划过,她觉得舒服一时又困倦了起来。
妘姬帮她卸下簪环,那胭脂是好的倒是不用怎么捯饬,清水洗脸也就能去了,这一下倒是很快就弄好了,姜赢除去外衣坐在床沿,一时脑海又想着前线,又闪过甄昊的模样。
一回神,却看见妘姬正在脱衣服,正露出个雪白的膀子和胸脯,姜赢见了下意识转头回去,这一下冷不防被妘姬给看个正好,她一笑,跑过来从后抱住姜赢,托着姜赢的下巴,笑道:“咱们都是姑娘,什么没有,你如何这般害羞?”
姜赢正要作答,却看见一个香囊似的东西在她的眼前一闪,她眼眸一瞬如开锋的刀刃一般雪亮,伸出手一把抓住,却听见身后的妘姬道:“诶哟,你拉着我的东西作甚,可勒死我了。”
姜赢回神到了声抱歉立刻松手,妘姬从她背后绕过身来,见姜赢目光放在自己的香囊之上,就从脖子上取下来,姜赢接过看了一眼,“这是陈王公送的?”
妘姬诧异,“你识得此物?”
姜赢将香囊翻过来,捻起那个福字结,又指着香囊上银累丝笑道:“这上面有字,”又一字一顿缓缓念道:“愿做姜水,再与君逢。”
妘姬劈手夺过,笑道:“是我大意了,想不到王后竟然识得陈国的文字。”
姜赢一愣,呆了半晌笑道:“幼年时曾与兄长在孟林呆过一段时日。”
姜赢又道:“这东西是男女相交之物,只是这东西看起来简陋可又贵重,”而且这东西已经很旧了,在可见主人佩戴多年。
“我嫌他送的太丑,所以后来闲来无事,自己做了修饰。”妘姬笑道:“这东西既然是恋人之物,自然是一位少年赠予我的,他本要杀我,但后来放弃了,再后与我相恋,结果到最后还是抛下我,说什么与我相恋已经被弃伦义,国将要亡要上阵杀敌,捐躯报国,真是个傻瓜。”
妘姬正自顾自的说着,突然见姜赢莹白的脸颊挂有水珠,明眸失神,似是芙蓉泣露,美的摄人,妘姬一时呆愣,随即惊道:“你怎么哭了?我知道了,是想着你的族人,那你也不必担心,你也听见了,如今前线来了捷报,你族人也算是将功折罪,大王仁善,连王叔安与叔祖他们都说好,你还担心什么,可不必伤心了。”说着,她挽起袖子,帮姜赢擦去泪水。
姜赢却怔怔道:“为报国难,生离死别,或父或兄,或夫或子,一室亡一人,全家皆哭。”
妘姬听她说,眼前忽的就浮现起那道火海,当年前大将军章纹,号称战神,攻无不克,受先王之命率大军协卫国打陈,连屠四城,血海江河,哭声冲天。
陈国境内得此消息,无不闻风丧胆,陈王贪生,摄于此威,想举国下降,她是姜女,为完成君命,不曾疑惑,而陈王贪恋美色,失德昏聩,大修宫殿,奴役百姓,尽情享乐,铺陈浪费,公族无能,奸臣当道,自取灭亡。
这一生,她从来没有后悔过,唯独那位少年决绝的眼神,带着对她无限爱恋,那样的眼睛,让她毕生难忘。生人死别,此恨何解?如果没有战乱就好了,那么很多人都不必被洪水一般的命运冲散,决定只是一瞬,回首再无人,别后空相思。
姜赢仿佛在用目光慢慢的抚摸着香囊,她突然出声问道:“他在你心中什么位置?”
妘姬想也不想,“勉勉强强或许能进二十吧,”姜赢有些诧异,妘姬一笑板起指头来算到,“王叔安对我有知遇之恩,又数次搭救我,先王对我有教养之恩,还有我的师傅,流亡时期还有太多人帮助过我,没有她们就没有妘姬今日,这些人我感念在心,哪个都比抛弃我去送死的傻瓜强。”
当年她曾有心放下一切与他相守,他却放不下愚蠢的道义,还间接致使她在外漂泊数十年。“蠢人只会送死,”但她何尝又是个聪明人,都不过是在这世上沉沦。
姜赢听她突然这般说,也不语,只默默帮她把这东西带回脖颈间,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姜赢明白那是甄女史在催促她休息,妘姬听了也会意,于是她扑灭灯烛笑道:“时间晚了,也该休息了。”
第36章
身着银色甲胄的将领跪在地上, 那是王城禁卫军的统领之一于庆, 他昂首道:“大王, 前往小夏国的一众车马已经出发了,现在应该已经出了王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