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常在很头疼,一个低位的常在,实在是难办事。
皇后又说了几句,众人便散出长春宫了。
茉雅奇和纯嫔一块往东六宫走过去,纯嫔边走边道:“今年宫里进的新人着实不怎么样,看样子难出息。”
纯嫔生完孩子底气十足,颇有些指点江山的气势,茉雅奇不想跟她讨论这些,揶揄道:“她们年纪都还小,如今也看不出来。”
纯嫔面色微妙,淡淡笑道:“咱们也是有阿哥的人了,如今也得为孩子考虑考虑了,懿嫔妹妹就没想过扶持几个新人?”
纯嫔什么时候这么敢说了,为孩子考虑,你想考虑什么?考虑皇位啊?现在可才乾隆元年呐大姐,要是皇上知道了不把你拍出去才怪!
茉雅奇干咳两声,“孩子们还小,现在考虑早了些吧。”
纯嫔愣了一下,旋即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纯嫔突然顿声,目色幽长,自顾自地叹道:“也罢,懿嫔妹妹这般盛宠,自然不必扶持新人固宠,是我说错话了。”
纯嫔又道:“今日我话多了,但我与妹妹说的都是肺腑之言,还望妹妹不要与旁人说。”
茉雅奇笑道:“纯嫔姐姐放心,我记性不好,过不了今日就该忘了。”
纯嫔这才放心地走了。
茉雅奇回了承乾宫,小永珹躺在摇床里咯咯笑,茉雅奇把他抱起来,笑骂一句:“你个小胖墩,真沉。”
柳枝笑着道:“咱们四阿哥吃奶吃的可多了,身子健壮,长的也快。”
茉雅奇抱着永珹逗他乐,永珹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茉雅奇撅嘴,她就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生的好看,可惜没遗传给儿子,这小子一双丹凤眼活脱脱像他爹,哼,茉雅奇非常不平衡,她这么大的双眼皮居然生了个单眼皮的儿子,好在现在还小,只能寄希望于男大十八变了。
纯嫔坐在钟粹宫正殿的檀木交丝椅上,手边放着一杯六安瓜片,热气腾腾,清香袅袅,手上正闲闲着剥一个黄澄澄的桔子。
纯嫔剥完橘子,也不吃,把一整颗水嫩圆溜的桔肉搁在桌上,拿出丝绢擦了擦手上沾染的汁水,素白的丝绢上染了一抹黄,带着桔子的果香,纯嫔擦完手,淡淡开口:“人挑好了吗?”
一旁立着一个穿松绿色宫装的宫女,看服饰应是个得脸的掌事,那宫女走上前几步,恭敬道:“挑好了,娘娘看看可还过得去。”
纯嫔嗯了一声,“叫上来瞧瞧。”
那宫女拍拍手,从门口走进来一个身影袅娜纤细,腰肢细软柔美的女子,那女子走上前去,缓缓跪下,恭顺地低着头,“奴才给娘娘请安。”
纯嫔瞄了一眼,“抬头。”
那女子抬起头来,有些胆小,不敢直视,视线盯着地上。
纯嫔看了心里赞叹,皮肤白皙,桃腮杏眼,一叶弯眉,双瞳剪水,看起来娇弱可怜,让人油然生起一种保护欲。
纯嫔咳了一声,“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有些瑟缩,眼神中带着点害怕,小声道:“奴才,奴才魏采蘋,原是御花园的洒扫宫女。”
纯嫔淡淡道:“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吗?”
“知,知道。”魏采蘋抖着声音。
“知道就好。”纯嫔看她一眼,接着道:“本宫给了你得见龙颜的机会,自己把握着吧,往后进了钟粹宫,本宫不会亏待你,但你也得明白,自己是什么身份,做好本分就行了,别妄想着生下龙子一步登天,否则,本宫不会放过你。”
“奴才,奴才明白娘娘的意思。”魏采蘋的头垂的更低了,她明白,自己只是纯嫔用来固宠的工具罢了。
纯嫔见她乖觉,心中满意,掰了一块桔瓣放进嘴里,贡桔汁水浓郁,咬一口满嘴清香。
要是放在两年前,那个巴结着高氏过的谨小慎微的苏格格,绝料不到自己还能有今天,如今生了阿哥,心也是越发大起来了。
第四十章
纯嫔给皇上举荐了一位美人魏氏的消息传遍六宫,第二日一早,各宫便接到旨意,宫里多了位魏常在,宫女直接晋封成常在的可不多,可见这位魏氏颇得盛宠。
这下宫里可炸开锅了,新人们还没轮上侍寝呢就被人抢风头了,心里纷纷怨上了纯嫔。
高贵妃和嘉贵人已经气晕在自己宫里了,这个纯嫔,好好的作什么妖!
娴妃不只生气,更多的是后悔,只恨自己没有早下决断,白白浪费了好机会,竟然让纯嫔这贱人抢先了。
皇后在长春宫里看二阿哥和三公主写的字,一听这事,先是一愣,而后又发笑起来,呵,纯嫔,有意思,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呐!
承乾宫里却是一片笑声,茉雅奇正抱着永珹玩,饶是如此,还是忍不住暗暗吐槽,呸,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嘴上说着喜欢你。但是也不妨碍他喜欢别人。
小橘撇嘴道:“没想到纯嫔还有这手,看着那么老实,一肚子坏水。”
茉雅奇笑道:“看着吧,有她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时候,那个魏氏可不是个简单的,就纯嫔那点本事,能管得住她?”
小橘不相信,吃惊道:“不就一个御花园的洒扫宫女罢了,能有多厉害?”
茉雅奇逗着永珹,笑而不语。
废话,历史上的孝仪纯皇后,嘉庆帝的生母,笑到最后的大赢家,能不厉害吗?
延禧宫里,气氛压抑,魏氏封常在的消息便如一道惊雷一般敲在海常在的心上,魏氏,魏氏那个贱人来了。
海常在觉得自己应该恨不得拿剑捅她,但是她心里更多的是害怕,是忧虑,是无助。
她以为自己能改变这一切,可现在事情发展的方向已经完全超出她的想象了,不止莫名其妙多出来个懿嫔,四阿哥也成她生的了,嘉贵人那个肚子就像把时时刻刻悬在她脖颈上的尖刀一样,折磨得她吃不下睡不好,现在,连魏氏都提前了十年出来,到底还有什么是她能掌控的?
海常在只觉得浑身无力,头重脚轻,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深红的宫墙一路绵延,早清的晨露弥散在空气中,小太监们捧着锦盒急匆匆走着,夹道两边站着几个穿着灰蓝色短旗装的宫女,一边扫地一边交头接耳。
“唉,听说了没?皇上昨儿宠幸了一个宫女。”
“满宫都知道了,还用你说!”簪着粉绒花的小宫女边扫边道。
“听说是御花园的洒扫宫女呢,跟咱们差不多。”一个下巴尖尖的小宫女羡慕道:“一个粗使宫女,一转眼就成主子了,真是命好。”
一个稍矮一些的宫女扑哧一声笑出来:“怎么?你想学学那位魏常在?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
尖下巴的宫女有些恼怒,转过去不说话,手里扫地的动作越发用力起来。
矮宫女见她闹脾气了,又凑过去用胳膊肘轻怼她一下,好声好气道:“好姐姐,我说错话了,怪我怪我,别生气啊,像你这么漂亮的,别说常在了,当个贵妃都使得。”
“胡扯什么!”尖下巴宫女拿起大扫帚佯装要打她,那矮个宫女笑着往后躲,两个人闹成一团,忽然又想到宫里的规矩森严,被嬷嬷们看到又该挨骂了,赶紧停下了打闹,偷偷往周围看了一圈,好在现在没什么人。
绑着扫帚头的麻绳磨搓着手掌心,没一会手掌就红了一片,簪绒花的小宫女搓搓手,叹气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才到个头啊?”
“二十五岁出宫就到头了呗!”
“熬到二十五岁,熬成个黄脸婆,出了宫去又能怎么样,谁愿意娶啊?还不是自己一个人孤独终老。”簪绒花的小宫女苦着脸道。
几个人站在一块,忽而就感慨起来,那魏常在怎么就这么命好,明明都是一样的人,一下子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唉,姐姐们,现在宫里好些人都想学那位魏常在呢,她算是开了条路了。”
“拉倒吧,别瞎想了,安心干你的活吧,你一个宫女,还想当娘娘?”
“这可难说,圣祖爷的德妃,先帝爷的亲额娘,那不也是包衣奴才出身?”
“我呸,你做梦呢你,还敢跟孝恭皇后比,你要死哦你!”
“哼!那个魏常在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御花园里拔草的吗?我哪里就比不上她了。”
“你比得上,比得上行了吧,那你也找纯嫔娘娘去,叫她也把你送上去跟魏常在打擂台去!”
“对了,我跟你们说。”另一个小宫女也凑过来,“我之前见过那个魏常在。”
“啊,真的?她长什么样?”大家都很有兴致,手里的活也不自觉地渐渐慢下来。
“一般吧,也就那样。原先在御花园干活的时候,因为差事见过几回,瘦得跟猫一样,畏畏缩缩的,眼睛都躲闪着不敢看人。”那宫女语气颇为不屑,转而又叹口气:“耐不住人家命好啊!”
“啊~竟然是这样的。”众人有些失望,又有些不甘,“也不知皇上看上她什么了?”
那小宫女不怀好意地嘿嘿笑起来,“听说她伺候人的本事格外过人!欢好时的叫声也狐媚的很,所以皇上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