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侯府也去豫景王府打探过,因为过了不久,豫景王府将捡回一条命的汤圆送回来。当时颜浩宇倒是上门问过,只是也没有查出那一群黑衣人。
小公主摆摆手说道:“孤自然是知道,你们调查得一无所知。不过孤倒是查出些许东西来了。”
齐静心中疑惑,小公主查出了什么?怎的会单独召见她来说?
小公主呷了口茶,又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仿佛是在思考怎么组织语言,将这件事情告诉齐静。许久,干脆直接说道:“静儿可知,永宁侯爷,也就是你那夫君,碧彤青彤的父亲,并非老夫人董氏所生?”
齐静瞪大了眼睛,瞧着小公主。
小公主说道:“静儿应当知晓,侯府有个先老夫人姓马,不过马老夫人很早便过世了,而侯爷便是这马夫人的独子。当年应当是老侯爷继娶董氏之后,担忧侯爷若是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与董氏不睦,便索性隐下这事。”
齐静张口结舌问道:“独子?这么说二爷与太妃娘娘……”
小公主点点头说道:“不错,董氏入府之后,生了颜二爷与颜太妃。”
齐静心中百感交集,婆母并非夫君亲生,二弟也并非亲弟,那么很多事情就说得通了。夫君一直不理解婆母与弟弟的行为,原来并非夫君小心眼,疑心他们,而是他们本就与夫君不是同一条心。
齐静抓住裙子,红着眼眶说道:“我一直以为,因为我是继妻,婆母害怕我对碧彤青彤不好,才这般不喜的。原来她根本对碧彤青彤,也非真心。可怜侯爷这些年,还为这莫名其妙的母子情所苦。”
第63章
小公主瞧了一眼齐静那四个多月的肚子,叹了口气说道:“孤之所以只宣你前来,不顾你如今身怀有孕,便告知你真相。其实是因为,此事既然是老侯爷一力隐瞒,孤亦不愿意做这个恶人,将真实情况戳穿给侯爷。只是又担忧你们在府内,不明白真正的敌人,莫名其妙做了人砧板上的肉……”
齐静的眼泪涌了出来,又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实不相瞒,殿下,从前臣妇还老是责怪碧彤,在自己家中那般小心。现在想想实在是愧疚,若非碧彤她这般小心谨慎,臣妇的熠彤,哪里还能安然无恙呢?”
小公主见她情真意切,此刻才松了口气,发现原来这么久以来,自己都在担忧,齐静会不会对碧彤青彤,如同她婆母董氏一般,是虚情假意的。
小公主见齐静将泪水擦干了,才说道:“此时,孤的意思是,不能由你之口说出来,毕竟老侯爷还在,你若是闹出来,就算侯爷知晓了真相,只怕是你也不被容于侯府了。就算不替你自己想想,也要考虑一下熠彤与你腹中孩儿。”
齐静千恩万谢的应了,再想说些别的话,却是力不从心。小公主也不强求,说了几句,便让他们回府了。
坐在马车中,齐静的心思千变万化,只记得公主殿下的最后一句话。
“此事孤也只能查个大概,具体当年的情况,当年老一辈的人都是知道的,你母亲她应当也是知晓的……”
齐静恨不得马上调转车马,往齐国公府去好好问一问母亲。又想到母亲卧病在床几个月,自己若是问出了口,岂不是叫她明白,自己在侯府过得并不如意?
碧彤青彤瞧着母亲脸色不好,便齐心协力,想尽办法凑趣,倒是叫齐静暂时放下烦扰,开心了些许。
颜浩宇日日繁忙,便是休沐也是漫天星辰才得以回府,齐静肚子大了,也不能等得太晚,倒是说不上几句话。也让齐静松了口气,这事情告知夫君,只怕平白惹了他烦扰。如今婆母二爷皆不得意,想来也没什么本事来害她们了。
后面几日,碧彤发现,妙彤一改前些日子的颓废,竟又端起那副端庄温柔的模样,整个人又容光焕发起来。碧彤心中好奇,妙彤这是怎么了?难道最近她有什么好处不成?
很快,碧彤就知道,妙彤为何如此高兴了。董氏虽然是关在小佛堂,但是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对外也是说董氏生了重病。太妃娘娘颜氏求了太后,六月初二,回侯府省亲。
碧彤冷笑起来,妙彤倒是有本事,董氏与颜浩轩没用了,她立刻便能引上颜金枝的关注,难怪上一世,那般轻松做了廉广王妃。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自己已是兴德郡主,齐静这一世也未与齐国公府闹翻,小公主与齐国公府作为后盾,她碧彤又怎会害怕颜金枝呢?
太妃回府,阖家都要接驾,便是关在佛堂,卧病不起的董氏都爬起来,擦了些胭脂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苍白,由杨妈妈扶着出来了。
颜金枝的大轿才到侯府大门口,颜显中已经携全家跪拜下去,一直等颜金枝下了轿,众人才磕头高呼娘娘长乐未央。
颜金枝眼中带泪,看着年迈的父母如此下拜,心中亦是感慨万分,生生受了礼,上前想要扶起父亲。
颜显中最重规矩,即便那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得过多接触,忙避开说道:“老臣谢太妃娘娘关怀,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颜金枝又去扶董氏,董氏咳嗽两声,不敢让颜金枝扶自己,但长久不得见,实在是想要摸一摸这个女儿,便伸出手假装扶住颜金枝,借着杨妈妈的力气站起来,小心的扶着颜金枝。一众人又浩浩荡荡的进了府。
到了府内,没有外人,讲究便也不甚多,颜金枝总算是能好生看看父亲母亲了。
众人说了许多客套话,颜金枝便一个一个打量下来,等晚些她回了宫,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到这些亲人了。这样想着,她的眼眶又红了。
董氏叹着气说道:“娘娘,本是一家团聚,高兴的日子,娘娘快莫如此伤怀。”
颜金枝含笑点头,眼眶的泪,却是散也散不去。待看到碧彤,才笑起来说道:“碧彤长大了,果真是窈窕淑女,花容月貌。”
碧彤微微一笑,一副孩童模样说道:“多谢姑母夸赞,碧彤若是当真如此,那便是随了姑母的国色天香。”
颜金枝年过三十,模样生得不过七八分,不过在宫中这十八年,到让她格外雍容华贵。
众人又说了会子话,颜金枝方道:“母亲身子不适,赶紧先去歇息吧?女儿先与父亲说说话,再去看您。”
因为颜金枝省亲,董氏这几日都在暮春院住着。住在小佛堂四个月,她的精神也的确大不如前,当下点点头,被杨妈妈扶着回了院子。董氏一走,大家都各自回了院子。
正厅中只剩下颜显中与颜金枝二人。
颜金枝上下打量着老夫妻,微微叹一口气说道:“父亲早该致仕归家休养了…”
颜显中摆摆手说道:“娘娘莫要担心,其实这几个月没什么事情,老臣反而感觉身子不如从前呢,实在是劳碌惯了的。”
颜金枝笑起来说道:“父亲,往日里您太操劳了,您有这么多子孙,何愁无人可用呢?”
颜显中叹了口气说道:“你大哥二哥加起来只有三个男儿,瀚彤平庸,炜彤熠彤年幼…叫我如何不愁?”
颜金枝听了这话,忙道:“父亲真是的,颜家虽然儿子少,但是女儿多啊。光耀门楣,可不是只能靠儿子的,女儿也一样。”
颜显中带着些许不满,抬头看着颜金枝说道:“十八年前,老臣是何态度,如今就是何态度!颜家女儿安安分分嫁出去,好生相夫教子就好,无论作为父亲还是祖父,老臣都不希望她们过上不如意的生活!”
颜金枝情绪颇有些失控,说道:“父亲以为相夫教子,就是最好的么?如今女儿贵为太妃,谁见了女儿不恭恭敬敬的行礼?如若当初听了父亲您的话,嫁个小门小户,我不是一辈子低人一等?”
颜显中挺直腰背站在那里,一如他这一生,坦坦荡荡从从容容,他说道:“老臣与娘娘想得不一样,老臣以为,女儿家一世孤独,是何等可悲可叹?我永宁侯府再差,也能保儿女们后世无虞。女儿家只要寻个贴心儿郎,又岂会白日约束,晚间寂寞?”
颜金枝见父亲这般直白的撕开自己的内心,心中很不是滋味,当年母亲执意要送她入宫,父亲不允,母亲便告知她若是入宫,做了娘娘,将来是何等风光…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心里如何不清楚,这风光的后头,又是怎样的酸楚?
颜显中又道:“娘娘当日所求,也全都达到了。”
颜金枝只觉得这些年,自己修炼得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境界,在父亲面前全都功亏一篑,她提高声调喊道:“父亲!当初张国公与穆国公的斗争,您以为若不是女儿机灵,暗中助力,我们侯府还能这般辉煌么?”
颜显中冷然:“这正是老臣不愿娘娘入宫的原因,人生皆有起伏,只要行得正坐的直,何须担忧那一波又一波的风浪?”
颜金枝颓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默默垂泪。她知道父亲一直怨她,甚至后来,父亲手书家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效仿齐国公府,绝不站队。那简直是□□裸打她的脸呀。
颜显中长叹一口气又道:“娘娘,事情都过去了,再如何回忆,都不是你我能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