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头疼。
这时,鹿鸣在外头说道:“大少爷,罗公子来了。”
云琛还没说话,罗轩就掀帘子进来,边走还边喊着:“大哥我来啦!”
蒋妙双他们两人还来不及将手抽回,罗轩也没发现,倒是对着蒋妙双说了一句:“嫂子,你也来啦?”
蒋妙双:“……”
云琛:“……”
“……不是,你怎么突然叫起我嫂子来了呢?”
蒋妙双趁着云琛松手,若无其事地将手缩回,放在身子两侧,想起以前罗轩都是叫自己“蒋小娘子”,这回不但喊起云琛大哥,连自己的称呼也给改了。
而且他这么一喊,之前第一回见到云琛真面目时那股违和感,搭上进入她视线的罗轩,蒋妙双突然觉得脑子里闪过了什么,却没能抓住。
“蒋大哥说我可以叫他大哥,那连带着的,蒋小娘子不就是嫂子了吗?”罗轩连想都不用想,笑笑地答道。
蒋妙双:“……”
相当合理的解释,蒋妙双不知从何吐槽起。
“是要开始进行下一个疗程了吗?”云琛看见他手上拿着的药包,刻意转移话题。
这几日只是喝药调养,过来帮他诊脉的都是罗轩,罗神医躲在自己院子里,说是在调配药浴,每天往他院子里送去的药材如流水般,调配出来的药浴也不知成功与否,整个院里成天弥漫着一股草药味,幸好不至于太难闻,否则经过时只怕都得捏着鼻子快步走过。
“是的,这药浴有七天份,必须连泡七天,泡到腰部以下的位置即可,第一天可能还没什么感觉,可随着天数越来越多,可能会有些难捱,到了最后一天,若是疼痛难耐,那就代表我们至少成功了一半。”
这话听着诡异,越痛就越成功?
蒋妙双那时纳闷了一会儿,猜想里头可能加了一些活血的药材,用于刺激云琛腿部的气血。
现下腰部以下无感,透过浸泡药浴让药性一点点深入皮肤,能感觉得到痛,也就代表气血已通,到时候再辅以针灸,也就成了。
只是她记得,这些步骤都完成了之后,云琛过了半年才站得起来。
就不知道这一次,需要耗费多久的时间。
他们在准备药浴,蒋妙双趁机开溜,云琛注意到了却也奈何不了她。
他按着自己的腿,眼神晦涩不明。
有朝一日,他要凭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丝毫没注意到云琛目光的蒋妙双走出屋外,在外头等着的霓画打了伞追了上去。
“二小姐,下雪了,咱们回去吧。”
蒋妙双摇头。
“这几天一直待在屋里都要闷坏了,稍微走动走动吧。”
她拉紧了身上的斗篷,虽然飘着小雪,但这温度她还受得住,她将手缩在斗篷里保暖,就怕像云琛说的那样,只好了表面,万一再二次受冻,那伤可就更折腾了。
过了几日不动手的日子,蒋妙双都已经快憋不住,再来一次,那她可真得为自己抹一把辛酸泪。
她在宅院里四处走动,走着走着,逛到罗神医的院子。
本想提步走过,可是下雪和罗神医这两个关键词凑在一块儿,加上此刻她忽然想起,罗轩曾来问过自己,十年前英国公府是否有过走失的孩子,以及,那双眼。
那双似曾相似的眼。
她突然停下脚步,霓画没注意,来不及煞住脚步,一头撞到蒋妙双身上。
“哎哟!”两个姑娘家齐齐叫了一声,霓画连忙低头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是奴婢没看路……”
她慌得就要跪下去,蒋妙双赶紧搀住她,“没事、没事,是我自己没提醒你一声,不怪你。”
就撞了一下而已,蒋妙双只是吓了一跳才叫出声,并不是感到痛楚。
要不是她想事情想到一半忽然站住脚步,霓画也不至于撞上自己。
就是……有件事挺奇怪。
她转了个方向,眼神一闪,“我们去找罗神医。”
总感觉……事有蹊跷。
***
蒋妙双过去的时候,罗神医恰好用完午膳。
几天没见,罗神医看着苍老了许多,不仅脸上皱纹加深,甚至还有些微的驼背。
“神医,你有没有好好睡啊?”蒋妙双大吃一惊,细看了罗神医的脸,不仅眼下挂着黑眼圈,眼睛里也带着血丝,瞧着像连续熬了几天夜。
罗神医捏了捏自己眉心,“不碍事,等会儿再睡些也就成了。”
虽是这样说,想睡的时候却睡不着,一入眠,却感觉眼皮子刚阖上就给醒了,明明疲惫得很,却再无睡意。
“喝些安神汤怎么样?”蒋妙双皱眉,这衰老的速度也快得太不寻常,虽说医者难自医,但也不至于把自己的身体搞成这样。
“都没用了。”罗神医摆摆手,他什么法子没用过,被人称为神医,却连好好睡个一觉也办不到。
见蒋妙双还要再说,他摆了摆手。
“行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看着办,你有什么事,说吧。”
既然本人都知道自己自身的状况,蒋妙双也不好置喙。
“我是来问罗轩的事。”蒋妙双看了看屋里的下人,霓画已经自觉地退下了,罗神医也让他们下去,蒋妙双方才迟疑地问道:“罗轩他……应该不是个姑娘家吧?”
罗神医正在喝水,一听这话“噗”了一声,茶是没喝进去半滴,全给他喷了出来。
蒋妙双一脸无辜,她说错什么了吗?
“……说实在的,这问题我也怀疑过。”
罗神医真没见过有哪个男人爱美成那副德性的,但他知道蒋妙双问的不是性子方面,而是外表而言,这个罗神医可以拍胸脯保证,罗轩是货真价实的男人。
“那小子被我捡回来的时候全身上下只穿了一件里衣!大雪天的,披头散发,澡还是我亲自给他洗的,全身上下都给我看光了,绝对是个男的没错!”
就是不知道怎么长的,明明他自己也不是什么注重外在的人,结果罗轩大了愣是往未知的领域发展,罗神医简直摸不着头脑。
“倒是你……怎么想起问这个了?”罗神医眼睛一眯。
蒋妙双打了个哈哈就想混过去,“没,瞧他那么看重自己皮相,好奇问问罢了,真没什么。”
只是罗轩是男儿身啊……
罗神医虽然身子不利索,行动也连带有些缓慢,但他的心可亮堂着,哪那么容易被蒋妙双给糊弄过去?
“我听说……罗轩那小子,曾去找你问过一些事情──关于京中十年前是否走失孩子的事……”
罗神医当时听见罗轩在说时还觉得好笑,他跟蒋妙双看着也就一般大,十年前的事,当时还是一个小女娃的蒋妙双又能知道些什么?
就算真知道,那也是从旁人嘴里听来的,可信度又有几分?
可偏偏却恰好问的是十年前。
蒋妙双会问起罗轩性别,难道是透过那张跟云琛相似的眉眼,联想到了什么?
罗神医一想又觉得不对。
如果蒋妙双会怀疑罗轩是女孩子,也就是会疑心他是当年那个走失的小公主的话,那难道……蒋妙双其实是知道云琛身分的?
“丫头,你是因为知道你哥哥的身分,才刻意跟过来的吗?”
罗神医不得不怀疑她的别有用心。
在英国公府,几乎所有人都不想承认的外室子,偏只有蒋妙双执迷不悟地黏了上去,还一路跟到了兰州。
如果是知晓云琛是太子,想近水楼台先得月,不得不说,蒋妙双的心机之深沉。
他怀疑这点不止一次,上次问了同样的问题被蒋妙双给顾左右而言他,那么,这次呢?
“我跟过来,是因为我自己,不是因为别人的身分,或其他的什么。”
要不是因为小命可能不保,又要兼顾凶手走上正道避免黑化,她何至于呢?
活下来,才能有余力再去思考其他的,比方说回现代。
能回去她是一定要回去的,在现代多自在?年纪到了自己能养活自己,不用依附男人,自己一个人也能生活得很好,哪像这里,到了十八岁要是还没嫁出去,不只自己遭难,连整个家族都要因而蒙羞,这算是个什么事儿?
嫁人也就罢了,最怕的还所嫁非人,那才更糟心。
云琛条件好是好,有家世、有脸蛋、有万贯家财,堪称高富帅,对自己也好,可能还有几分真心喜欢自己的,可那又如何?
他可是太子,将来身边会有多少女人?
一想到往后若是真躲不过,得嫁给云琛,她在深宫里要跟一群女人斗法,她就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卷了包袱逃家去。
当然,想归想,一个女子要独自在古代生活,会碰上的事也没好到哪里去,蒋妙双细细算来,还是回了现代比较划算。
为了爱情得赌上自己的一辈子,蒋妙双可没那么傻。
而不久后的将来,当她回想起自己这时候的想法,顿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
云琛的药浴很顺利,第一天如罗轩所说,腿部毫无反应,但第二天开始,就有轻微的刺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