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借着微弱的灯光看着床板,于若生又问了一句自己。
‘你都自身难保了,犯什么jian,才会想着去保别人的名声?’
‘是他自己开口的,肯定想过后果,就算被人用斜眼看,也是他自己的事情。’
‘你没求他,他愿意,你想什么?’
‘于若生,一旦拒绝,窗外的人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爹。
你走之前,可没告诉过我,成为一个和你一样的人,要经历这样的事情。
爹。
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我不想继续留下去,也不想……用陈子慕当跳板。
毕竟,仇家是当朝异姓王,万一出了个不好,他死了便死了,要是还搭上了陈子慕。
万劫不复之。
想着想着,于若生还是睡了。
丑时入眠,竟然还做了一个冗长的,斑杂的梦。
梦里有很多斑杂的影子,最多的,是一个男人。
他虽然是富商,却跟于若生贵为少爷的那些年里见过的都不一样,他有一双很漂亮的手,一张很过得去的‘探花郎’的脸。
他的声音也很好听。
身上没有铜臭味,漫灌着书香,他喜欢用白玉做冠束发,喜欢用左手拿着书,喝茶的时候右手总是忍不住的晃动。
他是一个高尚之人。
是一个可以引为知己的人。
次日。
于若生醒来,想着昨夜的梦,心里……
有些复杂。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小仆这会儿正好端水进来了,于若生长舒了一口气开始洗漱。
一边的小仆欲言又止。
于若生看着,就问了一句,“怎么?要说什么不敢说?”
“!”
“公子,仆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于若生放下了毛巾,“问吧。”
他这个问吧一落,前头的小仆就立马去了门边,刷的一下关上了门,“公子,昨天陈公子跟您赎身的事情您想的怎么样了?”
“还在想。”
“!”
“别想了!”小仆急得有些想跳脚,“公子,您是不是怕陈公子给您赎身之后就不喜欢您了,所以想要吊着……”
“不是。”
“那!”小仆叹了一口气,“公子,那你就不要纠结了好不好!”
“错过了陈公子,很难再有人愿意赎你了,真的,错过了陈公子可能没有下一个了。”
他有些失魂。
“我真的好想离开这里啊,公子,小仆求你了,别想了……”
☆、第704章 15:长安弱受 18
“再想,再想人都没了……”
“嗯?”于若生皱眉,“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公子,你知道老板开了多少价才肯放了你么?”小仆目光里带着几分惧怕。
他怕,真的怕这个数字。
怕于若生一个纠结,陆一澜就后悔了,那时候就完了。
错过了这个冤大头,下一个……
天哪。
“多少?”
“一箱。”小仆说出这个数字之后,就感觉自己嘴巴有点干,自己也有点喘不过气来,“一大箱子黄金啊,几乎是半个凌安城的税收了,天哪……公子,公子,陈公子都肯花这么多银子为你赎身了。”
“他以后肯定会好好对您的,真的!”
“……”
一大箱,黄金?
于若生也感觉自己脑子有点被金光闪住了的感觉。
这么多黄金,岂不是十几万两雪花银,那个老板,也敢开口。
小仆还在一边叽叽喳喳,于若生忽然有点心烦,就把他叫出去了,他一出去,里面就安静了下来。
那个人对他,也是没话说了。
这一个多月,就用了许多的金子。
从不动手动脚,也不会说让人心里不好受的话,从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永远用这样平和的语气,平和的眼神对他。
有时候,就算他有些发脾气,他也就这么忍着。
明明,明明他才是客官,他不过是个伶人而已。
有时候……
有时候于若生真的忍不住想,如果陆一澜能做点什么就好了,真的,做点什么,两个人之间要能发生点什么关系,他也不会这么愧疚。
关系,想到这两个字,于若生发现自己竟然——
有些失落。
不,很失落。
可怕。
这是一种非常可怕的情绪。
还有三天时间,于若生一直在自己的小阁楼里想事情,要不要跟着陆一澜走呢?
走了,他肯定是爽的。
但是这个在他身陷囹吾之后,唯一一个伸出手来拉他的人,就要被人唾骂了,万一他一个不小心找异姓王报仇失败,这个人可能还要跟他一起背罪名。
可能会死。
哎呀。
长发乱散,男人的眸光也散,他是这么好一个人,他怎么好意思去拖累啊。
*
陆一澜故意没去找于若生。
她躺在家里的躺椅上,摇动着,天太热了,旁边放着冰,还是这么热。
云墨站在一边汇报账本,“少爷,您今天不出去么?”
“怎么,你想我出去啊?”
“不是不是。”云墨笑了会儿,然后正色,“您真的要用一大箱金子……在那位身上?”
“嗯,怎么了?”陆一澜起身,“有什么不可以么?”
“少爷,这笔钱实在是太多了,如果您是在是喜欢的话,可以去找老板谈谈,我们杀一段时间的价,应该可以还掉一半的……”就算家里有钱,败家也不是这样来的啊!
天哪。
他们家少爷真是,烧钱啊。
比老爷都烧钱。
老爷看的秦淮第一名妓,也就半箱金子啊。
“不还。”陆一澜哼了一声,“还价,不符合少爷我的气质。”
云墨:……
陆一澜看云墨那生无可恋的样子,笑了起来。
诶,哪是他不愿意还价啊,是——
☆、第705章 15:长安弱受 19
是时间来不及而已。
当然,还有一个……
他值得。
于若生,值得这么多钱。
也值得不还价。
她要给于若生这种‘他值得’的感觉,好好培养一下,这两年里,这个少年人失去的贵族之气。
要让他知道,自己身价,极高极高。
第三天夜。
于若生站在了馆子的最顶层看下面,他有些绝望,自己竟然还是不能昧着良心答应陆一澜这件事情。
他今天要看看楼底下的那些人。
看看那些人接客的惨状,然后让自己同意。
就在他看着看着的时候……
一个穿着银色衣服的男人,忽然进了馆。
老板前去接待。
于若生的眸子,停在了这个人传的衣服上,银色细蟒纹,流云布,什么鬼,长安城的贡料?
这人是谁?
就在他一直思忖这人是谁的时候,他抬了一下头。
“!”
于若生一看见他的脸一下就缩了。
成长安,皇太子!
*
小仆被于若生叫到了南阁。
“公子……”
“你去打听一下。”于若生沉声,“今天楼下来的那个穿着银色衣服的公子,他是来干什么的,去了谁那里。”
“是。”小仆脚步踌躇了一下,然后定了身,“公子,您忽然问这个是要干嘛?”
“您已经跟陈公子之间……您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于若生:……
“我跟陈公子之间,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小仆看于若生脸色变了,立马改口,一溜烟跑了出去。
深夜,于若生这边才得到了确切消息。
成长安来,也是来听琴的。
点的是馆内除了他以外的第一琴师。
听琴。
如果只是听琴,绝对不会弃旁边的飘花楼来零落馆,来这里,说明皇太子应该也是……断袖。
他的脑子里很快就补出了一部开年大戏。
怎么上天,怎么入地,怎么诱惑人,怎么驱使人,怎么大仇得报。
皇太子啊。
这比皇商更合适。
只要攀上他,等着他登基上位,杀一个人,为一个家族平反,正是举手之劳。
对,好目标。
于若生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不用去伤害他,真好。
真的很好。
从柜子里拿出笔墨,于若生磨墨提笔,写了封信让小仆交递给陆一澜。
“送的时候……跟陈公子说一句。”
“谢他厚爱,恐不能承,人言可畏,替我说一句,顺风一路归。”
“这——”小仆握着拳,“公子,你别这样,为什么要拒绝?”
“没什么。”于若生低下头,“你去送信吧,我跟你保证,一定会带你离开零落馆。”
“……”
门被关上了。
叮的一声,于若生从沉思中慢慢的醒过来。
以后,大抵是没有机会再见了。
有,要么是不干净的宴会上,他是被请来的‘嫖客’,他是待嫖的人。
要么是长安断头台,他是恰巧路过的皇商,他是铡刀下的……叛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