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灼有些犹豫,“可那小子出身卑|贱,实在是不配在三小姐左右。”
“出身?”季犹不知想到了什么,冷笑一声,看向秦灼的时候神情带上了好笑,“你什么时候连小雀儿也不如了,这出身是他能选的吗?不是所有的父母都配为人父母。”
季犹看向桌上那封早已拆开过又叠好的信,手指点了点桌面,在心里算了算日子,“她也快到了吧。”
秦灼知晓他话中的人是谁,低头应是。
“让下人去将她的房间收拾收拾。”
秦灼顿了顿,多问了一句,“是三小姐院子里,还是您的院子里的房间?”
季犹垂眸,看不清眸中神色,扯唇笑了一声,不明意味,“你何必多此一问。”
哪一回她过来不是住在小雀儿院子里的?
秦灼是从小便跟在季犹身边的,二人关系好,是以很多话秦灼说了也不怕冒犯了他。
“教主,当年的事情您为何不解释呢?”
那么大一口锅扣了下来,一声也不吭的就扛着了,如若能够及时解释也就不必闹成现在这样两人离心、分居两地的情况了。
季犹闻言但笑不语。
解释?她需要的不是解释。
见秦灼欲言又止的样子,季犹做了个打断的手势,“不必多言。”
秦灼叹了口气,“就算您对颜姑娘没有感情,好歹人家也无名无分的为您生下了三小姐,您多多少少也应该负起责任给人一个名分吧?”
季犹却不愿再听,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窗外的日光透过窗户,落在他如玉一般的脸庞上,脸上的笑容已然消失殆尽,只留下令人胆寒的冰冷沉默。
他忽的抬头看向远方某一处,目无焦距。
没有感情、吗?
此时的泉如院中,思雀和兮鸠在书房中正排排坐一起临摹大字。
季犹派人送过来的书桌又长又宽,两个人各占一半一点也不拥挤。
思雀坐在稍高一点的凳子上,脊背挺直,目光专注的盯着手下的纸,手中的毛笔捏的稳稳的,如若不看那纸上如鬼画符一样的字,还是颇具大师风范的,看着还能吓唬到几个人。
而另一边的兮鸠,才是正正经经的在写着毛笔字,笔下的字已经有几分雏形了,这对一个刚学写字没多久的少年来说,已经是十分不容易了。
思雀坚持着“画”完了一张大纸,才松了力道,如一滩泥一样软了下来,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朝着兮鸠那边瞅了瞅,又看了眼自己写的,颇为泄气,悄悄的把自己的纸卷巴卷巴揉成一团丢到一边去。
丢完又觉得有些生气,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她没什么力气,写出来的字跟毛毛虫一样扭来扭去的,看人家,写的多好,都是同一个老师教,还都是同时学的,她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
她忽然回想起了上学时被“别人家的孩子”支配的恐惧。
兮鸠在一旁用余光瞧见她一个人生自己的闷气,心中觉得好笑,恰好最后一个字收笔了,稍活动了下手腕,看着自己的字说道,“幼时常常忙里偷闲去私塾偷听,跟着私塾的夫子练过写字,没想到过去好几年了,也没有生疏到哪里去。”
明知道他是故意这样说的,自己偷偷练的能练的到哪里去,跟现在写得好没什么关系,但思雀心里还是得到了安慰,面上不显,只哼了一声。
兮鸠知道她这是不生气了,才笑着隔着袖子替她揉了揉手腕,“小姐年纪尚小,力气不大,是以写起来会费力些,长大些就会好的。”
这是实话,即使写的不好,思雀也仍旧坚持了下来,至少握笔、写字的姿势是一等一的,等她以后大了些,力气大了,会事半功倍的。
小姑娘傲娇的昂起了头,“就姑且信你一回。”
兮鸠忍不住笑了。
小姐啊,你这信了可不止一回了。
但他没有戳穿,只觉得她故作娇纵的小模样也是十分可爱的。
小孩子都想一出是一出,两人刚刚完成阿皎布置的任务,思雀灵机一动,拿出一张崭新的纸,有些小神秘的冲兮鸠挤了挤眼,“你瞧着。”
写字不行,但画画她可以啊。
小手轻挥,几只虾就呈现纸上。
思雀看了觉得自己画的还不错,又有模有样的画了几样小动物。
画完她得意的看向兮鸠,“你看。”
前世她学了点皮毛,画几样小动物还是没问题的,只可惜没有前世的那种笔,她的简笔画和素描才是学的最好的。
兮鸠十分捧场,真心实意的夸道,“小姐画的真好。”
听闻教主也是善画爱画之人,兮鸠以为这是季犹教她的,是以没有感到多奇怪。
“那当然。”
如果思雀有尾巴,这会儿肯定翘到天上去了。
画的兴起了,思雀又拿起笔画了一个简易版的儿童木马,还画了一些其他的前世那个时代才有的稀罕玩意儿,都是欺负兮鸠看不懂。
小孩子总是难免天马行空一些,兮鸠只当这些是思雀的奇思妙想,认真的一个个鉴赏过去,彩虹屁一个接着一个,直把思雀这只小奶猫给撸顺毛了。
叩叩叩。
敲门声打断了兮鸠单方面的商业吹捧。
思雀有种拉着好学生一起偷懒好玩的心虚感,悻悻的把笔放下,摸了摸鼻子,才看向站在门口的阿皎。
兮鸠将她一系列小动作收于眼底,悄悄借着袖子的遮挡捏了捏她乖巧的放在膝上的棉花一样的小手。
嚯!有人嘴上小姐喊得恭恭敬敬的,实际上在大庭广众之下吃她豆腐!
思雀暗暗瞪了兮鸠两眼,兮·厚脸皮·鸠不为所动。
阿皎对两人的互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见,向思雀示意了下手上的食盒,“二小姐派人来送了些她做的小糕点。”
咦?
思雀这会儿的注意力全在女主送来的那个食盒上了,被人捏着的小爪爪也忘了抽回来。
她和女主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只给我送了?”
阿皎摇头,“大公子那里也有。”
这才对嘛。
思雀点点头,“那便收下,下次阿皎做的点心也给二姐姐送些去。”
“是,小姐现在吃吗?”阿皎说的是季栀瑶送来的东西。
思雀中午吃得饱饱的,现在没什么胃口,看向兮鸠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对阿皎摇了摇头,“不吃了。”
阿皎这才拿着食盒又出去了。
见阿皎出去了,思雀才对兮鸠怒目而视。
她的手还在他手里呢!
“你、你还不放开!”气的她说话都说不利索了。
兮鸠丝毫不动摇,甚至还笑眯眯用指腹轻轻摸了摸她的小嫩爪,“沾沾小姐这手的仙气,指不定属下明天也能画出这般好看的画来呢。”
思雀表示她才不会被彩虹屁给糊弄过去!
要沾也是沾右手的,可他特喵拉的是左手!
第十章
窗外墙边,攀爬在墙上、探出头来的白色的如星一般形状的花朵随着风摇曳,色彩斑斓的蝴蝶扑闪着翅膀,偶尔落在花瓣上,花儿跟着颤巍两下,仿佛花朵上另叠了一朵颜色鲜亮的花儿。
春风丝丝缕缕的从半开的窗户中溢入,挟裹着淡淡的花香和青草的清新味道,又带了几分露水的清冷,萦绕在鼻尖,吸入腹中,几个轮回便清醒了过来。
思雀睁开眼,从被子中伸出小手揉了揉眼,方才坐起身来。
“小姐你醒了。”
一个未见过的婢女端着洗漱的铜盆走了进来。
思雀这才想起今日阿皎有事要办,要出去一整日,于是去桑绕门要了一个婢女过来照顾她。
女孩脸红扑扑的,一头乌发松散,一双大眼睛水润润的瞧着她,婢女觉得这其他人躲避不及的差事,好似也不是那么吓人。
——因着前段时间三小姐在厨房那边发了一顿脾气,二小姐一个贴身侍候的婢女消失了,另外两个婢女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惩罚,是以听说是到三小姐院子里做事,哪怕是一天,她们也是躲之不及的,生怕来了惹恼了这位,也会落得那几个人那般的下场。
思雀坐在床边,乖乖的伸手让她给自己穿衣服,睡音朦胧,“你叫什么名字呀?”
婢女正在专心致志的为她穿衣服,怕让她感觉到不适,冷不防听到她的问话,顿了一下,“奴婢名为素秋。”
素秋觉着外面那些传闻怕是不完全是真的,三小姐这样软糯团子一般的小姑娘,能有多大的威风呢?瞧现在乖乖的坐在这儿也不乱动,活似个年画娃娃,可爱的紧。那三个被罚的婢女定是忘了自己本分才会落的那么个下场。
思及此,素秋也放松不少,更加专心的侍候思雀洗漱。
梳好头发又洗漱完,思雀看着镜子里乖巧可爱的小姑娘,满意的点了点头,晃了两下腿蹦跶下凳子出了房门。
时辰还早,清晨的凉风带来几分清爽,院中百花齐放,各自争鸣,偶尔从不远处的山林中还传来高低起伏各有不同的鸟儿鸣叫。
一片祥和安宁。
但是太过安静了。
思雀站在门口,望着空旷的院子,抬头问身边的素秋,“素秋你今早看见兮兮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