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山上这会儿全是采茶的工人,背着背篓,手下动作不停,一张嘴便是悠扬透彻的采茶歌,极具穿透力,响彻整个山头。
他们看见季栀瑶几人后,一边手中动作不停,一边跟他们打招呼,还有的让他们上手试试采茶,亲手教他们如何采茶,采哪里的茶叶才是最好的,更有人热心的为他们讲这片茶山的历史由来。
茶山上划分了好几个区,不同的片区种着不同的茶树,这是由土壤湿度、受太阳光的照射角度和强度来定的,不同的茶适宜生长的环境是不一样的。
“好厉害啊。”思雀听了之后只剩下了赞叹。
无论是做什么,想要做大做好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呢。
茶山能成为现在这样井井有序的样子,都是一代又一代的人总结经验传下来的。
思雀跟着一位采茶的姑娘走,听得入神。
不一会儿,该讲的都讲完了,为她带路讲解的采茶女又回到自己原来的地方采茶了,她抬头想与季栀瑶说话,却发现身边只剩下了阿皎。
还有站在她身后,她一抬眸便与他视线相接的关耶溪。
他似乎这样看着她许久了,唇角上扬,眸中含笑,与她对视上了也不慌张,反而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瞪大了双眼,露出像只受了惊的兔子一般的神情,眸中笑意更深梓。
只是在看见她蹬蹬往后退了一步后似乎踩到了石子就要摔倒时连忙伸出手将人捞回来,只是这捞也不是简简单单一捞,他干脆借力将人捞入怀中了。
这一次,他的速度终于比阿皎要快了,怀里抱着温香软玉小美人的关耶溪愉悦的想。
腰被人箍的死死的,男人身上的味道扑面迎来,似乎带着他的体温,温热的,还有些清淡的香气,像是那种用来洗衣服的皂角的味道,是一股草木的清香。
这一刻身旁的人和声音都变得悠远,像是隔着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界限,而他们两个人,独处在一个地方,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但是思雀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这声音已经不是一下接着一下了,她觉着每一下都好像是踩着前面一下的尾巴,重叠在一起的,又像是战场上无数匹马朝前奔腾的声音,震耳滔天。
——她平时跟关耶溪对视或是跟他走的稍微近了一些,心跳就会失去节奏,跟闻见糖味儿的马儿一样兴奋奔腾,更别说离他这般的近了。
不知是被男人身上的味道熏的,还是被自己如擂鼓一般的心跳震的,她感觉有些晕乎乎的,小手抓住他胸前的衣服,自以为用的是凶巴巴的语气,其实出口跟小羊的叫声差不多,“放开我!”
阿皎站在一旁,原本是打算有所动作的,但看了一会儿发现思雀没有危险,也不是真的不情愿,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好容易抱到人的关耶溪会放手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怀里满满的,是他想了四年念了四年,是他在最污浊黑暗的时候支撑他活下来的人,鼻息间全都是她身上的味道,没有了浓浓的药味,全是甜丝丝的,糖一般甜美,让他想起当年她塞入他口中的桂花糖,他贪恋的低头用侧脸蹭了蹭她的发丝,有些冰凉。
“小雀儿是在害怕我吗?”
思雀抬头瞪他,一开口就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哪、哪有!”
她这会儿小脸通红,瞪人的时候那双浅色的眸子像是润着水的,晶莹透亮,微鼓着小脸,奶凶奶凶的,一点没有威慑力,反而让人想好好“欺负”一番。
关耶溪与她对视,缓缓低头,看着她躲闪的目光和越来越红的小脸,忍住没有笑出来,拧着眉故作苦恼,“那就是厌恶我了?否则怎么会整日躲着我呢。”
思雀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脸,急的蹬了两下腿,侧过头不看他,慌不择言道,“我、我就是讨厌你,你快放开我!”
她一侧头,便露出修长的脖颈,她的皮肤十分的白,几近透明,藏在下面的血管似乎都能够看的清清楚楚。
男人的眸色渐深,脸上的戏谑之色收敛了些,深呼吸了一轮才松了手将人放开。
但放开后担心人又跑了,于是又把手放在她肩上,两只手按着她的肩膀。
他低头看着她,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循循善诱道,“你讨厌我?那你喜欢谁,送那只小象给你的人吗?”
思雀的心猛跳了一下。
这人怎么知道这只小象是别人送给她的?!
在这个年代,男女之间互送东西,可没那么纯洁。
“我喜欢谁与你何干?”
心里很乱,像是一团乱麻搅在一起,不知何处是头何处是尾。
思雀干脆朝着一旁的阿皎喊了一声,“阿皎,我们走。”
于是原地便只剩下关耶溪一个人,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被踩了一脚的鞋面,低笑了一声。
男人看着她们离开的方向,神色晦暗,漆黑的眼眸沉沉的,殷红的嘴角轻勾,却没有任何笑意在其中。
“所以小姐,你是更喜欢兮鸠,还是关耶溪呢?”
第三十六章
怀西城的人总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也没有什么夜市之说, 所以一旦夜幕降临,外面就没有什么人走动了, 家家户户便挂起灯笼点起油灯。
思雀倚在窗边, 视线落在外面。
她的这间房间的窗户正对着外面的街道,白日里拥挤繁华的街道此时空无一人, 只偶尔有两只肥硕的老鼠从街的这一头窜到那一头, 速度令人咂舌。
因为这几天的天气原因,天空中没有半点星辰,月光也被厚厚的云层给遮的严严实实,只有偶尔吹过的风将那云层吹开了些, 才会露出些许银色的冷光, 轻纱一般飘落到地面上。
夜空下, 一片安静祥和,只偶尔能听到附近人家家里说笑谈话的声音。
阿皎拿了一件外衣为思雀披上, “小姐,夜里风大。”
思雀拉了拉外衣, 拢的严实了些,神情淡漠,目光放空, 忽的抬头看向阿皎, “阿皎,你也有同样的感觉对不对?”
当年与兮鸠相处的最多的,除了她, 就是阿皎了。
紧张的情绪通常会干扰大脑的思考,但这并不表明她是个傻子。
阿皎难得的沉默了,她不知道怎么回答思雀这个问题。
“小姐,属下也不确定。”
思雀张了张嘴,正打算再说些什么,耳朵一动,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很轻,若是一般人怕是听不见。
茶舍内只有他们几人,今日大家都累了,早就歇下了,这会儿会有谁出来,还这般不想引人注意?
思雀看了一眼阿皎,阿皎点了点头,轻着脚步走到门口,将门打开。
思雀朝外一瞥,便看见从楼上下来的穿着黑衣的人,这人正背对着她们,身形娇小,从头到脚蒙得严严实实的,明显就是要去趁着夜色干坏事。
这木门打开的时候通常都不会一点声响都不发出,是以思雀她们把门打开的时候,那人也恰好回头看向她们。
即便那人蒙着面,只凭那一双眼睛,思雀也认出了是谁,“景公子这么晚了不休息,这般打扮是要去哪儿?”
景漓几个跃步便到了她面前,身手利落,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个文弱书生,他正要伸手捂住思雀的嘴,却被阿皎一个剑柄给挡住了。
他只好停下来,扯下面巾,对思雀挤了挤眼,“思雀姑娘,还希望你小声些,别把其他人引了来。”
他倒是一点也没有被人发现的心虚。
他上下瞧了一眼思雀,笑眯眯道,“思雀姑娘怎么还没睡?”
思雀嗯哼了一声,慢悠悠的点了点头,眼珠子跟着转了转,“是呀,明明喝了你递给我的那杯茶,这会儿应该睡得很安然才是。”
晚膳过后,景漓闹着要学一学这里的泡茶的手艺,便跟着阿喜学了一番,给他们一人斟了一杯茶,热情的让他们尝尝自己的手艺。
景漓轻轻的呀了一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被思雀姑娘发现了呢。”
可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意外,依旧是笑着的,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
“那姑娘怎么没有告诉你的同伴呢?若是小生下了什么毒呢?若是没记错,其中可是有你的亲姐姐。”他的语调拐了个弯儿,带着几分戏谑,“还有你喜欢的人。”
思雀轻轻一晒,朝他走近了两步,几乎与他肩挨着肩,低声道,“音离谷是没有年纪像你这般大的景漓景公子,却是有一位十三岁就出谷,喜欢四处游玩的少谷主,倪絮倪少主呢。”
“据说,这位被称为小医鬼的少谷主,最喜欢的就是拿着师兄师姐的名号四处骗人。”
这下“景漓”是真的惊讶了,“他”反应过来后便也不扭捏,反而笑了,“这真是我最失败的一次易|容了。”
“不过我可没有四处骗人,只是借师兄师姐的名字一用罢了。”
这回开口便是凌冽清脆的女声了。
倪絮眨了眨眼,摸了摸自己的脸,恢复了男声,不解道,“我是哪里出了纰漏让你看出来了?”
她还以为是自己的易|容上哪里不对被思雀发现了呢。
这变声的本领思雀是头一次碰见,觉得十分神奇,感叹了一句后听见倪絮的问话,笑了,两眼弯弯,“我这是三分靠猜七分靠诈,没想到你还真的承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