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助教。”陆慕游坐下,深邃的双眸看向了花重锦。
“国师大人,”花重锦赶忙露出谄媚的笑容,将桌子上的茶水往旁边挪了挪,拿过温在侧旁的酒,狗腿子一般凑了上前,替陆慕游倒了一杯酒,泛着红润颜色的红曲酒,在银色的杯盏中甚是妖/娆/诱/人。
陆慕游眼神闪了闪,面上不动声色,他平日行事很小心,从来没有透露过他喜酒不喜茶,花重锦是如何得知?想着,陆慕游看似轻描淡写却是带着审视地看了一眼花重锦,似乎在确定她是歪打正着还是确实知晓。
花重锦心下一跳,莫不是漏了什么马脚?花重锦连忙补救,道:“国师大人,你也知道,我只是个底层的小红娘,买不起清酒,只能委屈国师大人喝这浊酒。”
云捷飞纵身从窗口飞身而出,不一会儿,窗外传来了云捷飞报告安全的信号。
陆慕游起身走到花重锦侧旁,微微弯身,看着花重锦。
花重锦和陆慕游四目相对,花重锦只觉得心跳得有些急促,陆慕游身上的辛味又隐隐地涌入了鼻腔,花重锦尴尬地笑笑,“国师大人,其实,这酒我喝了一下,除了有点儿渣子之外,口感还可以。”
陆慕游只觉鼻尖萦绕着一丝清香,不是京中娘子刻意往身上喷得花汁味道,而是阳光的味道。
陆慕游盯着花重锦的眼睛,眼睛中有一丝迷茫,其余都是坦荡荡,“你如何为我备了酒?”陆慕游下一句话没有说,京中都传闻国师最喜雪水晨露泡就的茶水。
花重锦哎呀一声,伸手拍了拍脑门,道:“国师大人,对不住,我看着这红曲酒颜色好看,便叫了红曲酒。不慎忘记国师大人喜欢喝茶了,只不过这雪水晨露一时半会还真是弄不到,要不,随意来壶茶?”
陆慕游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哐当!”一声巨响,一个不明物体从门口被扔了进来。
“你们俩在聊什么?我刚刚过来的时候顺手在窗口抓了一个鬼头鬼脑的人。”一道清澈的声音随之传了进来。
此刻,花重锦有些僵硬地转头,怔怔地看着地上翻着白眼的云捷飞,再顺着云捷飞被扔进来的轨迹看向了始作俑者,吴三娘。
这一看不要紧,花重锦只觉得若是能够回到半刻钟之前,打死她她也不会劝说吴三娘放飞自我。
只见吴三娘梳着高高的朝天髻,大约是怕朝天髻还不够高,竟然在发髻的上端查了两根公鸡毛,这也就算了,哪知道吴三娘已经把大袖衫换了下来,穿了一身满是鸡毛的衣裳,方才清水出芙蓉的妆容也换成了五彩公鸡装,活脱脱就是刚刚偷完鸡准备伪装出鸡窝的黄鼠狼。
最传神的是,吴三娘手上拿着一条看似九节鞭的鞭子,为何是看似九节鞭,因为鞭子上被覆盖上了一层鸡毛,根本看不出来原本的模样。
“花助教,你认识这个人不?”吴三娘随意地跳到桌子上,双腿在桌边摇晃着,伸出鞭子指了指云捷飞。眼光却是瞥向了陆慕游,陆慕游今日也没有戴面具,吴三娘眉头有些微蹙,说好是个身手卓绝的高手,怎么看起来这么孱弱?
晕头转向的云捷飞爬了起来,“郎主,属下失职。”
“怎么回事?”花重锦有些摸不着头脑,云捷飞的身手她见过,不是随便被撂倒的货色啊。
伴随着脸上的泪流满面,云捷飞心中也是泪牛满面,“我正在雅间外,只见这位娘子一身艳丽的衣衫,还没来得及吃惊,就被娘子洒了一脸的灰,然后就被劈头盖脸打了闷棍。”
“闷棍?”花重锦吃惊地重复道。
“是啊,平时我都是用棍,今天不是觉得来见云侍卫吗,总觉得棍不如这个鞭子漂亮,就换了鞭子。说起来,还是棍子顺手。”吴三娘晃了晃手上的鞭子,朝着陆慕游挑了挑眉毛,“云侍卫,你想看我舞几下鞭子不?我前几天刚刚学了几招。”
陆慕游戏谑地看了一眼云捷飞,点头道:“那就劳累娘吴子了。”
“哎呀,什么劳累不劳累,老娘最是喜欢舞弄这些东西。”说着,披着大公鸡皮的吴三娘好似遇到了知音,兴致勃勃地手腕一抖,旋转、跳跃、闭着眼,一套乱七八糟的群魔乱舞。
陆慕游笑意盈盈地看着吴三娘蛇精一般地舞动着,只见吴三娘手一抖,鞭子直挺挺地朝着陆慕游的脸飞了过来,陆慕游面色一沉,身子微侧,挡住了花重锦,把后背留给了吴三娘的鞭子。
“嗷呜!”侧旁本就鼻青脸肿的云捷飞敏捷地飞身上前,用脸接了吴三娘一鞭子,直接仰倒在地。
“哎呦,对不住,学得不精,出了点儿意外。”吴三娘赶忙上前端详了一下脸肿的好似馒头一样的云捷飞,转头看了一眼花重锦,又看了一眼陆慕游,脸上一红,道:“云侍卫,对不住,今日失陪了,这位郎君看起来伤得有些重,虽然我本意没想下手这么狠。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就要负起责任,带这位郎君去治伤,失陪。”
吴三娘将云捷飞往肩头一抗,伸手掰过云捷飞的脸,端详一番,小声道:“我先去带他治治脸,虽说他现在的脸我也觉得挺好看的,不过,我觉得我爹应该受不了。”
吴三娘甩上了门,留下面面相觑的花重锦和陆慕游。
“……”花重锦看向了陆慕游,不知道应该对陆慕游说些什么。虽说似乎结果没什么毛病,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陆慕游忽而扬起一抹笑意,起身走到窗边,向外看去。只见吴三娘一身花枝招展扛着晕头涨脑的云捷飞大摇大摆地从街上走过,沿路上不少郎君娘子一脸惊诧地看着二人。
陆慕游朝着伸出手,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我觉得你需要再帮我找一个侍卫。”
花重锦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啥。
陆慕游瞥了一眼扛着云捷飞的吴三娘,忽然开口道:“红曲酒有些涩,遇仙茶楼的清酒比较爽口,你去跟小二要一壶清酒。今日你替我的侍卫保媒,我请你。”
花重锦“咦”了一声,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抬眼看向了陆慕游。
陆慕游抬手轻弹了一下花重锦的脑门,道:“愣什么,快去啊。”
花重锦连声应着,开门走了出去。
陆慕游从袖袋中掏出一枚铜板,放在手上把玩着,修长的手指,指尖带着薄薄的茧子,掌心却是干干净净。
就在吴三娘快要拐进巷子的时候,陆慕游手指夹起铜板,看似轻柔地一弹,只见铜板飞过街道,狠狠地砸在云捷飞身上。
伏在吴三娘身上,被颠簸得刚刚转醒的云捷飞,只觉得后脑勺一疼,双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陆慕游满意地一笑,坐回到位子上,笑吟吟地看着花重锦端着一壶清酒开门走了进来。
花重锦这边美酒白玉缸,肉腊黄金槃,段凯便是截然相反的境遇。
“呕……”
于洛面色有些苍白地抬起头,面上带着一丝歉意,道:“表哥,对不起。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我闻到药味就想吐。”
段凯面上闪过一丝阴狠,面对于洛的时候又换上了温柔,“洛儿,你跟表哥说,你的月/事多久没来了?”
于洛面上一红,掐指一算,面色又迅速地白了回来,“表哥,我的月/事似乎有两月没有来了。”
段凯闻罢,伸手狠狠地朝着自己的脸上扇了两巴掌。于洛被唬了一跳,连忙拉住了段凯。
“表哥,你这是做什么?”于洛有些心疼地伸手摸了摸段凯的脸颊。
段凯顺势将于洛的手抓在手心,道:“那日都是我不好,若是我把持得住,你也不会现在就怀有身孕。”
于洛面上一惊,随即一喜,道:“表哥,你是说,我有了身孕?”
段凯点了点头,悲切道:“可是现在我与花重锦还有婚约,无论如何都不能娶你,哪怕纳了你都不行。你想啊,若是被人知晓你怀有了身孕,别人得怎么戳我的脊梁骨?”
于洛有些慌神,连声问道:“表哥,那我怎么办?我不想失去这个孩子!”说着,于洛的眼泪便掉了下来。
“而且,花重锦也是个不容人的,若是被她知晓你有了身孕,恐怕更是会心狠手辣地毁了你,而今之计,只有你替代花重锦成为媒官之首。”段凯伸手将于洛的眼泪擦去,一字一句地说道。
“替代花重锦?”于洛愣愣地重复道。
第39章 能饮一杯无
“你都准备替代花重锦成为我的娘子了, 怎么就不能替代她成为媒官之首?”段凯露出一抹略带凉意的笑容, 微微动了动身子,牵引着身上未愈伤口,竟然让他有种翻身的舒爽。
“踢她下神坛, 让她成为过街老鼠, 到时候,花重锦一无所有,墙倒众人推,便是段家退婚之日, 也是我迎娶表妹你的日子。”段凯蛊惑一般地耳语道。
“表哥,我不想取代花重锦,我只想陪在你身边。”于洛有些犹豫, 还是说道。
“傻姑娘,若是你不取代她,你腹中的孩儿怎么办?花重锦会容得下他?别傻了。”段凯怜惜地摸了摸于洛的头发,“我也不想委屈了你和孩子, 我想要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把你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