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婉对这位绷着一张脸的王爷心生惧意,拘谨地说:“参见王爷。”
尹和乐听管家说这两天一直有江湖中人去府上求见他,他兴趣不大,又几次不在府中,不知道是姜云钰和他徒弟,早知道是他们,非要给他们点厉害瞧瞧。
“朝那条船靠过去。”尹和乐没理他们,侧身对身后的侍卫说话。
姜云钰拿不准和政王爷心里是什么主意,可他要说的话不适合当着众人面说,只能先咽回肚子,拉拉许婉的手,示意她别说话。
眼看船要停在她们旁边,许笑无处可躲,和小宫傻愣愣站在船头,只留下紧张的手指在身后打结。
昨天那样扫了他的面子,今天不会报复她吧?这个都墨,怎么钓鱼钓得这么心安理得,要不是他昨天乱说话,挖坑让她跳,也不至于几个人见个面尴尬到不行。
被她碎碎念的都墨握住鱼竿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忽然周围有波动,鱼线上下拉扯着。
有鱼上钩!
都墨猛地起身拉起鱼钩,力气大了,直接甩过船顶,一条草鱼在空中做着摇摆挣扎的慢动作,好不容易挣脱空鱼钩,伴随着“啪”的一声摔在尹和乐脚边,摔得结实,死得梆硬。
尹和乐也不是吃素的,一脚踢飞死鱼,从旁路过的黑色反嘴鹬捡了便宜,欢欢喜喜叼着鱼飞走。
都墨还是背对着他们,朝九婴摊开手掌,说:“五十两银子快拿来。”
“噗——”九婴没忍住,笑出声。
这小子,心真是一等一的黑。
尹和乐咬牙,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等船靠停才兴师问罪。
“你说的喜欢的人就是他?”尹和乐指着姜云钰问许笑。
许笑哪会料到有天几人“欢聚一堂”,支支吾吾说:“不是。”当着男女主的面怎敢说谎,她还想长命百岁呢。
许婉和姜云钰一脸懵逼,没想到卷入这样的事情中。
姜云钰昨日看见那则公告,虽然里面部分东西是杜撰,但很大一部分还是真实的。现在连他也怀疑琉璃宫大护法可能是喜欢他的。江湖中倾心于他的女子并不少,不过他想明白了,他眼里只容得下婉婉一人,其他的,注定此生辜负。
许婉听到尹和乐这么说,心里不高兴了。
从小到大,就她知道的江湖上觊觎师父的女人已经不下三十个了,大到五六十,小到十一二,就因为师父为人正直又温柔,半年不下山,也容易招惹莫名的桃花。
给山上送菜的爷爷就见过他一次,便打着把孙女嫁给师父做小的算盘。那姑娘她见过,确实相貌出众,幸好那姑娘父母早就偷偷收了人家聘礼,给她许了婆家。
从小许婉仗着齐云派没有几个女弟子,自己漂亮听话,不把那些对手当回事,现在又来了一位许姑娘,江湖上流言四起,越传越难听,昨日听多了以后她心里莫名不安,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若要她看着师父和别的女人成亲,还不如让她去死了算了。
尹和乐眉头舒展,道:“那你昨天那番话岂不是骗本王?”
“不是。”许笑正身,道,“我昨天还喜欢他,自然说喜欢,今天一见,便不喜欢了。”
她喜欢人,看天气,看心情,看缘分。
这话摆明强词夺理,连她自己都听得出来。
“好,那本王再问你一次。”尹和乐登船,一步一步靠近,边走边说,“昨天本王骑马回去,半路下雨淋湿了,回去想的第一件事却是你有没有被雨淋到,被雷声吓着。心里想的念的全是你,你说,要本王怎么才能忘了你?”
这情话旁人听着还挺感动,许笑却觉得肉麻死了。
她不喜欢他,感动才有鬼嘞。
她的老天爷耶,她没做什么啊,怎么收获皇位有利争夺者,痴情王爷一枚,这是游戏里的附加成就,还是斗地主里的王炸?她可不可以不要啊,真心要不起。
许笑不想当一个情感上拖泥带水的人,深吸一口气,说:“王爷,承蒙厚爱,无福消受。”
俗话说得好,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是了,您老人家的浓烈的爱还是进化成大爱,爱黎明百姓吧。她只想要自由,长长久久的自由,那就足够了,爱情对她来说,陌生又可怕。
她自懂事起就没有看过爱情应有的模样,后来目睹别人的幸福,从不觉得这辈子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第51章 人面兽心
许笑五岁那年,那个在外地打拼,一年没见过几次面的男人跟这年轻漂亮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跑了,听说是去沿海挣大钱,从此再没回来过,渺无音讯,连是不是还活着也没人知道。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过年的时候总是问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一连问了好几年,亲戚们的闭口不谈,妈妈的沉默让成长的她也察觉到不对。
她有预感,或许他永远不会回来了。
那个男人消失的时候连带卷走家里所有的积蓄,那段日子很艰难,妈妈要出去工作挣钱养活自己养活她,多数时候都把她放在外婆家里。
家里关于他的照片都被母亲烧掉了,外婆偷偷留了一张。那是一张亲昵的合照,两个人都躺在凉席上,看得出是夏天,年轻的母亲头枕在爱人的胸口,那个男人含情脉脉看着他,温馨而甜蜜。
外婆指着那个长相帅气的男人对八岁的她说:“这个人就是你爸爸,没良心的东西,跟外面的女人跑了,最好死在外面!”
“以前穷的时候你妈妈坚持要嫁给他,结果呢,稍微发达了点就原形毕露,忘恩负义,最好被狗咬死!”
那些话如同魔咒,缠绕她的童年,后来她情愿一个人呆在家里,也不去外婆那儿。好在这样的日子并不长,没过多久母亲再婚了,她升上初中,选择住在学校宿舍。
初一的期末,许笑劺足劲,考了全班第三,年级前五十。
等她背着成绩单回到新家的时候,家里多了一位小王子,母亲全部的心力都用在她的身上,脸上荡漾着幸福的微笑,那是她出生后很少看到的。
时间一久,许笑醒悟,那是自己无法带给她的,但是她可以祝福她,因为她总算找到自己的幸福了。
她不声不响退出那个家,告别母亲,回到乡下外婆家里。
外婆衰老了很多,闭口不提那个男人的事。既然有了新生活,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生活总要翻篇的。
初二上学期期中考试结束后,学校组织开家长会,对这次统一开家长会格外重视,要求每位家长尽量到场。
许笑抱作业本去办公室的时候,用办公室的座机打电话回家告诉妈妈时间地点,开会那天外婆抱着同母异父的弟弟顶着大太阳来了。
算了,有人来就行,她本就不该抱什么期待。
弟弟一岁不到,教室里开会人多嘈杂,空气不流通,缩在外婆怀里哭个不停。
班主任老师话还没说几句,气得鼻孔大张,黑着脸喊:“麻烦打毛衣的家长,带孩子的家长注意了,下次来开会别带针线和小孩儿来!这么大人了,咱不给孩子丢人啊!”
大人们面面相觑,觉得班主任说话奇怪,这都五月份的谁还打毛线啊?
许笑不放心外婆和弟弟,站在教室外面旁听,听到班头说的这番话,脸上一阵烧红。
真的很丢脸。
青春期的她都想掘地三尺把自己给埋了。后面的内容许笑听不进去,蹲在树下生闷气。
外婆年纪那么大,带不了弟弟,她为什么不自己来。
班主任的讲话前后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弟弟也哭累了在外婆怀里睡着。
散会以后家长们蜂拥而出,外婆到一旁的小树下找到闷闷不乐的许笑。
“她又不上班,为什么不来开会?”许笑痛苦地质问。
外婆用小手帕抹掉弟弟头上的汗,支支吾吾说:“你妈妈她来不了……”
“她在哪儿?”
“唉,医院里,她怕你担心,没跟你说。”外婆显然不想提这件事,说话如同打太极。
“她病了?”这句话问得很不自然,许笑感到愧疚,自己好久没回家,她病了都不知道。
外婆黑黑的脸憋红了,小声说:“哎哟,别问了,她在三医院住院部,我带你去。不管看到什么你都别说出去,说出去丢人!”
许笑听得稀里糊涂,坐在公交车上一路乱想。难道妈妈又怀孕了?不会是得了绝症吧,不可能,以前身体挺好的啊……
医院充满消毒水的气味,床位紧张,一些病人睡在走廊搭的临时床位上,来看病人和照顾病人的人络绎不绝。
电梯停在九楼,许笑跟着外婆走到普通病房9033外停下。
房门关着,旁边走开一个中年医生,日常来巡房,开门时多嘴问了句:“你们是向歌的亲属?”
外婆抱着弟弟没说话,警惕地看着他,许笑回答:“是的。”
医生将推开条缝的门关上,说:“借一步说话。”
“好。”
许笑跟着他往人少的地方走,回头一看,外婆一直在跟她摆手让她别去。她心里七上八下,和医生一前一后走到紧急通道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