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怪不得皇上从不愿意跟恭亲王来往,原来是因为这事儿!”佟懿儿光听着裕亲王讲过去的惊险往事,就已经觉得心惊肉跳了,不免对裕亲王这样的兄长更加肃然起敬,“所以后来,您和皇上就一块儿送到宫外去养育了是吗?”
“是啊……谁也没想到,皇上原先住的那家人的孩子,竟被奴才的舅舅收养了呢!真是……真是无巧不成书了!”康熙与佟懿儿一听便知,裕亲王这话锋一转,马上就要说到噶礼的事情上来了。
“是啊,噶礼这个人,是朕的发小,又十分孝顺养父母一家,实在是难得。”康熙扶裕亲王在一处假山的乱石边坐下,索性顺着裕亲王的话说道,“这回的人参,也是他忍痛割爱献上来的,朕十分感动啊!”
“也是奴才的舅舅心地纯良,才能让董鄂氏一族和奴才有这样的福报!”裕亲王并不知道噶礼在背地里做的那些不地道的事,因而在他的心里,噶礼这个人还是维持着一个相对美好的形象。
“是啊……等二哥你身体好了,朕打算去一趟西安,山西离陕西不远,到时候让你和噶礼那小子好好聚聚!”尽管康熙对噶礼有诸多不满,但如今裕亲王大病初愈,康熙这个做弟弟的总想好好让兄长开心,其他的一切都可以从长计议。
“如此……那、那可真是多谢皇上了!”康熙这一番许诺果真让裕亲王一时精神抖擞,腰杆似乎也比过去挺直了不少,“那奴才可得好好养精蓄锐,等着出发的那一天呐!”
“二哥可要说话算话啊,等朕从塞外回来的时候可是要见你精神抖擞的!”康熙哈哈大笑,只要裕亲王的身子能够慢慢康复,康熙愿意继续忍耐噶礼一些时日。
“这次奴才的病,除了多亏噶礼……大阿哥、八阿哥和九阿哥这几个孩子也真是不错!”用午膳的时候,裕亲王想起胤俄与胤禟对自己数日以来的照顾,借着黄酒的兴致向康熙称赞道,“奴才生病,没想到这几个孩子还能来照顾,大阿哥还送药过来!”
“二哥你这就是见外了——他们都是你的侄儿,照顾你,孝敬你不都是应该的吗?”康熙听太医说过裕亲王不宜饮太多酒,忙伸手止住他道,“二哥,你别再喝了,多吃点儿菜!”
“是啊,您多吃点儿这神仙长寿鸭,延年益寿的!”佟懿儿起身亲自为裕亲王添了几筷子鸭肉,配合康熙的行动,“一会儿再喝些参汤,别再喝酒了!”
“让皇后娘娘亲自为奴才夹菜,奴才怎么敢啊——”佟懿儿的客气让裕亲王受宠若惊,他忙双手捧过瓷碗,毕恭毕敬鞠躬谢过。
“皇上方才说了,侄儿照顾大伯是应该的。咱们关起门来就是一家子,到了朝廷上才论君臣——我佟懿儿今儿个就是您的弟媳妇,照顾您不是应该的么?”佟懿儿袅袅婷婷地坐下,答话有理有据,让一桌子人都觉得心旷神怡。
“既然皇后娘娘如此说,那奴才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裕亲王总怀疑自己好像并非生在天子之家,眼前这样温馨和睦的场景,就算是普通人家只怕也是难得一见的。
“懿儿过去一直以为,您总是忽略五弟常宁,是因为他过去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您,没想到竟还有这么一段往事——”回去的路上,坐在銮舆内的佟懿儿脑中不断回响着方才在裕亲王府里的那些对话,发现自己对这个枕边的男人理解得远远不够,“您心中放不下的,究竟是他曾经有意伤害过您,还是他伤了二哥的一只眼睛?”
“朕只要一看见二哥的那只蒙了布的眼睛,就没办法原谅常宁那小子!”康熙攥紧拳头,轻轻捶了捶大腿,不由咬紧牙关恨道,“那是一辈子没办法挽回的痛苦啊!”
“可是您难道没有发现,今儿二哥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他都已经放下了吗?”佟懿儿见康熙这般难以释怀,忙一面替康熙顺气,一面温言劝慰道,“他都说了,他不后悔做了这件事。”
“那……那是二哥他太善良了!”康熙这么多年来虽然对这样一桩往事绝口不提,但他的心里却始终郁结着一股怒气,这股怒气在今日这样一个时刻终于爆发了。
“启禀皇上,启禀皇后娘娘——恭、恭亲王府刚刚来报,说王爷他——”车驾刚到东华门外,顾问行急匆匆地拦住康熙与佟懿儿的銮驾道,“二位主子快去看看吧!”
“去恭亲王府!”尽管康熙刚刚嘀咕过常宁的不是,但这样不祥的消息还是让他心头一紧,赶紧吩咐调转车头往恭亲王府去。
“皇上、娘娘,王爷这些日子精神不济,气血亏损,只怕坚持不了多少时候了——”康熙赶往恭亲王府时,全府上下的人得知消息,已经开始哭哭啼啼了。僧人围在常宁的床前,一面敲着木鱼,一面诵经,已经预备为他送最后一程。
“小五,我……我是三哥呀!”康熙走到床边,见常宁已经气若游丝,一时间觉得什么都好像不重要了,只俯下身子贴着常宁的耳朵说了一句。
“三……三哥,我错了——我对不起二哥……”常宁仍旧闭着眼睛,他说的话也只有康熙能够听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收获了康熙眼角落下的一滴热泪。
“吩咐内务府,好好操办恭亲王的丧事。”康熙半晌方才站起身来,背对着常宁的遗体沉吟了好一会儿方才言语,“除裕亲王外,所有在京的皇亲国戚都要为恭亲王送葬。”
“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备受冷落的恭亲王府忽然受到康熙的如此优待,满屋子的人皆感激涕零,一时谢恩声混杂着哭声响彻了整个院子。
“常宁的病,八成是因为二哥而来的。”入夜康熙迟迟无法入睡。佟懿儿半夜惊醒,见康熙还在窗前望着残月,便起身拿了一件外套给康熙披上。只听康熙喃喃自语似的说道,“朕过去总以为他从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现在二哥一病他就吓成这样一命呜呼了,说明他也并非是个没有心肝的人——朕也该原谅他了。”
“放下就是自在,恭亲王在天有灵知道您和裕亲王都不怪他了,他也会解脱的——也许他不是不想道歉,只是小时候的事造成了太严重的后果,所以他总想逃避吧!”佟懿儿与康熙并肩而立,握住他的手道,“不是每个人都像您这样勇于面对自己的过失,您是天生的帝王。”
“朕也希望通过这件事,能让那些阿哥们知道珍惜兄弟情谊的重要——如果朕继续对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那朕怎么给这些阿哥们做个好表率?”康熙一把揽过佟懿儿的肩膀,吻了吻她的额头道,“今天虽然送走了五弟,却也解开了朕多年的心结——朕现在只是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儿把这个心结说给你听,现在似乎有些晚了!”
“那……您现在对懿儿还有秘密没有啊?”佟懿儿抬头拿手刮了刮康熙的下巴,用开玩笑的口吻问了一句。
“朕向天上的神明发誓,对佟懿儿再无半点儿秘密了!”康熙一本正经地举手发誓,毫无半点畏惧——因为他这回说的是真话。
第232章 少年强则国强
“桑哥儿、曹頫,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转眼到了秋七月, 康熙带着佟懿儿与诸位皇子以及皇子之母一道往热河行宫避暑行围。经过一年的修缮, 热河行宫的如意洲区域已经初具规模,因而现今胤祥便与父母一道居住在康熙题名为“无暑清凉”的宫室内。今日送顿珠往准噶尔去的队伍回来,胤祥便在“无暑清凉”的后院里迎接自己的小伙伴。
“奴才给十三阿哥请安!”曹颀与曹頫双双给胤祥打了个秋千儿,虽然风尘仆仆, 却看上去精神抖擞。
“几个月不见,桑哥儿你变黑了!”胤祥上前扶起二人, 伸手便与曹颀过了两招, 曹颀迅速反应过来,挡住胤祥的进攻, 胤祥方才笑着收手道, “功夫见长啊!”
“让十三阿哥见笑了。”曹颀挠了挠耳垂, 脸瞬间红了。
“诶, 曹頫兄弟,你怎么看上去心事重重的样子?”胤祥与曹颀寒暄一阵后,忽见一旁的曹頫神色似乎不大对劲, 忙关切道, “额涅说过你身子一向不大好, 是不是水土不服不舒服啊?要不要找人扶你回去休息一下?”
“不……不用了十三阿哥!”曹頫整个人好像很恍惚似的,听见胤祥嘘寒问暖,整个人如梦初醒, 打了个激灵摆手又摇头道, “您不必如此挂念奴才, 奴才、奴才没事!”
“桑哥儿,你们也怪辛苦的,先回去歇着罢!”胤祥心思缜密细腻,嘴上装着若无其事,心里却暗暗留了一个问号。
“懿儿,曹荃带回来的这个消息,你觉得……可信不可信?”是日晚间,佟懿儿便从康熙递给她的一封密信中得知了一件十分棘手的事。康熙见佟懿儿的脸上与他一样渐渐浮现出忧虑,赶忙追问一句。
“懿儿觉得……旭日干多年来为咱们做的事有目共睹,和策妄阿拉布坦合谋统一漠西蒙古?不可能的。”佟懿儿皱着眉头,可她的回答却十分坚决,“倒是写这封信的伊尔哈,她的动机值得怀疑。”
“朕屡次警告、打击伊尔哈,她想在朕面前‘立功’,也是人之常情。”康熙听佟懿儿与自己的判断几乎是一致的,不由安心地点了点头,“不过……现在看来伊尔哈的目的不在于使朕相信她所说的话,而在于制造舆论离间朕与旭日干的君臣关系,好兴起点风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