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想来看四嫂了!可是额涅总嫌我太闹腾,怕我吵到四嫂,所以总不让我一个人来!”靖月满心期待着松贞肚子里的孩子快些临世,总想过来和松贞说说话,佟懿儿也是过来人,料想松贞怀着双胞胎恐怕更需要好好歇息,便一直提醒靖月克制一些。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靖月自然忍不住告起佟懿儿的“状”来。
“其实不打紧的,我一个人在这里也不过是翻翻书打发时间,妹妹要能来陪我,自然是好的。”松贞一向性格随和,兼之又很喜欢靖月那直来直去的性子,自然忍不住多替靖月辩白几句。
“安安静静读几本书,是不是觉得很开心?”佟懿儿瞥了一眼松贞随手搁在桌子上的《王摩诘集》,莞尔道,“当年我怀着胤禛的时候,你汗阿玛把自个儿刚出的诗集送给我读——现在想想,恐怕还是王摩诘的诗更适合拿来做胎教罢!”
“额涅说的是。平日里要说起来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但总是忙忙碌碌中一天就这么过去了。现在有了身子,他便什么都不要我插手,一下子平白多了许多时间出来。”松贞这些日子胃口大开,肤质气色也就跟着好了不少,整个人竟像是泡在蜜罐里似的,惹人羡慕。
“哼,胤禛哥哥真是太讨厌了,平日里没少差遣我这个亲妹妹,没想到居然对四嫂这么体贴——”听佟懿儿与松贞在这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康熙与胤禛的浓情蜜意,靖月不免打趣似的吃起醋来。
“咱们靖月是金枝玉叶,将来总会有人疼的,额涅您说是吧?”松贞想起大半年前那个七夕胤禛“为难”靖月的往事,不由替靖月“委屈”了起来,赶忙好言安慰道,“我看呀,那策凌对咱们靖月妹妹就很好,可谓是言听计从呢!”
“欸——说着胤禛哥哥的事呢,怎么又提起他了!”这回策凌的伤已经差不多痊愈,便跟在康熙身边护驾。靖月心里无一日不记挂着情郎,嘴上却故意从不提起,仿佛对他毫不在意似的。现在松贞提起,靖月的脸仍是不由自主地红了,为了让众人不察觉自己的心迹,她佯装生气道,“那个家伙别说保护我了,只怕还得让我护着他呢——比我大那么多,但是一点儿也不让人省心!”
“上回都是我的错,你就别怪你的巴图鲁无能了!”正巧与胤礽议事完毕的胤禛此时回到住处,听见靖月还在对去年策凌受伤的事耿耿于怀,心里不由生出歉意,边向佟懿儿请安,一面替策凌在靖月面前说起好话来。
“腿长在他身上,你就是想拦也拦不住啊!” 靖月朝胤禛努了努嘴,当着松贞的面,她也总要给胤禛一点面子才是。
“你就放心吧,这回呀他跟在汗阿玛身边,还怕看不住么?”胤禛知道靖月的弦外之音,忙给靖月吃了一颗定心丸,“汗阿玛是最疼你的,一定会替自己的宝贝女儿好好看着这个准女婿!”
“那是啊——你们都嫉妒我呢!汗阿玛是女儿比儿子少,物以稀为贵!”靖月走到胤禛背后,得意地趴在他的肩膀上看着松贞隆起的腹部问道,“胤禛哥哥你想四嫂给你生阿哥,还是生格格呢?”
“只要是我和松贞的孩子,是男是女我都喜欢。”胤禛贪恋地看着松贞的眼睛,一时几乎忘记房间里还有别人。
“我呢就很贪心了,我想四嫂生一对龙凤胎!”靖月想到自己就要做姑姑了,不由十分兴奋,“不是说‘龙凤呈祥’吗?说不定四嫂的龙凤胎一出生,汗阿玛就可以打败噶尔丹班师回朝了!”
“还有我,我也想四嫂龙凤呈祥!”下学后胤祥回到承乾宫,被告知佟懿儿与靖月都到北三所来了,他也带着侍从往胤禛住处来。刚跨过门槛听见靖月的话,他赶忙连声附和。
“胤禛啊,今儿你这小房子可真是热闹了!”佟懿儿摸了摸胤祥的额头,冲胤禛笑道,“不知你今儿可预备得起这么多人的伙食啊?”
“就是汗阿玛此刻回来,儿臣也预备得起啊!”听佟懿儿说今日要留在这里用膳,胤禛当然十分高兴,忙吩咐小厨房预备火锅酒菜,希望一家人晚上能够尽兴。
“来,让咱们预祝松贞丫头能够龙凤呈祥,预祝皇上能够得胜而归!”坐在上席的佟懿儿率先举起杯盏,热腾腾的火锅烟雾使每个人的面容都模糊了,但嘴角洋溢的喜悦却一一可见,“松贞丫头你坐着只管吃好喝好就是,别起来闪着腰了。”
“谢额涅体恤。”松贞坐着举杯喝完杯中的牛乳,众人将上等的女儿红喝了,也陆陆续续坐下吃菜。
“眼看松贞丫头产期将至,饮食起居都要格外注意才好——这些日子你就好好照顾她罢,别操心朝廷上的事了。”胤禛送佟懿儿回承乾宫时天已经黑了。玉衡领着胤祥、靖月回房歇息,佟懿儿却仍挂念着松贞的身孕,特意留胤禛嘱咐了几句。
“儿臣明白,额涅之前提醒的话,儿臣一刻也不敢掉以轻心。”胤禛向来聪慧,自然知道自己的第一子非同小可,稍有不慎就会遭人算计。
“咱们虽然与人为善,但咱们也不怕别人惹事,时刻提着一颗心总不会错的。”原先佟懿儿还有些害怕未来,但现在想想,压力也是动力。胤禛倘若经过重重考验得以成才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第169章 龙凤呈祥
“大汗……公——哦不, 钟其海回来了……”已经只剩几位亲信的噶尔丹此刻正蜷缩在位于萨克萨特呼里克的一座蒙古包的暖炕上,面对着油腻的墙壁闭目养神。侍从原本想像过去一样称呼钟其海为“公主”的, 但一想到那副暴跳如雷的模样,侍从咽了咽口水喊出了钟其海的名字。
“她还回来干什么?回来看我的笑话吗?”噶尔丹撇了撇嘴角的络腮胡,掀开身上已经脱毛的狼皮毡子,盘腿坐起哼哼道, “让那个孽畜给我滚进来!”
“想不到准噶尔的大汗落魄至斯,竟还能摆这么大的架子啊!”身着一袭猩红色蒙古长袍的钟其海昂首挺胸地走到噶尔丹面前站定,脸上挂着冷笑。
“我找了你这么久, 你到底死哪儿去了?”噶尔丹已经数日不曾梳洗,一双眼睛也因接连战败而黯淡无光,但面对忽然现身的女儿, 噶尔丹却仿佛像是饿狼遇见了久违的猎物一般张开一嘴獠牙,恶狠狠道, “可敦临终的遗愿, 是让你嫁给她的幼弟噶尔亶多尔济,既然你回来了,那就遵照可敦的意思吧!”
“你和阿努可敦从来都没有养育过我, 现在竟要把我任意处置出去,天底下断无此理!”钟其海原本还对自己母亲的死怀有一定的遗憾, 现在听到阿努可敦竟在临终前将自己当货物一样随意安排处置,心中难免义愤, 握紧双拳喘着粗气,严词反抗道, “昔日你是不可一世的准噶尔大汗,我不过是一个羽翼未丰的弱女子,只得任你摆布,现在不同了。你已经是众叛亲离,即使把我嫁给噶尔亶多尔济又如何?你以为这样你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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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是——真是翅膀硬了啊!”噶尔丹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钟其海跟前,拎起她的衣领怒目圆瞪、咬牙切齿道,“说!你是不是已经投靠了康熙?”
“就是康熙皇帝派我来的,他要我来看你的笑话。”钟其海临危不惧,依旧直视着噶尔丹杀气腾腾的眼睛,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几日不曾进食的噶尔丹显然已经体力不支,钟其海稍微用一点点力气,便将噶尔丹甩开了。他打了个趔趄,往后退了几步。
“你——你是准噶尔的叛徒!”气急败坏的噶尔丹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钟其海的鼻梁,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声。
“你从僧格那里窃取准噶尔大汗的汗位时,你又是准噶尔的什么?大清皇帝希望蒙古各部盟和谐共处,他何错之有?”钟其海低头俯视着瘫倒在地气息奄奄的噶尔丹,冷笑着反问道,“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明明是你,‘准噶尔的叛徒’这六个字,我实在是担不起,还是原样奉还吧!”
“僧格哪里有我这般的杀伐决断,哪里有资格成为第二个成吉思汗?!阿努可敦,可比你识时务多了!”噶尔丹平生自认为最得意的事,就是从同父异母的兄弟僧格那里抢来了准噶尔的汗位,现在他的亲生女儿竟一点也不理解他的苦心经营,他感到痛心疾首。
“成吉思汗?元朝在京城才呆了多少年,你不会不知道罢?”钟其海摇了摇头,轻叹一声,“我不得不承认你的确十分能打,短短几年工夫险些逼近京城,但是天下不是光靠武力就能征服的,准噶尔大汗,您也该醒醒了!”
“当年那些老祖宗们……只是——只是杀得不够彻底!等我……等我把中原的良田全部变成跑马场,我一定——一定会成为他们的骄傲!”钟其海的话使噶尔丹心理的最后一座堡垒彻底崩塌了,但是他仍旧不愿意从自己的春秋大梦之中醒来。噶尔丹将双手撑在绣满藏文佛经的红毯上,杀气腾腾地望着远处的篝火与山坡。
“既然如此,那便不打扰您做梦了!”钟其海觉得自己已经完成了康熙交给自己的任务,向噶尔丹行了个礼,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