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哥哥一向亲近承乾宫,只怕孩儿压根就没什么机会。”胤俄一向嫉妒胤礽与承乾宫关系好,自己除了一个铁杆的胤禟,几乎到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这回皇后要跟皇上去前线,后宫由你额涅我代为属理,你还怕没有机会么?”和卓的丹凤眼往上飞了飞,冷笑道,“她佟懿儿和皇上耳鬓厮磨,片刻不肯离开,回头这紫禁城风云变幻,但愿她不要后悔才好。”
“额涅说的是,这次是咱们的好机会,要是抓住了承乾宫,或是毓庆宫里的什么把柄,现在这盘棋可就能活了!”原本郁郁寡欢的札克善听见和卓这一番“畅想”,心中顿时又燃起了新的希望。
“你千万别自作主张再出什么幺蛾子了,额涅自有分寸!”想起上次札克善探望准太子妃,将瓜尔佳氏“吓”死的实绩,和卓觉得对这个儿媳似乎很有管束的必要——任何行动都要不着痕迹才好,在紫禁城中摸爬滚打近三十年的和卓深谙此道,养尊处优的札克善可就不一定了。
“索宁,等我们出发之后,你暂时跟着公主与十三阿哥去永和宫暂住。我宫里的王嬷嬷年事已高,现在已经出宫颐养天年。现在便由你侍奉公主与阿哥的饮食起居,你可愿意么?”经过月余的学习,现在的索宁已经基本学会宫中规矩,是一个合格的侍女了。佟懿儿见那索宁也渐渐收起了桀骜不驯的蒙古女子脾性,遂试着给她安排差事。
“奴婢愿意——只要皇上能够给蒙古一个清平世道,奴婢肝脑涂地在所不辞!”跪在地上听训的索宁郑重其事地向佟懿儿叩首,这个叩首极具仪式感,让佟懿儿顿时压力倍增。
“你……很希望噶尔丹死么?”
佟懿儿的问话过去了很久,索宁方才抬起头来,坦坦荡荡地望着佟懿儿充满困惑的眼睛道,“奴婢并非是一个恨之欲之死的人——奴婢只是觉得,像噶尔丹这样的人,不配做准噶尔的大汗。”
佟懿儿现在至少可以断定,眼前这个索宁应该不是什么“宝日龙梅”了——一个与噶尔丹有杀父之仇的女子,绝不可能说出这么理智的话。
第156章 胤祥的脑洞与靖月的心事
“额涅, 讲个故事给孩儿听好不好啊?”还有几日就要起驾往北方去了,八岁的胤祥又要和姐姐一起与德妃同住。胤祥嘴上不说什么,可随着圣驾出发时间临近, 他终究还是颇有几分不舍。这日戌时佟懿儿进屋给胤祥掖被子,她的手忽然被胤祥轻轻拽住了,奶声奶气的恳求让她无法拒绝,只得坐回床边去。
“你都已经跟着法海师傅学了那么多字了, 怎么还缠着额涅给你讲故事啊?”佟懿儿一面嗔怪着, 一面却又起身从书架上拿了一册明刻本的《况义》出来,“这上头的字你应该都认得吧?”
“认得是认得,可是额涅说话的声音好听,跟自己看不一样。”胤祥拉起蓝地梅纹的锦衾遮住半张脸,笑嘻嘻地看着佟懿儿坐下, “要是有一个口袋能把额涅的声音装进去就好了,这样等孩儿想您的时候,只需要把口袋打开, 就可以把额涅念过的故事再听一遍了。”
佟懿儿摇了摇头抿嘴笑笑没有说话——胤祥说的这个愿望,其实只需要一个录音设备就可以实现了, 但在公元十七世纪,一切只能靠想象。
“嗯……额涅今天给你讲一个北风与南风的寓言故事吧!”佟懿儿手中这本《况义》, 其实就是明朝来华的传教士所翻译的《伊索寓言》,因为里面有不少把自然现象与动物拟人化的描写, 寓教于乐, 一直是佟懿儿的“育儿宝典”。到胤祥这里, 已经是她第三次讲这本书里的内容了。
“好啊好啊,额涅讲什么孩儿都喜欢听!”胤祥拿右臂撑起脑袋,趴在金丝软枕上严阵以待,佟懿儿怕他着凉,拿了一件玄狐端罩给他披上。
“话说有一日,北风与南风在空中起了冲突。北风曰,‘阴不胜阳,柔不胜刚,叶焦花萎,百物腐生,皆汝之过。我气健固,收敛归藏,万命自根,尔无与焉!’南风答,阴阳二气,各有其分,备阴偏阳,两不能成。’ 不料南风话音未落,北风便怒道‘勿用虚辩,且与斗力!正有行人经过,你我且交吹其衣,不能使脱者,甘拜下风。’南风不辞,北风旋即发飙,气可动山。”
“哈哈哈哈,这么一吹,那个行人肯定会用衣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怎么可能让北风得逞呢!”胤祥将身上的衣衫又拢了拢,情不自禁发起议论来。
“那你觉得南风会怎么做呢?”佟懿儿放下书卷,开始了启发式导读。
“南风只需要轻微发力,那人走得久了热得汗流浃背,一定会自己把衣衫脱了的。”胤祥心中早有了答案,已经猜到了最后的结局。
“这个故事的最后说,‘治人以刑,无如用德’,你觉得是什么意思?”佟懿儿知道以胤祥这样聪明的头脑,这样浅显的寓言故事他一定可以很快心领神会。
“想要别人听话,与其用蛮力征服,不如用实际行动让别人心悦诚服。”胤祥自幼跟着胤禛,深知“君子动口不动手”的道理,理解起这则寓言自然不费吹灰之力。
“没错,胤祥真聪明——时候不早了,早点歇着罢!”佟懿儿也有些困了,起身将书收拾回书架上的函套内,又替胤祥盖好被子。
“那……既然让别人心悦诚服是最好的,为什么汗阿玛还要征讨噶尔丹啊?”胤祥沉默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发出疑问。
“从康熙二十余年到现在,你汗阿玛三番五次晓谕噶尔丹,希望他迷途知返,能与大清和睦相处。怎料那噶尔丹屡屡阳奉阴违,出尔反尔,一面向你汗阿玛求和,一面却又不断侵扰蒙古各部,甚至侵扰内地——如果换做是你,会一直忍耐下去吗?”佟懿儿强打精神,严肃认真地回答着胤祥的问题。
“如果他一直得寸进尺,当然不能姑息了,做人要有原则!”胤祥知道善良绝不是没有底线的退让,这是他周围的长辈与哥哥姐姐们让他耳濡目染的人生哲学。
“嗯,现在可以闭上眼睛睡觉了吧,我的‘十万个为什么’?”佟懿儿满意地吻了吻胤祥的额头,刮了刮他的鼻子玩笑道,“不知不觉竟被你这小家伙缠了这么久,可真有你的!”
胤祥被佟懿儿的指头弄得鼻子痒痒然,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便乖乖闭上眼睛。
“啊……奴才给公主请安!”翌日着一身正红色甲胄的策凌正在鸟枪营清点擦拭装备时,忽觉身后似乎有人来,转身看时,却是一身男子装扮的靖月与锦书,着实把策凌吓了一跳。
“策凌哥哥穿这一身八旗军服,真是让人不敢认了!”靖月将一双手背在身后,低头看着自己踩着一颗石子的黑色锦靴道,“果然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呐!”
“公主说笑了,奴才是个粗人,再好的衣裳也是暴殄天物罢了!”策凌被靖月这样一夸,两边的脸颊立刻就红得如同煮熟的螃蟹一般了。
“锦书你瞧瞧,这人都知道什么是‘暴殄天物’了,却还说自己是粗人,真是谦虚得很啊!”靖月始终不敢正眼瞧策凌一下,生怕他看出自己异样的关心与不舍,只得转过脸去对锦书笑着调侃了两句。
“台吉自多年前便入宫得蒙汗阿玛教导,与阿哥们一同在内廷学习四书五经,自然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了。”锦书一大早便被靖月从永和宫拉出来,女扮男装一路逛到这里,二人彼此虽然不曾说过一句话,可锦书一副玲珑剔透心早已知道靖月的来意,不由打趣道,“可是当着咱们靖月格格的面,自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的!”
“好哇你,我带你出来玩原本就是一番好意,你竟敢编排我!”靖月没想到平日里文静乖巧的锦书竟这般伶牙俐齿,一时嗔怒着抬手便佯装要与锦书打闹,锦书见靖月生气,自然要跑着躲开。靖月正欲追上去时,却一不留神被脚下的碎石绊了一下,幸而策凌眼疾手快,用一双孔武有力的臂膀扶住了她,锦书却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公……公主您没事吧?”两人红着脸对视许久,才回过神来将手松开,见靖月低头理了理袖子,策凌支支吾吾开口关心了一句。
“没事,都是锦书太顽皮了——哎呀,我的东西呢?”靖月看看空空如也的两只手,忽然脸色发白,四下张望,着急地寻找起来。
“你……你是不是在找这个?”策凌从脚下拾起一只灰色的竹叶纹荷包,递给靖月,“怕是刚才那一下掉的。”
“既……既然你捡到了——那……那就送给你吧!”靖月看着策凌手中那只针脚不甚齐整的荷包,感觉自己的心仿佛就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自打她从玉衡那里学会了女红,这些日子她便没日没夜地躲在房间里绣荷包,虽然最终的成品让她觉得很不满意,但总算赶在策凌出发之前绣好了。
“公主送奴才这等大礼,实在……实在受宠若惊!”策凌自第一次与靖月相见,心里便觉得如此可爱的女子便是自己理想的伴侣,只是想归想,策凌从来不曾奢望自己真的能娶到这一轮远在天边的“月亮”。拿着靖月亲手绣的荷包,他只觉得一切都太不真实了。